夜濃如墨色,一架意大利私人直升機停在羅馬機場,一排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鏢,個個身彪體壯,成兩側整齊排列開來,頗有些正規軍隊的架勢。
一輛黑色的林肯轎車吱地一聲停在機場外,路易斯一身米色風衣,宛如歐洲皇廷的優雅王子,尖頭皮鞋跨過車門,他紳士的站在車門邊,右手攤開,碧波盪漾的眸子溫柔的注視着後座上的愛人。
朱貝兒無視掉他伸出的手掌,下車後,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她緊抿着脣線,嗓音冷硬的問道:“洪樾呢?”
四周除了昏暗的街燈,以及燈火具息的候機室建築,再無別的什麼,如果不是他說今晚要送洪樾走,她怎麼會大半夜隨他出來?
路易斯低聲一笑,擡手將她隨風搖曳的耳發別到耳廓後邊,動作自然,彷彿做了無數次,“她在機場裡等你。”
朱貝兒瞪了他一眼,步伐匆忙的進入候機室,諾大的候機室內空無一人,透着一股幽森恐怖的味道,順着安檢站一路小跑,來到後方的機場,一架銀色直升機下,兩排黑衣人中央正站着一個女人,朱貝兒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出一抹驚喜的笑,快步跑過去。
“洪樾。”
洪樾被凍得哆嗦,聽到她的聲音慌忙擡頭:“朱貝兒!”
她笑着與朱貝兒抱成一團,兩個身處異國他鄉的女人,在衆目睽睽之下緊抱着。
“你怎麼來了?這些人是誰?”洪樾忙不迭開口詢問,被人從牢房裡帶出,她甚至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恐慌、害怕,種種的負面情緒圍繞在她的心房,直到見到朱貝兒,就像是在黑暗中見到了唯一的同伴,前所未有的安心。
朱貝兒鬆開手,剛要開口,腰就被人霸道的摟住,身體朝後傾倒,撞上一堵厚實的肉牆。
“貝兒,我知道你見到她很激動,但是,你不覺得你們抱太久了嗎?”路易斯不悅的開口,即使明知洪樾是女人,他也不樂意她們倆抱在一起。
近乎恐怖的獨佔欲。
朱貝兒不停掙扎着,“你放開我!我要和洪樾說話!”
“呵,”他更加用力將她抱緊,胳膊像是注了鉛,固定在她的腰部,任由她如何掙扎都是徒勞無力:“一分鐘,我只給你一分鐘。”
洪樾錯愕的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這個男人是誰?爲什麼他會和朱貝兒在一起?
“朱貝兒,你和他是什麼關係?”爲什麼他們會這麼親密啊?
“他是我……”
“我是她的未婚夫。”不等朱貝兒想好藉口,路易斯就強勢的宣佈了自己的身份,話語堅定,驚得洪樾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驚呼:“什麼?未婚夫?”
她的視線落在朱貝兒身上:“他是你的未婚夫?那飛揚呢?”
飛揚……
雲飛揚……
當這個名字再度浮現在耳畔,朱貝兒嬌小的身軀猛地一顫,頭低垂着,一言不發,渾身被一股死寂籠罩。
“喂!你說話啊!你怎麼會突然冒出個未婚夫?難道你不知道飛揚一直喜歡着你嗎?你怎麼可以有未婚夫啊?”洪樾激動得上前,連聲的質問,迴應她的卻只是朱貝兒無聲的沉默,路易斯深沉的眼眸,輕輕掃過懷裡正在顫抖的女人,一抹冷笑爬上他的嘴角,對上洪樾質問的視線,他右手一揚,兩邊立即走上來四個保鏢,架住
洪樾的身體,將她往直升機上拖走。
“你們是誰?放開我!放開我啊!”她劇烈的掙扎着,聲音格外刺耳,一個保鏢徑直擡手,猛地在她脖子後一劈,洪樾瞳孔一縮,整個人無力的癱軟下去。
“你!”朱貝兒滿臉怒容,惡狠狠的瞪着路易斯,“不要傷害她!”
“我只是想讓她安靜一些。”路易斯無辜的眨眨眼,笑得溫柔,“你放心,我說過只要你願意嫁給我,她就會平安。”
朱貝兒彷彿要吃人似的瞪着他,那如針般的視線,對路易斯來說毫無意義,他緊緊的抱着她,將頭擱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貪婪的吮吸着她身上清淡的體香,“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明天她就會回到香港。”
拳頭黯然緊握,貝齒死死咬住嘴脣,朱貝兒瞪大眼,看着直升機嗡嗡的飛向夜空,在視野中一點一點消失掉,心像是被鑿開了一個大洞,渾身的血液倒流,冰冷的,讓她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她好想回去,她好想跟着飛機一起回去……
“放心吧,她會安全抵達香港的。”溫柔的話語在耳畔響起,“送走了她,接下來,你就可以心無旁騖的準備做我的新娘了。”
“哼!”朱貝兒冷哼一聲,心底想要逃走的念頭愈發大了,他手裡沒有了洪樾作爲把柄,她是不是就可以……
“別想着逃跑,我能夠送她走,也一樣可以將她抓回來。”彷彿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路易斯低沉的笑聲溢出嘴角,他鬆開胳膊,將她整個人轉了一個圈,對上自己的視線,一字一字決然的說道:“不要企圖離開我,乖乖留下來做我的新娘,知道嗎?”
對上他無情、冷漠的視線,朱貝兒竟生生打了個寒顫,她怎麼忘了,他能夠將洪樾送走,自然也可以將她再度抓回來,不僅是她,還有小玉,只要是她所在乎的人,都是他握在手中的把柄!心猛地一沉:“我知道。”
“很好。”路易斯滿意的輕笑一聲,笑得愉悅,笑得篤定。
七天後。
羅馬大教堂,這裡是基督教徒朝聖的最爲大型的教堂,也是羅馬第一圓頂教堂,復古的希臘十字架型建築,從聖門而入,長方形的巨大廣場,一條紅氈地毯從門口一路蜿蜒到教堂正門,今日,羅馬教堂賓客雲集,門口一處噴泉,嘩啦啦噴濺着水花,天空放晴,無數家媒體駐紮在教堂外,黑色的豪華跑車絡繹不絕的從街道行駛而來,讓人眼花繚亂。
蘭博基尼、布加迪、保時捷……幾乎囊括了世界所有頂級轎車的知名品牌,光是看這陣勢,便知今日出現在此的人身份有多高貴。
黑手黨成員皆是一身黑色西裝禮服,把守在教堂內外,今日,黑手黨幾乎傾巢出動,上千名精英全副武裝,天空直升機旋轉着螺旋槳,戰鬥機、電視臺直播機,將整個教堂包圍得水泄不通,賓客開始入場,教堂內,馬賽克的五彩瓷片將整個教堂渲染得格外美麗,空高足足有七八米,陽光從瓷片外折射進來,光彩絢麗,教堂內一架耶穌像前,牧師身穿黑色風衣,裡配白色襯衫,手拿聖經,莊嚴的等待着新人的到來。
這是黑手黨最年青一代教父路易斯的婚禮,政界名流,商界精英,世界各國黑道高層,皆趕赴意大利羅馬,只爲了參加一場曠世的婚禮。
教堂休息室,原本該是耶穌教徒朗誦經文的房
間,此刻被臨時改建成新娘的休息室,朱貝兒一席白色修身婚紗,樣式簡約,束腰,下襬宛如美人魚的尾巴,烏黑的齊肩短髮被化妝師盤成新娘頭,戴上一層薄紗的頭飾,頭飾面紗前段遮蓋住額頭,像是蜘蛛網一般,覆過眉眼,後端漫過她盈盈一握的完美腰肢,逶迤曳地,無袖的上身,披上一件小立領,盤扣的白色精緻洋裝外套,有一種朦朧的婉約美感,臉上畫着精緻的淡妝,她坐在化妝鏡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高貴中帶着絲絲慵懶,清純中帶着淡淡的妖嬈嫵媚,食指撫上鏡片,嘴角揚起一抹苦澀至極的笑。
今天她就要嫁人了。
想到三天前,路易斯通知她婚禮準備就緒時,她錯愕、她驚恐,距離那場全世界矚目的求婚也才過了不到半個月,他居然連婚禮的場地,一切的工作都準備好了。
只需要她這個準新娘出現在教堂中,可是……
右手猛地拽緊,朱貝兒痛苦的閉上眼睛,明明該是女人一輩子裡最爲幸福的一天,爲什麼她卻連笑都那麼難過呢?
“小姐真漂亮。”化妝師將最後一筆眉爲她描上,嘴裡不自覺的發出一聲讚歎。
他見過太多的新娘,可美得像她這樣的,他還是頭一次見到,精妙絕倫的五官,立體、飽滿,不需要太多的裝飾,渾然天成,這樣的女人,難怪可以捕獲教父的芳心,哪個男人見到她,都會愛上吧?
“謝謝。”朱貝兒禮貌的笑了笑,臉上完全沒有嫁做人妻的喜悅與幸福,惆悵點染眉宇,她哪裡像是要去婚禮現場?更像是要上斷頭臺,一張臉冷冷清清的。
化妝師一愣,訕訕的笑了一聲,收拾着梳妝檯上的化妝箱,心裡不免嘀咕道,這女人還真奇怪,都要嫁給教父了,怎麼一點高興的表情也沒有?轉瞬,她又將這疑惑壓在心底,豪門中那些事,可不是她這種小人物可以猜測的。
門被人輕輕推開,白鬼一身素白的西式禮服,頭髮用髮膠往後捋着,胸口彆着一朵玫瑰花,整個人透着一股喜氣,“朱小姐,賓客已經到場,Boss在教堂等着你。”
直到現在,他依舊喚她爲朱小姐,而不是主母,如果不是路易斯一意孤行,他們怎會同意她成爲黑手黨的主母?
朱貝兒緩慢從椅子上起身,眸光冷清的看着白鬼,他眼底極快的閃過一絲驚豔,右手彎折在胸前,朱貝兒邁步過去,淑女的挽住他的胳膊。
“朱小姐,您可以笑一笑。”白鬼出聲道,話裡帶着絲絲譏諷。
“需要嗎?”朱貝兒不屑的冷哼一聲,她是被迫的,被迫嫁給一個她恨着的男人,難道還要她僞裝得自己有多幸福?
兩人並肩從休息室走出,一條漫長的走廊,兩側五光十色的馬賽克瓷片,色彩斑駁的灑在他們的身上,走廊的盡頭,是一截旋轉樓梯,路易斯一身白色的西裝禮服,一頭金髮璀璨耀眼,深邃的臉廓掛着一抹驚心動魄的笑,他就站在樓梯口,癡癡的看着他的新娘,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今天,是他和她的婚禮。
她將成爲他的新娘。
心被說不清的情緒沾滿,幾多喜悅,幾多快樂。
那深情款款的目光,即使隔着十多米的距離,朱貝兒依舊可以清晰感覺到,五指緊握,她全身僵硬地像塊石頭,雙腿猛地站定,就在距離他不到兩米的距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