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貝兒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懷孕的緣故,這幾天,她總會在夢中夢到雲飛揚,夢到他在遊艇上,在翻滾的巨大浪濤中緊緊的護着自己的場景,夢到他們曾經平靜溫馨的吃過的一餐,夢到他那雙鬱黑的眸子偶然間閃過的溫柔。
今天是黑鬼來爲朱貝兒做產檢的日子,自從路易斯決定留下這個孩子以後,黑鬼三天兩頭的就往城堡裡跑,爲朱貝兒開安胎的藥方,爲她診脈,當然,全程他的臉色都是黑乎乎的,從不拿正眼看朱貝兒,絲毫不掩飾對她的反感。
“吃甜點了。”午後的羅馬,陽光微醺,昨晚下了一夜的小雪,山林間銀裝素裹,滿目的的雪白,將這天地漸次連成一片,路易斯將精緻的提拉米蘇放到茶几上,挨着朱貝兒坐下,伸手從傭人手裡接過一張毛絨的毯子,蓋在她的膝蓋上,“暖和一點了嗎?”
羅馬的氣候和香港截然不同,至少在這十一月,香港還不曾這般寒冷過。
朱貝兒裹着厚厚的大衣,把自己裹成一個蠶蛹,只露出個腦袋,頭上帶着羊毛的粉色帽子,蜷縮在沙發上,屋子裡的暖氣開得很足,可她還是覺得冷。
“恩,好多了。”她笑着點點頭,用勺子一口一口吃着甜點。
“待會兒黑鬼過來爲你看病,這幾天你吃什麼都吐,我懷疑再這麼下去,孩子還沒出生,你的身體就先垮掉了。”路易斯擔憂的說道,視線在掃過她的肚子時,隱有暗光閃過。
朱貝兒臉上浮現了一抹溫暖的笑容,她已經懷孕快兩個月了,肚子微微隆起,只要一想到這裡面住着一個小生命,她的心就軟軟的:“你放心啦,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你會照顧自己?”路易斯啞然失笑,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尖:“昨天是誰半夜口渴起來喝涼水?要不是我發現得早,說不定今天你就感冒了。”
“那是意外!我怎麼知道水是涼的。”朱貝兒撅着嘴,憤憤不平的嘀咕道。
路易斯剛想和她調侃,兜裡的手機便嗡嗡的震動起來,他一看來電顯示,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了幾分,起身道:“我接個電話。”說着,他拿着手機走到客廳外的露天陽臺上,背對着朱貝兒也不知在和誰打電話。
傭人從外面拿着今天的報紙進來,每天都會有報童準時的送來報紙。
朱貝兒閒得無聊,揮手從傭人那裡接過報紙,咬着勺子翻開,除了美國經融危機後,就業率大弧度下降,便是聯合國又頒佈了什麼立法,朱貝兒只掃了一眼頭條新聞,不自覺的尋找着有關香港的消息,報紙的第三頁,用最大的版面鋪了一張照片,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被一羣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鏢簇擁着上了救護車,標題顯目“香港雲氏財團總裁昨夜遇到槍擊,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朱貝兒嘴裡的勺子叮噹一聲落在地上,她的心猛地一抽,什麼叫生死不明?她不敢相信的將報紙鋪開在茶几上,整個人踉蹌着蹲下,手指順着那一排排黑字,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
“昨晚在香港發生一
起震驚的槍擊案,雲氏總裁雲飛揚,據悉他也是香港黑社會的龍頭老大,被人於皇庭酒店埋伏,身中數彈,截至記者截稿前,並沒有接到他脫離危險的消息,據傳,這次是恐怖組織對香港經濟掌權人發起的一次恐怖襲擊,美國警方已經介入調查……”
“不可能……”朱貝兒驚呼一聲,眼淚簌地落了下來,他怎麼會受傷?什麼叫沒有脫離危險?那個男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死掉啊?她拼命的搖晃着腦袋,整個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驚恐中。
不行!她要回去!回香港去!
身體跌跌撞撞的從地板上站起來,她此時什麼都顧不了了,心裡唯有一個念頭!她要見他!要回去香港見他!
“貝兒?”路易斯接完電話,剛進入客廳,就看見她失魂落魄的想要往外衝,心裡一驚,他大步上前,一把篩住她的肩膀,卻驚訝的發現,她居然哭了?還哭得那麼傷心。
視線在茶几上的報紙上匆匆一掃,那加粗的標題猛地印入他的視線中,心像是被一記大錘,狠狠擊中!路易斯滿臉錯愕,悲拗的垂下頭,語調輕飄飄的:“你想要去哪兒?”
朱貝兒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她只是拼命的搖着頭,嘴裡哽咽的嘶吼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路易斯扣着她肩膀的手,黯然一緊,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問道:“你要回去哪裡?”
回香港嗎?就因爲這份報紙?就因爲這條新聞?她就要拋棄自己,回到雲飛揚身邊?路易斯眸光倏地一沉,一股猩紅的暴戾氣息將他籠罩,整個人透着一股危險。
“我要去見他!我要去見雲飛揚!他受傷了,他還沒有脫離危險,他……”話戛然而止,朱貝兒混亂的思緒,在撞見路易斯那張黑沉的臉時,徹底回籠,她無措的搖頭,想要辯解,想要解釋,此時此刻,話語顯得那麼蒼白,那麼無力。
她果然要去見他?
路易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五指一鬆,整個人彷彿受到了巨大的打擊,踉蹌着後退一步。
即使極力剋制,他的身體依舊微微發着抖,五指在身側緊緊的握成一團,他咬緊牙根,眸光深沉而又危險:“你要回香港去見雲飛揚?”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裡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着不容人忽視的怒氣!
朱貝兒驚恐不已,她無措的站在原地,退不得,進不了,路易斯大步往前一跨,峻拔的身軀擋住了所有的光線,他的神色晦暗不明,那起伏的胸腔裡,怒氣宛如火山般,正在迸發,在咆哮!“你果然還是愛着雲飛揚的,是不是?”他大力扣緊朱貝兒的下顎,迫使她擡頭,她眼中閃爍着晶瑩的淚花,無助的咬着脣瓣,卻不知要怎麼辯解。
不愛嗎?如果不愛,爲什麼在得知自己懷了他的孩子時,驚訝之餘會感到竊喜?
如果不愛,爲什麼她總會在午夜夢迴時,夢見曾經被他囚禁的日子?
如果不愛,爲什麼她會竭力逃避與路易斯親熱?
如果不愛,她爲什麼總是要將兩人放在一起對
比?
那些極力壓抑的感情,猶如潮水,轟地佔滿了朱貝兒的腦海,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現了雲飛揚的身影,她又一次看見了,那天,晚霞成琦,她和他並肩在沙灘漫步。
“你在想什麼?”路易斯暴怒,他冷聲質問道:“在想他嗎?”
他步步緊逼,絲毫不給朱貝兒退步的餘地,手指彷彿要將她的下巴狠狠捏碎!他的神色血腥、殘忍!“說什麼要留在意大利,全都是騙我的?說什麼會試着愛我,也是你的謊言!是不是?”
“不是--”朱貝兒失聲尖叫,“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痛苦的嘶喊着,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那是什麼?恩?你不愛他,爲什麼要回去?”路易斯拼命剋制着想要將她掐死的衝動,聲音冷得刺骨,這纔是真正的他,宛如毒蛇般狠絕,對敵人絲毫不留任何情面!
朱貝兒揮舞着雙手,近乎崩潰的叫道:“我不知道……你不要逼我……我不知道……”
她腦子裡一片混亂,時而閃過雲飛揚的臉,時而又閃過這段時間在羅馬的日子,靈魂彷彿被撕裂成兩半,一半屬於雲飛揚,一半又在爲路易斯叫着不平。
情緒徹底失控,她眼前一黑,整個人軟軟的跌到了地上,路易斯冷眼看着她,拳頭握得咯吱作響,許久,他才重重吐了口氣,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心痛得讓他窒息!
“把所有的報紙通通給我燒了!”他衝着一旁早已嚇傻了的傭人冷聲命令道。
“啊,是!”傭人身體一哆嗦,頭垂得更低了,城堡裡所有的空氣都彷彿凝固般,衆人的神經高度緊繃,誰也不敢在這時候去觸怒這位年輕教父的怒火!
黑鬼在下午兩點左右趕到城堡,推開二樓的起居室,他奇怪的發現,路易斯竟坐在灰色的沙發上吸着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神色更是落寞,卻又散發着危險的氣息,彷彿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
又發生什麼事了嗎?黑鬼疑惑的瞅了眼牀上昏睡的朱貝兒,除了她,還有誰能讓Boss情緒失控?
“Boss。”黑鬼畢恭畢敬的喚了一聲,呼吸下意識屏住,這樣的路易斯,他有多久沒有見到了?彷彿要將人生吞活剮的暴戾,讓人膽寒的殺氣將他緊緊籠罩着,眉宇間一片森然、冷漠。
“把孩子給我處理掉!就今天!給我處理掉!”沙啞的嗓音帶着不惜一切的決然,路易斯再也無法忍受下去,如果沒有這個孩子的出現,根本不會勾起她對雲飛揚的思念!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她現在依舊會好好的陪在自己身邊。
一切罪惡的源頭,都是這個該死的孩子!
路易斯眸子暗成,深不可測的碧眸,宛如黑洞,黑鬼不敢問促使他再度改變主意的原因是什麼,這個孩子,他從最開始就提議要處理掉!只是……
黑鬼一邊從黑手黨秘密醫院調來專家,和醫療器材,一邊小心的打量着路易斯的神色,他就這麼靜靜的坐在沙發上,不停的吸着煙,一動也不動,彷彿一座石化的雕塑!渾身冷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