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羅馬,大雪飛揚,整個城市都被這白雪覆蓋着,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貧民窟,這裡是被羅馬遺忘的地段,所有的房屋都因老化、年久失修變得搖搖欲墜,房頂龜裂開來,每到下雨時節,每一處民居內,都有雨水的痕跡,這裡居住的都是一些小混混,或者是一些被世界遺忘的乞丐,男女老少,通通都有,他們是這裡的主人,也是被羅馬遺棄的一羣人。
一座潦倒的七層建築內,地下室,簡單的木板牀上躺着一個身材健碩,容貌冷峻的男人,他身上的西裝被鮮血浸溼,有些已經和傷疤凝固成一團,臉色慘白,眉頭緊蹙,如果不是那急促的呼吸,以及胸口劇烈的起伏,與死人沒什麼兩樣。
他就是雲飛揚,在黑手黨二十多架戰鬥機的圍剿中,在導彈轟向飛機的剎那,他藉着爆炸的氣流,用降落傘跳下高空,全身的骨頭有十多處被折碎,肋骨斷了兩根,其他地方大大小小傷口不一,能夠活下來已經是一種奇蹟了,而和他一起倖存下來的還有沈庭,也是他拼着最後一口氣,將雲飛揚帶到這個安全的地方。
他們倆現在看上去真的與貧民窟的難民沒什麼兩樣,身上昂貴的衣衫被爆炸炸得支離破碎,皮肉外翻,鮮血不住的往外流淌着,沈庭坐在地上,將右手的一隻黑色鑽石手錶的表蓋打開,然後旋轉着時針和秒針的弧度,極有規律的旋轉後,手錶居然咔嚓一聲,從內部升起一個細小的升降平臺,上面有一個紅色的按鈕。
這隻手錶是沈庭在香港時,無聊之間發明的內設求救器以及衛星定位系統的工具,原本只是戴着好玩,卻沒想到現在還真成了救命的唯一法寶!他和雲飛揚身上所有的通訊設備都在爆炸中摧毀了,如今他也只能希望,三合會那邊能儘快趕來,要不然,他們還真得餓死在這地方。
嘴角揚起一抹苦笑,他捂着胸口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木板牀邊,手背探了探雲飛揚額頭的溫度,高燒已經退了,好在雲飛揚身體底子好,換做是普通人,只怕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而他去只是發燒了一整晚,看着他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又看了看自己被爆炸轟得皮開肉綻的右手,沈庭除了苦笑,什麼表情也做不出來。
“飛揚,你是個瘋子。”當然他也是,明知道在意大利等待他們的會是一場惡戰,可他還是陪着這瘋子瘋狂了一把,沈庭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木板牀的沿角,思緒複雜,他想不通,朱貝兒願意嫁給路易斯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她到底是怎麼被帶到意大利的?而且,路易斯又爲什麼會對她動心?這些通通都是謎!
凌晨時分,螺旋槳高速旋轉的聲音在建築的上方天空響起,沈庭從淺眠中醒來,他拖着渾身是血的身體,順着樓梯一步一步往天台走去,抵達頂層時,他還不忘先打量一下天台的動靜,見一架美國軍用直升機停在空地上時,他的心驀地漏了半拍。
難道來的人不是三合會的?而是美國人?
沈庭當即想要轉身離去,他可沒有多餘的力氣來應付這幫美國佬!
“沈少,你跑什麼?怕我吃了你嗎?”一道性感的聲音從機艙裡傳出,這聲音對沈庭來說並不陌生,他驚喜的回過頭去,只見王純雪一身利
落的緊身衣,穿着防彈背心,腰間的寬大黑色皮帶上被着兩個槍套,一頭嫵媚的長髮在螺旋槳捲動的巨大氣流中忽上忽下的搖曳,她站在打開的機艙口,衝他微笑。
“我這不是沒看見你嗎?”即使渾身是傷,沈庭依舊笑得六月春風,他習慣了和王純雪互相調侃,單手捂住胸口,一邊咳嗽着,一邊說道。
“怎麼傷成這樣?”王純雪三步並兩步走了過來,藕臂攙扶住他的臂膀,視線在樓梯間一掃:“飛揚呢?他怎麼樣?”
一接到沈庭的求助訊號,她就利用關係調用了美國駐香港領事館的直升機,安全的避開了意大利的防守,即使知道,這樣做的下場一旦被Boss查到,她這條命會徹底消失,可她依舊做不到對雲飛揚不聞不問!
愛這個字,真的有讓人瘋,讓人癡,讓人傻的魔力。
沈庭咳嗽了好幾下,才似笑非笑的道:“喂!我這麼個大傷患在你面前,你居然張口就問飛揚?有沒有點同情心?”
“你既然還有力氣和我打嘴仗,看來傷得倒也不重啊。”王純雪戲虐的笑道,可手上的動作卻愈發溫柔起來。
“帶了多少人?”沈庭回頭看了眼安靜停在天台上的直升機。
“十個,你放心,後續部隊明天走水路進入意大利。”
聞言,沈庭提高的心這纔算落到實處:“小心點,黑手黨這次可是下了血本,看來是非要弄死我們不可。”
“就爲了一個朱貝兒?值得嗎?”王純雪的話不假思索的就從嘴裡吐了出來,她是真的不明白,以飛揚的容貌,以他的身家,要什麼女人沒有?爲什麼偏偏要對Boss看上的女人心動呢?
沈庭扶着牆,一隻手被她攙扶着,極緩的往樓下走,燈光幽森,只有外面冷清的月光斑駁的折射進來,“值!”這個值,不知是他自己的心裡話,還是在替雲飛揚說,“男人的存在,就是爲了將心愛的女人從水深火熱中搭救出來,不是嗎?”
還沒正經幾分鐘,他又開始胡謅,王純雪瞪了他一眼,“你還是省點力氣吧,這次還好我帶了社團的醫生過來,待會兒給你包紮一下。”
從頂樓一路慢行到地下室,剛進入這空曠的空間,就是一股參雜了黴氣與血腥的味道撲面而來,王純雪一眼就看見了木板牀上的雲飛揚,她下意識放開手,快步過去,全然沒發現身後的沈庭那差點踉蹌跌倒的模樣。
焦急的坐在木板牀邊沿,她心痛的看着雲飛揚周身縱橫交錯的鮮血與傷口,眼圈驀地紅了,“怎麼會搞成這樣?”
雖然她接到消息,他們和Boss的人發生了激烈空戰,可有準備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記憶中的雲飛揚該是冷漠的,狂傲的,邪魅的,絕不是現在這樣,猶如植物人一般,靜靜的躺在牀上。
“嘶--”沈庭移動到牀邊,傷口被牽扯得生疼,他斂去眸子裡的光輝,眸光沉沉的注視着雲飛揚,沉聲道:“能夠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奇蹟了。”
那可是二十多架戰鬥機,他們能倖存下來,算是萬幸,如果不是雲飛揚靈機一動,只怕現在,王純雪看到的就該是他的屍體了。
擦了擦眼角
的淚珠,王純雪平復了下胸腔裡的情緒,良久,才緩慢的啓口:“難道你們真的打算和黑手黨撕破臉嗎?你看看他,再看看你自己,爲了一個朱貝兒,你們打算把命也丟在這裡?”
她的質問,讓沈庭一度訝然,他恍惚的笑了:“這話等飛揚醒來,你自己問他吧。”
誰能夠阻止男人爲了愛人赴死呢?
他不行,她也不行!
跟隨而來的十人很快抵達地下室,醫生爲雲飛揚注射了麻醉劑,將他身上的衣衫全部剪碎,直到此時,衆人才看清,他身上究竟有多少傷,胸脯、後背、四肢,幾乎沒有一處好肉,血肉模糊,王純雪痛苦的捂着嘴,奔出地下室,她無法做到平靜的面對這樣的雲飛揚。
沈庭微微嘆了口氣,醫生爲雲飛揚進行簡單的消毒以及傷口縫合和包紮工作,他整個人幾乎被包裹成了木乃伊,只一張臉完好無損外,和血人沒什麼兩樣,當真是觸目驚心!
“沈少,你也需要治療。”醫生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朝着沈庭勾勾手指,後者聽話的將上衣脫掉,他的傷雖然也很重,可比起雲飛揚來,卻輕了不止一倍!局部麻醉後,針線在皮肉裡穿梭,右手纏上一圈厚重的繃帶,沈庭還有閒情逸致調侃:“我這下可成了獨臂超人了。”
“這幾天儘量不要做劇烈運動,回到香港要進行復健。”醫生拍了拍沈庭的右手,正好拍在他的傷口上。
沈庭吃痛的倒抽一口冷氣,哎喲,這廝絕對是故意的!
“沈少,你們想要胡作非爲之前,請三思而後行,一旦你和老大出了任何意外,三合會就將羣龍無首,我這個靠社團吃飯的人,也要失業,所以,下一次,請你們不要再這麼莽撞,Ok?”這名醫生是沈庭曾經的得力助手,只是後來被調到銅鑼灣的堂口,這次被王純雪帶到意大利,見到沈庭和雲飛揚的傷勢,他是又氣又怒。
沈庭誇張的揚起一抹笑,剛要開口,冷不防,一聲低不可聞的輕喚在空蕩的地下室裡響起,聲音是從木板牀上那昏睡的人嘴裡吐出的,音色裡帶着濃郁的深情與數不清的絕望。
“貝兒……貝兒……”
沈庭一怔,他是第一次聽到雲飛揚這麼露骨的喚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宛如耳語般的呢喃,卻又夾雜着讓人心痛的淒涼。
王純雪就站在地下室外,靈敏的聽力讓她想聽不見裡面的聲音都難,五指黯然緊握,她閉上酸澀的眼,一行清淚,順着面頰悄無聲息的滑落下來。
一往情深深幾許?
飛揚,在你心裡,朱貝兒的存在果真就那麼重要嗎?
她在心底痛苦的詢問着,可答案,卻沒有任何人告訴她。
樓房外,寒風瑟瑟,捲起枝椏上的積雪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寂寥、落寞的落在地上。
即使注射的麻醉劑,他潛意識裡,想的,唸的,喚的,思的,通通都只有一個人。
朱貝兒又一次失眠了,她趴在臥房的小陽臺上,看着夜幕下紛紛揚揚的雪花,雙手託着下巴,腦海中不斷浮現的,是雲飛揚的身影。
邪魅的他,冷酷的他,時而露出溫情的他,緊緊抱着自己的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