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然的眸子暗了暗,第一次,掙脫了他握住自己的手。
以往求都求不來,如今卻想着要躲,這風水,轉得還真是叫人無言以對。
這一次離開,不再有半分猶豫,自然,也就沒有看到在她身後緩緩睜開眼的周寒墨,還有那眸子裡的一絲脆弱、一絲落寞,還有一絲……心疼。
可惜顏清然沒有回頭,周寒墨也不夠誠實,否則他們之間的命運大抵就會不一樣了吧!
顏清然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快十點了,整個城市的霓虹燈差點閃瞎了她的眼。
以前要麼很早就回家,要麼很晚纔回家,當真沒有機會看過這城市的夜景。
沒想到,這個城市的夜景,竟然這樣漂亮。
顏清然回去後,覺得無事可做,換了身衣服,隨意往脖子上貼了塊OK繃,又開着車出來。
隨便找了個可以停車的地方,然後爬上人行天橋。
十點的時間對於初夏的人們來講,正是夜生活開啓的時候。她原本柔順的髮髻已經拆散,一頭烏黑秀麗的捲髮散落下來,在夜風中不時掃過她清瘦的面頰。
她有些耐不住癢,伸手將頭髮撥到一邊。可是髮絲太細太柔,不多時又被風吹了過來。
她乾脆不去管它,只睜着一雙不大的雙眼注視着天橋下的情節。
漂亮的霓虹燈閃出不同顏色,人聲鼎沸的馬路上不時有小攤販在叫賣。不遠處的小巷子裡飄出來烤肉的香味,頭頂上一彎明月靜靜的掛着。一切如此和諧美好!
原來,地球當真不會因爲某個人就停止轉動。
而她離了他,也不像魚離開水一樣,會窒息而亡。
她吸了一大口氣,感覺空氣爭先恐後涌進腓裡,證明她還活着,還活的好好的。
顏清然嗤笑一聲,笑容不再是如同往日一樣的優雅高貴,反而帶着隨性的灑脫,和一點小小的孩子氣。
眉毛彎成天上的月亮,眼睛完全閉起來,竟顯得這樣美好。
然後她像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一樣,興奮無比的駕車朝莫安然的診所跑去。
撞開莫安然診室的門,他已經關了燈正在關電腦,準備收拾東西離開。
“安然,快來慶祝我的重生。”顏清然笑的歡快。
莫安然將她眼底的苦澀一覽無餘,也不揭穿,重新開了燈,從她手中接過罐裝啤酒,輕輕和她碰了碰,“怎麼,終於決定要走了。”
顏清然一邊喝一邊搖頭,酒水沿着她的脣角流了下來,浸溼了衣襟,“不是現在,等他結婚之後,你來帶我離開好了。”
她已經盡力說的輕鬆了,可心底裡還是苦成一片。這酒可真澀,明明之前安然買的那麼好喝。
莫安然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擱下酒瓶起身走到對面的醫藥櫃裡,拿出一瓶早就配好的藥,遞給顏清然,“喏,你的臉要開始吃藥才行了。不然臉部神經會開始抽搐,痛死你啊。”
顏清然接過來放進小皮包,剛要喝酒,就又聽到莫安然囑咐,“這藥只夠你吃半個月,記得半個月後過來拿。”
顏清然滿不在乎的笑,坐在病患椅上晃盪着雙腿,彷彿回到了少女時代,“就算我不來拿,安然你也會給我送去啊。”
莫安然對她的寵溺,就好像周寒墨對周子柔一樣。
不,又不一樣。
莫安然只拿她當一個小妹妹,可以縱容、嬌慣。周寒墨卻拿周子柔當自己求而不得的戀人,一味呵護和寵溺。
這就是二者之間的差別,骨子裡不可逆轉的鴻溝。
“你呀!”莫安然伸手揉亂顏清然的頭髮,眼光落在她脖子上的創可貼上,眼神閃了閃,問,“怎麼了?”
顏清然滿不在乎的伸手摸了摸,“沒事兒,被咬了一口!”
莫安然陪着她笑笑,找出消毒液撕下她的OK繃,就看到下面非常整齊規則的兩排牙洞,“這周寒墨屬狗啊?”
顏清然咧着嘴笑,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但莫安然能看得出來,她眼底根本沒有一絲笑意,全是滿滿的落寞。
莫安然不再多說,只替她消毒包紮之後,就坐在一旁靜靜陪着她喝酒。
好在她今晚買來的這些,應該不夠喝醉。
這丫頭不是來買醉,只是想和自己分享一下她的決定。
也好,不管怎樣,到底是下了狠心。
那天晚上他所看到的情景,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好了。
很久之後,當莫安然再想起今天的決定時,忍不住的問自己。若是當初自己把那些話說了出來,他們還會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當然,這也是後話,此時大家都還預料不到。
周寒墨乘車回了周氏祖宅,黑色的卡宴纔剛開進院子裡,就看到一抹嬌弱的身影衝了出來。
嫩白的皮膚在燈光下閃着瑩潤光澤,好看的像個陶瓷娃娃。
陶瓷娃娃周子柔此時哭的梨花帶雨,周寒墨幾乎沒等周永將車停穩,已經按捺不住的跳下來。
他剛一下車,周子柔便一個熊抱撲到了他懷裡,哭得撕心裂肺。只恨不得將五臟六腑都哭出來。
這還是第一次,周寒墨見她哭成這樣。
心裡對那個顏姓女人,越發恨得咬牙切齒。
“子柔,乖,不哭了。”周寒墨拍打着周子柔的背,安撫。
周子柔擡起哭的梨花帶雨的臉,看着周寒墨一如既往的心疼,抽抽噎噎道,“寒……宣、宣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嗚嗚嗚……”
周寒墨心疼的將她擁進懷裡,看她哭的幾乎喘不過氣的樣子,簡直肝腸寸斷。
“周寒宣呢?”周寒墨沖走到近前的周永咆哮。
周永立馬立正敬禮,“二少爺在房間,老太爺在書房。”
“誰問那個老不死的了!”周寒墨怒氣衝衝,彎腰將周子柔打橫抱起朝別墅內走,“守在周寒宣門口,任何人都不準進來。”
周永跟着走了幾步,嘴脣動了動,頂着會被暴打的危險開口,“少爺,如果是老太爺……”
周寒墨霍然止步,轉頭目光陰寒的瞪着他,直將他等的後脊發涼住了口,“周永,我看你是想換主子得很了。”
“少爺,我錯了!”周永趕緊退後兩步,九十度鞠躬道歉。
周寒墨冷哼一聲,抱着還在懷裡哭泣的周子柔上了二樓。
周寒墨一腳踹開周寒宣的房門,就看到一臉蒼白的周寒宣躺靠在牀頭,一副“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模樣。
周寒墨大步進去,將周子柔動作輕柔的放在牀上。周寒宣立刻動了動,想要從牀上下來。
周寒墨一把將他按住,手背上青筋直跳,可以想見他此刻是多麼的憤怒。
周寒宣看了看他隱忍的怒火,還是決定暫時不去撩撥他爲好。
周寒墨極力剋制,在原地轉了十來圈後,赤紅着雙目對周寒宣吼道,“周寒宣,你……你……”
“我!”周寒宣點頭,表示洗耳恭聽。
周寒墨被他無所謂的表情給堵得心裡越發毛躁,只恨不得上去將他一腳踹倒了狠狠揍一頓出氣。
可偏偏周寒宣又是個弱不禁風的身體,打不得、氣不得。
“你爲什麼不和子柔結婚?”憋了好半天,才順下這一口氣,說出這一句話。
周子柔聞言,睜着一雙小鹿般的眼睛,直直盯着周寒宣看。
她的眼神清澈明亮,帶着受了傷的悲情和苦澀,只看得周寒墨心底軟成一片,心底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又被挑起,簡直想扒了周寒宣的皮。
“你確定要在子柔面前說這些?”周寒宣看着周寒墨氣得發青的臉,實話實說。
這話裡帶着些威脅的意味,周寒墨被氣的臉頰肌肉都在顫抖,轉了幾圈沒找到可以發泄的東西,只能狠狠一腳踹在牀尾,嚇得周子柔驚呼一聲,朝周寒宣的方向靠了靠。
偏偏周寒宣不想叫她生出什麼幻想,她靠過來,他就再往旁邊挪移挪。她再靠一靠,睜着一雙霧氣迷濛的眼睛盯着他,周寒宣乾脆起身走到周寒墨身邊,拽住他握緊的拳頭,抵在胸口。
“你要是真生氣,乾脆朝這兒打。有些話我不能當着子柔的面說,原因你應該知道。”
只因爲,你喜歡她,所以我願意忍下所有的話。
周寒宣看也不看牀上再次失聲痛哭的周子柔,只一雙黑沉的眼睛盯着周寒墨。
周寒墨被這句話徹底挑起了怒氣,當真狠狠揍了周寒宣一拳。
周子柔原本還在哭,結果被周寒墨這一舉動嚇得怔在那,捂着小嘴兒,眼淚流的更兇了。
周寒宣喘息着扶着牀尾站直身體,他背上的傷還沒完全好,支撐着下牀已經很不容易了,如今再被打一拳,還打的很重,一時被打的有些精神恍惚。
周子柔從牀上滑落下來,飛快的跑過來推開周寒墨,扶着周寒宣十分關切的道,“宣,你沒事吧,疼不疼。”一邊輕柔的替他擦掉脣角的血跡,一邊回頭衝周寒墨吼,“你瘋啦,爲什麼要打宣。你這個壞蛋,我討厭你,討厭你!”
周子柔眼底裡涌出最真實的厭惡,叫周寒墨一時傻了眼,俊臉白了又白,竟比周寒宣還白幾分。
周寒宣此時已經緩過神來,聽見周子柔這樣說,再看一眼自家石頭大哥的樣子,就知道他被這話傷的不輕。
當下掙脫周子柔的手,“子柔,你先出去好不好,我和大哥還有話說。”
“我不要,他打你,我不要你和他在一起。”周子柔不依的擺了擺頭,拿十分不信任的目光盯着周寒墨。
周寒墨原本暴戾的怒氣頃刻間消失不見,只剩下滿滿的苦澀和無奈。他全心全意捧在手心裡的女孩,竟然就因爲他打了另一個男人,就對他露出厭惡的目光。
他的心,彷彿被放在了火上,忍受着烈火焚心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