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妄求原諒是不可能的事情，沒有人能接受。
顧廷燁看着對面的那個老人，這個老人目光如炬一點疲憊的意思都沒有，這樣多年，這個老人作爲顧家的門戶，用他的所有能力爲顧家爲老爺子盡全部力氣，他做的很優秀，做的很好，可是完全都忽視了自己真正應該關心的人，他仰望着老爺子，冷酷而絕情，一直以來作爲一個老爺子身後如影隨形的對象，那樣冷漠。
可以相信任何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可以接受任何人，可是不能接受是阿福。
絕對不能。
顧廷燁眼底濃重的恨意愈發的溢出來。
他一向是理性的，什麼事情都可以用理性的方式來處理，可是這一次不能，看着眼前的人，所有的理性就都煙消雲散，都沒了，只看着這個人是這樣的發恨。
“廷燁，我只是想在最後再爲你做點什麼……”阿福靜靜的矗立，看着顧廷燁眼底的恨，彷彿是瞭然了什麼，聲音也緩緩。
最後想要爲他做些什麼，一輩子也都沒有爲自己的兒子做過任何事，這一次想要爲了他。
本來以爲是制止了夕佳最重要，當知道了還有顧明敏的事情，他是欣喜的，欣喜於自己還能爲了顧廷燁做一點事情，做他這些年做慣了而且能做的很好的事情。
阿福的眼底，有一瞬間的痛。
顧廷燁這樣強硬的拒絕，也劃清楚了界限，不用他做任何。
可能在顧廷燁的心裡，他是死了倒比較好，當做他不存在了一樣的。
“廷燁，你能自己處理好是最好的，我也願意見到你可以自己處理所有的事情，我不可能陪着你一輩子，我並不想你受到傷害，不管你怎麼想，我只想說，這樣多年我一直看着你，只是不能說，老爺子對我恩重如山，我什麼都不能說只能沉默，這個秘密如果不是意外，我並不想讓你知道，我也願意埋着一輩子，你媽媽和我是一樣的想法，可你還是知道了，我……”
阿福聲音緩慢而深重，一句句，目光盯着顧廷燁。
這是他這樣多年都想說給顧廷燁的話，今天見面了，就一次說完，可能也是最後的相見，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李婉婷叫他過來辦公室找顧廷燁，名義上說是爲了顧明敏的事情，這應該只是一個方面，他都知道，李婉婷是想給他和顧廷燁一個相處的機會，她有這方面的苦心，他也真的想來跟顧廷燁談談。
而是顯然，又談的崩了。
“住口！不用說了！”顧廷燁驟然發聲！
阿福那種長輩關心晚輩的語氣和態度，已經讓他覺得非常的厭煩，這個人憑什麼用這樣的語氣和這樣的眼神，好像是關心，好像他如果拒絕就是惡人一樣的眼神，事實上是誰從來沒有照看過他！
“我要去開會，你可以走了！”顧廷燁大步的繞過阿福，過去開門離開。
再繼續跟阿福在一起不知道會說些什麼，如果還是那些殷切的關心的句子，那他一個字也不想聽！聽着就覺得噁心！
一個人做錯事情三十年，在最後的時候做出這樣的態度就要求原諒，怎麼可能？如果恨可以這麼容易的被抹去，那就不是恨。
可是爲何，想到阿福剛纔的表情，他的心口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悶痛溢出來，竟然一下子連呼吸都難過，不想被阿福影響，可是很難，這樣的感情說不清楚，是血濃於水還是別的什麼。
總有一種牽扯，解釋不清，如果再留在這個空間，他不知道他會不會被影響掉。
他寧願看不到。
門開了又關，阿福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
“明敏，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孫維娟上樓去敲門。
裡面沒有反應，孫維娟伸手開門，發現門反鎖着。
在自己家裡面，幹嘛要反鎖房門，以前每天晚上顧明敏都會出去玩到凌晨，她管都管不了，現在顧明敏竟然乖乖在家裡，一步都不出家門，只在房間裡。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還是身體不舒服了？
想着，孫維娟立刻害怕起來，顧明敏一直那麼乖巧懂事，雖然後來承天跟一羣瘋子朋友玩的太過，可是也都是那些壞朋友帶壞了她的明敏，明敏會不會是生病了不敢說出來讓她擔心？
“明敏！開門！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媽媽帶你去醫院！快開門啊！”孫維娟在外面喊，已經嚇的聲音有些發顫。
如果是真的生病了，明敏身體本來就弱，會不會出什麼危險，本來就是病人還天天夜不歸宿的喝酒，萬一要是……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孫維娟就覺得心口一抽的痛，急忙的繼續拍門。
“是啊是啊！我就是病了！你別管我！讓我一個人在裡面！別管我！”敲了半天，門裡面終於有了動靜，似乎是被吵了恨煩躁的大吼。
孫維娟卻一定沒聽出女兒聲音裡的煩躁，只聽見“病了”兩個字，急忙的說：“你別急，明敏快開門，媽媽這就去叫救護車，你等我一下……”說完，轉身就要下樓去打電話。
女兒的病拖延不得，一定要趕快送去醫院。
剛走到樓梯口，那邊門一下子開了。
顧明敏站在門口，大聲：“叫什麼救護車！我們有錢叫救護車嗎！治病要多少錢，讓我死了算了！你別管我！我不去醫院，我哪裡都不去！誰讓我去我都不去！你別管我了！”
孫維娟回頭看女兒，急忙快步回來門口，伸手拉顧明敏的手：“明敏，告訴媽媽，哪裡不舒服？你別管錢的事情，媽媽會處理，你要是不舒服我們立刻去醫院。”
錢的事情相比於女兒來說根本是小事，雖然她現在手頭也沒有，可是可以去跟顧廷麟要，女兒的生死他還是會在乎的。
“根本就沒錢！你是不是打算跟我爸要！他不會給的，他現在自己有兒子，他會給才奇怪！”顧明敏大聲吼，煩厭的表情擺在臉上。
可是聽在孫維娟耳裡卻不是這樣的。
“明敏，你別管錢的事情，那些媽媽來處理，你不用這麼懂事，是媽媽不好，讓你受苦。”孫維娟說着，眼淚都落下來。
顧明敏翻一個白眼：“我沒事，你別管我了，我出去搞不好就死了！”
回頭，“砰”的一聲關上門。
孫維娟老是叫啊叫的，要煩死人了！
孫維娟在外面拍門：“明敏，你要是身體不好就趕快去醫院！別耽誤了。”
看剛纔顧明敏的樣子好像精神還不錯，孫維娟就放心一點，可還是追問說。
顧明敏在門裡大吼：“你別管我！我好着呢！死不了！”
孫維娟只當她是鬧什麼小脾氣，將信將疑的轉身要往樓下走。
顧明敏這麼大了，也談過幾個男朋友，可也都沒有領回來，都是聽明敏自己說的，到底怎樣她也不曉得，可能是情侶吵架了？只要不是身體有問題就沒事，大不了養女兒一輩子給自己作伴也好。
走了兩步，又走回來，敲門說：“明敏，你手機在外面，早上有個叫lisa的女孩子打來找你，說跟你約過了，下午還去給誰接風。”
話音剛落，門裡面急促的腳步聲，顧明敏開門出來：“lisa？完蛋了，我都忘了我跟她約了，現在都12點，下午茶是1點，我來不及了！是給她表哥接風，她還說要介紹給我認識的！要是我不去肯定被別的女人搶了，我這就收拾一下！你怎麼不早點叫我！”
這可是她唯一的翻身的機會，lisa是城中名媛，難得肯介紹表哥給她，她要是把握住機會，就能徹底離開這個家，去重新回到豪門的生活了！
“想讓你多睡一會兒，你畢竟身體不好，別總跟他們出去瘋了……”孫維娟勸說。
女兒這幾天都精神不好，不想讓她出門，否則也是深夜喝醉回來。
顧明敏纔沒有聽，直接一把關了房門，“砰”的一聲！
孫維娟站在門外，沒有辦法，自己女兒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想追求最後的自由吧，如果明敏覺得快樂，那也就無妨。
***
“他怎麼說？”李婉婷聲音輕輕慢慢。
阿福的臉色也能看出一二來，想必顧廷燁給他臉色看了，可是事情有沒有料理好就是另外一回事。
“他說他已經找人處理了，不用我查收，他可以，我也找人看了顧明敏，最近她都在家裡，一步都不敢出門，應該是嚇到了，問題不大，誰也不會拿自己的生死開玩笑。”阿福說，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廷燁處理的很好。”
他是真心說的最後一句，看着廷燁現在能夠熟練的掌握所有的事情，雖然廷燁恨他，可是他還是會覺得欣慰。
廷燁小時候就聰明，這些事情一點都沒讓人多教着，很快就學會了。
李婉婷看他臉上的神色，冷聲：“你得意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有關係也是我！”
聲音算得上尖酸刻薄，要是平日裡，阿福肯定是冷了臉色不說話。
這一次，卻是反常。
阿福淡聲：“是你的功勞，你把他教得很好，真的很好。”
李婉婷本來是要在沙發上靠坐下來，聞言一下子挺直了脊樑，扭頭看向阿福，好像是看着一個不認識的人，從頭到腳的細細打量，確定不是自己眼花，才問：“你說什麼？”
阿福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來？
眼前這個確定是阿福本人嗎？她看着是沒錯，可是這不是阿福的性格，她太瞭解阿福了，那個阿福根本是塊石頭，說這種誇她的話是從來沒有過的，任何時候都沒有過，讓他開口說一句話就很難得，何況是這樣。
阿福卻看向李婉婷，重複一遍：“是你的功勞，你教他教的很好。”
李婉婷吃驚的看着阿福的眼睛，自己眼底忽然浮現出一絲微微的閃光來，吸一口氣側頭看向一邊，眼底的淚似乎是要蜂擁出來被她強行壓下去了，微微的捏了手，咬了下脣，停了三秒才轉回來看阿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阿福，這真不像你，一點都不像。”
“對不起。”阿福定定的，沒什麼動作，開口，卻又是這樣一句。
他是真心說這一句，對李婉婷，他虧欠的太多。
那時候是李婉婷主動，可他沒有說過，從第一次見面的一瞬間，他的心底就有什麼被觸動，說不清的感覺，他們只有*，*過後，他又是那個冷酷的阿福，她該是絕望過的吧，他還將她送回到老爺子面前去。
她應該是恨他恨的入骨，如果顧廷燁對他都是那樣的恨意，李婉婷應該是恨不得捏碎他吃他的骨血纔對，可是沒有，李婉婷雖然會恨的衝他吼着，可是還會爲了他打算。
比方這一次，安排他去見顧廷燁。
他不是傻子，都知道這些。
眼前這個保養的再好臉上也都有了絲絲皺紋的女人，在他的眼裡，一如當年在花叢中回頭，一臉倉皇的女孩。
時間改變了，心境卻沒有變。
李婉婷剛纔強壓下來的眼淚，一下子落下，落在衣襟上面，迅速的變成一團溼漉漉的痕跡。
眼底水亮的痕跡還在，再也掩飾不住。
這樣三個字，就足夠讓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這樣的三個字，她等了多久，這樣簡單的三個字，中間跨越了那樣多的時間。
多到，她從20歲風華正茂的少女變成了今天兩鬢早已經斑白被一層層染黑的婦人。
李婉婷的手捏着沙發的木製扶手，捏的手有些痛了，真的會痛，可是感覺不到。
那個時候，所有人裡面，獨獨看見的人，她不顧一切的抓住最後的稻草，就是阿福。她後來以爲他是沒有心的，如果有心，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她以爲她是恨的，可是今天聽見他說對不起，她的眼淚又怎麼會落。
“我欠你的太多，當初如果我沒有做錯，一切都不會是今天。”阿福聲音好像帶着魔力。
李婉婷看着他說。
什麼事做錯？是跟她一起的那一晚，還是拱手送她回到顧家老宅給顧憲東？
一個女人，一生都在等的一個答案。
阿福卻是說：“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選擇送你離開，我回去給老爺子謝罪。”
這是他最後的想法。
李婉婷聽着，有些啞然失笑，果然是如此，他還是他，他始終都是他……
不會改變，不會有任何的不同，他便是如此，不能指望他說任何好聽的話，也不能指望他能做出什麼違逆老爺子的抉擇。怎麼會選擇了這樣一個人，只不過是多看了一眼，於是一切都不同。
眼眶又有些溼。
今天她失態的地方太多了，真應該把淚腺都割了去，怎麼會如此的脆弱，她以爲自己都已經是百毒不侵，忽然得知完全不是，原來他一句話就能將她這麼多年建立的壁壘全都摧毀。
這樣輕而易舉。
“阿福，這句話纔像你，真的太像你說的，何苦還說前面的那些話。你對不起我，就用一輩子來還，我早都說過了。”李婉婷聲音也都緩慢，眼淚落下，她側頭看向一邊。
是無法直視，這一刻太脆弱。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此刻的樣子。
阿福看着眼前的情形，沒再說話，往後面退過去，就要先離開。
她也不想讓他看着吧，所以他退開。
那邊李婉婷卻忽然發聲，擡眼看過來：“顧明敏那邊你還是盯着一點，女人這種生物，怕歸怕，可是出了什麼岔子就會變，還是要留心，別耽誤了明天的發佈會。”
阿福看過去，李婉婷眼底還是紅，可是淚已經沒了，已經是直視着他，說着關於顧明敏的事情，一如以前每一次的李婉婷。
這樣纔像是李婉婷，很像她的模樣。
“好，我會親自去看着。”阿福答應下來。
李婉婷微微閉了眼，轉頭看外面。
下午的陽光，安寧靜好，照在李婉婷身上，阿福最後看一眼，關門退了出去。
***
約的地方是lisa家裡，顧明敏打扮妥當纔出門，她是很有幾分姿色的，尤其是讓人心疼的模樣，每次都能讓男人喜歡，可惜相處之後都又飛快的分手。
她很難一直藏着心性，尤其是跟人交往一陣子就厭煩，總是恨他們沒有顧廷燁有錢，自己永遠也都沒辦法超過顧夕佳，很快就破罐子破摔的使脾氣，於是每段感情都無疾而終。
“顧小姐嗎？小姐他們在二樓露臺。”樓下的傭人給她指了一條路上樓。
顧明敏一邊上樓一邊梳理了一下頭髮，過去，露臺前面有個碩大的魚缸擋着，她正要出去，忽然想到口紅可能沒有塗好，急忙拿出來手包裡的脣膏，對着粉餅的小鏡子塗抹。
才塗到一半，脣膏就停在脣上。
聽見露臺裡面lisa的笑聲那樣尖刻：“那怎麼了，我表哥就是想找個小三玩玩3p，反正老婆在美國沒跟過來，外面的女人不乾淨，不過顧明敏也乾淨不到哪裡去，她不是就愛勾、引男人嗎，上次勾、引曉曉男人的時候那個嬌羞的勁頭啊，就給她個機會讓她勾，她沒來損失了，我表哥一表人才的，你們誰有合適的介紹給我表哥。她來了也還缺一個，我表哥很大方的，是不是表哥！”
顧明敏順着魚缸裡水草的縫隙看過去，看見lisa和平常的幾個閨蜜，對面坐着一個男人，看起來衣裝筆挺還挺正經的樣子。
正經的表哥男人接口說：“當然大方，而且還保證*上質量！”
說的無恥之極，臉上還帶着得意的笑。
***
我會告訴你們說我想完結可是怎麼都完結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