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好地方!”夕佳說。
她也不是第一次看見這些,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可是看着這個房間,還是會喜歡一下。
“我剛進來也都呆住了,至少三年不用買包了吧。”喬靜言說。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找的房間裡光亮,兩邊一排排的櫃子,一眼看見通透,四周也繞着牆面打了木櫃,每個格上都放着包,全是過去幾年的,不少一眼看過去就是限量,還有一格子全是手錶,夕佳拿起一塊來,看上面的編號,上面寫着35,夕佳也嘖嘖:“這裡怎麼還有這樣一個地方,攢這些得花不少年功夫,我是喜歡,可開始有錢的時候不多,也沒功夫收集,這裡真是好。”
還有不少是根本沒有用過的,只是買回來就放着。
喬靜言去推了旁邊的櫃子,竟然能打開,夕佳跟着過去,又是一個房間,裡面全都是高跟鞋。
密密麻麻。
夕佳看着那個尺碼,終於想到是誰,手裡的包一下子掉在地上。
喬靜言回頭:“怎麼了?剛纔還挺高興,怎麼現在臉色不好看,這裡到底是誰弄的?這麼多都沒有用過,腳的尺碼跟我也一樣,我開始以爲是你說的那位夫人的衣櫥,可是看着年紀都特別輕,而且收集東西沒有挑品味格調,都是新款就收,弄的好像個博物館了,問你家的傭人也都沒人回答我,到底是誰?”
能在這個家裡弄了這樣大的一個房間放這麼多名牌包的女人,只有一個,怎麼就沒有早點想起來,夕佳本來看見這些東西興奮的心情一下子落到谷底,再也沒有一點興奮了。
她怎麼就能忘了,有一個女人曾經住在這裡,住在整個後院,在老爺子離開之後,這裡只有一個女人住過。
那個女人在被驅逐之前,聽說過生活也是虛華無度,現在看,的確是這樣,這麼多東西都放在這裡。
“靜言,別動這些了,這是那個女人的,蘇璐瑤。”夕佳拉了喬靜言就想要退出去,這裡對她來言是非常不吉利的,雖然也不是多迷信鬼神,可是看見那個女人留下來的東西,還是不想多碰。
喬靜言也是一愣,跟着夕佳退出去,關了門,看着夕佳也有些抱歉:“真是沒想到,是她啊。”
蘇璐瑤的事情她也知道的,最後蘇璐瑤在看守所裡面自殺,報紙上登的很大,她的東西的確是忌諱,可能是也沒人注意所以都留下來,也都沒清理出去。
“沒事,過兩天我找人弄出去吧,比投資還好,這裡面不少都升值了,看着也不是一筆小錢。”夕佳笑笑,故作輕鬆的說,不想讓喬靜言倒是顧忌了。
“那邊還有一個地方,我們過去看吧。”喬靜言帶着夕佳往盡頭走。
這裡一直都少人,以前蘇璐瑤在的時候也都是很少到處走動,走廊的盡頭房間,一推開門,夕佳更是嚇到。
蘇璐瑤大概根本沒有發現這個地方,不然不會不說出來。
一推開門,是個花廳,看起來古舊典雅,房間極大,窗戶都是琉璃彩色的雕花大玻璃窗,照進來都五光十色,每一寸都精工細作,進門之處連門把手都跟別的房間不一樣,裡面空空蕩蕩的,帶着蕭條的意味,靠窗的地方擺着兩張躺椅,夕佳緩步過去看,又是兩張躺椅。
花房裡面就有兩張,仔細看,是一模一樣的。
也不是什麼特別出挑的款式,木質的躺椅罷了,其中一把上面也是一樣被人躺着的都磨掉棱角,磨的光亮。
“這邊有幾個花盆,以前應該是有花,大概又是蘭花吧,老爺子最喜歡蘭花,我們家前院的花房裡種了很多,其實很難打理,當初也死了不少,老爺子讓人怎麼也都要養出來。”夕佳伸手拂過去茶几上的灰塵,厚厚的了,從老爺子離開之後,這裡應該就沒人打掃過。
看起來,這裡像是一個廢棄掉的倉庫,可是雕花的彩色玻璃又好像是教堂的樣子,具體看不出來到底是照着什麼樣子做的,很明顯一磚一瓦所有的物件都是仿造着哪裡做出來的。
“這裡有照片。”喬靜言拂掉桌案上的浮塵,吹一口氣,塵土四散。
隱約的露出底下的玻璃案,下面壓着照片。
中間最大的,是一張合照。
夕佳過去,看一眼喬靜言,低頭看那照片,一眼就認出。
是一張合照,上面有七八個人,那時候的年代,照片還是黑白顏色。
夕佳在何家看過這張照片的,是何奶奶給她看的老照片,本來是看何明陽小時候,後來翻到這一張,還記得當時何明陽的奶奶指着這張照片上的人其中一個說這是她爺爺。
那個瘦、高,看起來很有精神的人。
夕佳指着照片上當中的那個人,跟喬靜言說:“這個說是我爺爺。”又看了一下,指着前面一個人:“這個是何明陽的奶奶,我在何家看過這張照片。”
何明陽的奶奶當時還是年輕,看起來就青春蓬勃,那個年代竟然就燙了極大的波浪捲髮,現在看都覺得時興,一點不覺得突兀的,一眼看去就覺得溫婉動人,脣角一點笑容,淡淡的,看上去很是甜蜜。
“何明陽的奶奶很美啊……”喬靜言也說。
夕佳順着喬靜言的目光看過去,卻看見喬靜言不是看她看的那張照片,而是看着別處,也看過去,玻璃板下壓着別的照片,都是小相,全是一個女人的,有在樹邊壓枝頭倚着梅花的,有穿着旗袍亭亭立在人身側,有巧笑儼然在書桌前面回眸……
“這個也是你爺爺?”喬靜言指着其中一張立着的,何奶奶身側的人正是夕佳的爺爺顧憲東。
看上去,兩個人都很親密,那個年代可以照一張照片已經很不容易,兩個人的能合照的並不多。
“他們是什麼關係啊?”喬靜言問,指着何奶奶肩頭的位置。
夕佳順着看過去,看見老爺子的手攔着在何奶奶的肩頭,如果不是仔細看,真是看不出,黑白照片本來就模糊。
心裡有一點點悵然,那張照片上面,老爺子顧憲東竟然是笑着的,眼底是說不出的滿足愜意。
夕佳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見過老爺子有任何一點笑,從來沒有,哪怕是溫和一點的臉色都很難見到,在她的記憶裡面,老爺子就是一個可怕的化身,從來沒有想過,老爺子竟然還有這樣的時候……
那樣的笑容,好像能擁有了全世界。
這是說不清楚的感情,可能老爺子以前是會笑的,不過錯失了一個人,所以再也不會笑。
“你不覺得何明陽奶奶的樣子,有點像你小叔的母親?”喬靜言看着,忽然又說。
豈止是一點像,根本就是很像,以前夫人還穿旗袍的時候幾乎就是一個人了,不過老爺子離開之後,夫人再也不碰旗袍,聽說把所有的旗袍都給毀了,以前看夫人天天穿着旗袍,以爲她是喜歡旗袍,後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樣。
一切的始作俑者老爺子顧憲東,此刻看着這些照片,竟然也覺得他可憐。
那時候他對何明陽的百般疼惜,她嫁給何明陽的當天他親自出席,席間看見何明陽奶奶,兩個人都已經是白髮斑斑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想法。
最後遺產都要留給何明陽,算作是補償嗎?
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她不清楚,可是看這些東西這些物件,老爺子用了多少心血。
愛一個人,如果不是愛到了極致,絕對不會如此。
“走吧,別在這裡了,我們回去試衣服,我再讓人弄點點心過來,我們兩個聊天,叫程小柔也來,我們一起,不管這些了。”夕佳擡頭跟喬靜言說,拉着喬靜言往外面走。
臨走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看着照片上面老爺子顧憲東淡淡微笑,身邊佳人莞爾。
***
“廷燁,我聽說顧明敏去找過你,到底是什麼事?我已經跟阿福說過了,讓他去找你,那些事情交給阿福來處理就可以,別的外人都沒有阿福穩妥,顧明敏要是知道了什麼,就直接除去她,不要留着誤事,當初蘇璐瑤的事情你就是心軟了,早除掉不會有這麼多問題,你……”
李婉婷手裡握着電話,說道。
她從知道了顧明敏去三番兩次的找過顧廷燁之後,她就坐臥難寧,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顧廷燁又不肯回來家裡,很多事情沒得商量,只得匆匆的給他打電話過去問。
“媽,你聽誰說的?”顧廷燁聲音裡帶着寒意。
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都是李婉婷的眼線,知道顧明敏來找他的人並不多,還是飛快的就傳到了李婉婷的耳朵裡面。
“你就別管是誰說的,都是爲了你好,廷燁,你不擅長這些下面的操縱,你只告訴我,是不是顧明敏已經知道了?我藏了一輩子的秘密現在這麼多人知道,廷燁,你知道這樣傳出去有多危險,阿福已經過去找你,你們談談。”李婉婷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一口氣說道,眉頭都皺起來。
這絕對不是一件小事,如果是被人知道,她必須要處理,可顯然顧廷燁因爲阿福的關係,連她都有些牴觸,這個時候這樣的情況萬一被透露出去,會有多危險。
“我已經找人處理了,不用您操心。不會有問題。”顧廷燁只是這樣回答。
聲音聽起來並沒有多放在心上。
“怎麼能不用我、操心?你要是能不用我來操心就好了,夕佳的事情我都容許了你,過兩天就是新品發佈會,你非要顧明敏衝到會場去告訴所有人你才高興是嗎?廷燁,你不能這樣!”李婉婷這邊手都掐着沙發扶手,着急的幾乎要吼出來。
現在已經是最風平浪靜的時候,她不容許出現差錯,任何一點都不行。
這是錯不起的差錯。
“我已經警告過她,如果她說出去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也已經找人處理,媽你不用管了。”顧廷燁儘量是耐心。
那天顧明敏出去時候雖然還大鬧,可是派出去跟着的人回覆說,顧明敏已經失落的厲害,回家裡去再沒有出門,偶爾出來一下都小心的四處看着,生怕是會有人衝出來除掉她,看樣子是被嚇壞了。
這樣就夠了,她不會敢生什麼差池,何況還有人守着兩日後的發佈會,她就算是跑來也沒什麼用處。
“廷燁,你……”李婉婷還要再說,那邊顧廷燁已經打斷。
“媽,我還有事情要處理,馬上要去開會,就這樣吧。”顧廷燁說。
眼看着電話就要掛斷,也聽出來顧廷燁的不喜歡,李婉婷還是搶着說:“廷燁,你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夕佳剛纔在家裡,我留着她到晚上吃完飯,你晚上也回來吧,我就你一個兒子,你總是不回來,是再生我的氣?”
很久沒有看見兒子,整個大宅裡日益冷清,一定讓廷燁再回來一趟。
顧廷燁聽見這樣的話,知道不回去已經不太合適,何況還提了夕佳,如果夕佳晚上留在那裡他無論如何也要去接,的確是不好不回去,如果再拒絕,又不知道要說道什麼時候。
“好,我晚上回去吃飯。”
這才掛了電話。
電話剛掛斷,外面王耀慶就敲門進來說:“總裁,顧家老宅總管在外面,說要見您有事情商量。”
顧廷燁一把甩了手里正拿着的文件夾,“啪”的一聲砸在王耀慶面前:“讓他出去,沒空見他!”
竟然才掛了電話,人就到了,想起來就發火,他不回去老宅,阿福竟然還跑來公司裡找他,有什麼臉面,仗着什麼就敢來,他不會見!
王耀慶也從來沒有見過顧廷燁忽然就發這樣大的火氣,也是嚇一跳,不知道怎麼反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顧廷燁就發火。
當下也不可能問,只說:“總裁不見,我就出去讓他回去。”
說着,退下去。
門關上,顧廷燁才舒了一口氣,外面就又是雜亂的腳步聲。
顧廷燁看着門口的方向,門一下子大開,阿福闊步走進來,身上黑色的緞衫,幾個保全在後面竟然就沒人能拉的住,幾個保全跌跌撞撞的進來,王耀慶也急忙進門。
“總裁,這……”王耀慶解釋。
“你們都出去。”顧廷燁卻沒有了剛纔的怒氣,只讓旁人都下去。
如果阿福是到了門口還能被幾句話就攆走的人,那也就不是阿福,阿福如果被這樣隨意幾個人都擋住,也不可能是老爺子顧憲東最看重的人,從他來,就一定會進門。
門關上,阿福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在顧廷燁的身上,一言不發。
顧廷燁冷了眉頭臉色,坐在辦公桌的後面,冷聲:“我媽已經打過電話說過了,我已經找人處理,不需要你插手。顧家不是沒了你就不行,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阿福看一眼地上扔着還沒被撿起來的文件夾,開口,鋼鐵一樣堅毅的臉孔上面似乎也有些動容,脣動了動,才說:“廷燁,你從小就心軟,在這方面的處理肯定不如我妥當,我來是想知道,她知道些什麼?你只要說了,剩下的事情都是我去辦,一定會利落,這樣的事情仰仗外人更不好。”
聲音已經是從來沒有過的溫和,雖然還帶着一些生冷的氣息,可是已經是大變化。
顧家上下誰不知道阿福是出了名的惜字如金,從來都是幾個字就一句話,這次卻說了這麼多。
如果不是特別看重的人,肯定不會這樣。
顧廷燁卻是緩緩站起來,看向阿福,咬的牙根都有些生澀,手裡拳頭也握緊,開口:“你現在是用什麼身份跟我說這些話?說我從小就心軟?從小到大你可多看過我一眼,現在說我心軟,我罰跪的時候也不見你手下留情,你是夠不心軟的,心跟磐石一樣,根本沒有一點點的軟的地方。說到外人,你不就是,還有誰是外人?”
阿福臉色一青一白,眼角的皺紋都有些重,卻還是壓着聲音:“廷燁,我只是想爲你做一點什麼,這個是我最擅長的,相信我,我能做的很好,不要因爲我是你的父親,你就這樣牴觸,我們就事論事。”
他是這樣想,讓顧廷燁繼續當他是顧家的管家,讓他做好這件事就好,別的他從來也不強求。
可是聽在顧廷燁的耳裡,卻不是這樣的想法。
“住口!你從來都不是我父親,我父親如果是顧憲東那就已經夠悲哀了,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你,我可以沒有父親,也不會有一個跟沒有一樣,心冷的如同石頭,還守着罪魁禍首當做是主人的人!”顧廷燁厲聲。
一想到阿福對顧憲東的那些忠誠,一想到親生父親,自己身體裡流淌的是阿福的血液,一想到小時候他跪着在地上被罰跪阿福在旁邊如同是旁人一樣冷漠的看着時間,他就覺得恨的不是一點點。
在阿福的世界裡面,只有老爺子顧憲東纔是一切。
“廷燁,不是這樣,我現在只是想爲你做點什麼,我……”阿福年邁的眉目之間似乎也流露出一些悵然。
一個父親想對兒子的心情清清楚楚的寫在他的臉上。
“你夠了!老爺子昏迷,你就給老爺子守着家,老爺子死了,你纔想起來還有兒子,你以爲我是什麼?我不需要你爲我做任何事!我現在什麼都有,有很多人排着隊要爲我做事,我不需要你!我媽說顧家要留着你,那你就永遠的留在顧家老宅,守着那裡就夠了。”顧廷燁眼底都是恨意,恨的那樣明顯。
“廷燁,我是真的要爲你做一點事,你可以當我還是顧家的管家,你只要告訴我,顧明敏知道什麼?”阿福目光依然是堅定,一字字說。
一點沒有要退開的意思。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眼底還有一絲絲的絕望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