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將至，循例，許長安該回去陪着爸爸祭拜許家的祖先。
他們許家的祖先曾在當時還是小鎮的青城裡建了第一間書院和第一間慈幼院，所以每到清明，便有許許多多許長安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前來祭祖，久而久之，就成了一項小小的儀式，由許家主支或者旁支中的男丁在每年清明節輪流主持祭祀的典禮。今年主持祭祀典禮的，恰恰是許長安的父親。
原本長安早答應了父親，讓盛櫪也隨她一起回來，雖然不至於以女婿的禮參加祭祀，但也可以當做散散心。可不知爲何，發生了今天的事後，長安反而不知道該不該和盛櫪開口，甚至她覺得，他也許並不想跟她一起回去呢？
夜色漸漸沉了，許長安從房間裡出來，卻見尹佳囡的房間還亮着燈。
站在門口敲敲門，裡面傳來尹佳囡的聲音，“長安嗎？進來。”
她推開門，那亮光是手提電腦發出的，尹佳囡剛剛似乎在看什麼，此時臉色有些蒼白，無精打采的看着長安。
“怎麼了？”長安在她身邊坐下的時候，瞥了眼電腦，屏幕上‘穆墨’兩個字碩大，又是關於穆墨的新聞，她心裡咯噔一下，“阿囡，是不是，看到穆墨現在的情形，你後悔了？”
當初尹佳囡痛恨的說她要讓穆墨償還她三個孩子的性命，長安就不大相信，此刻見她關注穆墨，想想這幾日她也總是心不在焉的，長安早在心裡懷疑尹佳囡當初多半並不是爲了報復穆墨而是爲了幫她，此刻更加確定了。
尹佳囡一愣，立刻搖搖頭，“沒有，長安，我沒後悔！”
“其實我知道，當初你那麼做，一多半都是爲了我，甚至說全部都是因爲我都不爲過。”長安卻是微笑，她越這樣，她越確定，尹佳囡用力搖頭，張口想說什麼，長安卻拉住她的手攔着她的話頭道，“可是阿囡，即便你真的心疼他了，我還是不贊同你回到他身邊。”
尹佳囡咬着嘴脣，點了點頭，但長安看得出來，她心煩意亂，根本不能確定自己的想法。
“長安，你大概不知道，穆墨爲了今天，付出的努力很多。他雖然做了那些違法的事情，可是他們那種人，誰沒做過呢？何況穆墨也是有原則的，真正違法亂紀，危害國家利益的事他一樣也沒有做。他當初也和如今的盛櫪一樣，有某些勢力想要藉機滲透進穆家，如果他願意，那些人會支持他，可他堅持沒有，所以……”說到這裡，尹佳囡的眼睛竟紅了，“所以我今天才知道，他當初那麼對我，也是怕我受他連累。”
“今天？”長安驚訝，近來因擔心穆墨來報復尹佳囡，盛楠派給尹佳囡的人不少，她怎麼有機會知道這些？
尹佳囡點點頭解釋，“今天小杰的學校組織做義工，要求家長陪伴，小杰怕你分心沒有告訴你，讓我陪他去，我沒想到，他們學校去的竟然是白芷君住的那間療養院。”
原來如此，長安心下着急，“所以，穆墨對你說了這些？”
“不，不是穆墨。”尹佳囡搖搖頭，苦笑道，“如果是他說的，我多半不信。他當初爲了報復我跑到我家裡去的時候，虛僞的安慰我，讓我以爲他是個好人才會跟他離開，可我纔到他家裡的第一晚他就變了臉，長安，那時候咱們多大？十來歲吧，我從來沒想過我的第一次居然就那麼……”說到這裡，尹佳囡痛苦的說不下去，長安端起桌上的水杯遞給她，她喝了一口，緩了緩神。
“不想說，就不要說了。”長安看着她，“阿囡，無論你做什麼我都能理解。”
“不，我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尹佳囡搖搖頭，“長安，我該恨他吧？其實我一直也相信我特別恨他的。可是今天我遇到了白芷君，她真的快死了，連走路都要人扶着，走幾步，就喘的厲害。但她看到我，卻仍舊是一臉怨毒，絲毫沒有人之將死的善意，她說看到穆墨因爲我的報復而痛苦，她開心極了。穆墨從未待她好過，他給了她富貴卻沒有給她容華，他給了她婚姻卻沒有給她家庭，這些年，穆墨把她當個擺設般對待，整個穆家沒人正眼看她，甚至她病了，都沒人關心，她還沒有死，穆家人就逼着她和穆墨離婚，希望穆墨能娶佟夢萱，還有，她說她的病根本不是他們家真的有遺傳病史，而是因爲當初，那些人在她的飯菜裡下藥，毀了她的一生。”
聽到這裡，長安的心裡頗不是滋味，她也愛着一個人，她能明白白芷君心裡的那種痛苦。大概就是這種痛苦把她徹底扭曲了。白芷君如此，白沫呢？她忐忑極了，不知道爲什麼，她確定林悅是故意告訴她白沫事情以後，就總覺得心裡慌亂亂的。
“白芷君說她恨我，說如果是我嫁給穆墨，那現在快死的就應該是我。”尹佳囡沒覺察到長安的異樣，仍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裡，深深嘆了口氣，“她說穆墨是爲了保住我，纔會攆走我，所以她其實是我的替死鬼。”
替死鬼？長安猛地一愣，心裡晃過個不太確定的想法，待她想去細細追究，卻是再抓不住頭緒。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長安，那是不是穆墨他，真的愛過我呢？”尹佳囡突然握住長安的手，問她。
長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此時此刻她心亂如麻，根本不知道心裡有什麼事，可那件事她明知道很重要的！
“我想見見他，長安，我想親口問問他。”尹佳囡以爲長安正在替她想，忍不住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
見穆墨？長安被尹佳囡這個想法喚醒，她太震驚了，“阿囡，你還是愛他，對不對？否則問不問還有意義嗎？”
是啊，尹佳囡點着頭，問他還有意義嗎？既然已經不愛了，可是看着他再一次孤軍奮戰，她實在不忍。
“長安，我該怎麼辦，我想讓盛櫪放過他，雖然，雖然我知道我不應該！”尹佳囡捂着臉，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