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琬自生下蓋謨後六年再度懷孕,贊同夫君之意,府中人人有賞接着還想再做點什麼,若非晉陽城及周邊無乞丐流民,她就直接開粥鋪施粥了。當今大漢國,連帝都也免不了乞丐遊兒,何況他地,不過這種現象不敢說整個幷州,至少太原郡、晉陽一帶,絕對沒有,他們早就被蓋俊抓去晉東、晉西屯田去了。老弱,則承擔一些較輕的勞務,實在幹不動的,沒辦法,只能養起來,反正絕對不讓他們流落街頭。?
蔡琬開不成粥鋪,略微有些遺憾,晉陽城足有數萬口人,總不能人人都發錢吧。蓋俊則想了一個變通之法,即拿出一筆錢賜給晉陽城所有七十歲以上老者,及州學生活貧困的學子。?
蔡琬眼眸頓時一亮,認爲此意大好,當即點頭同意。?
蓋俊喚來監奴,命他去做這兩件事,晉陽遂悅,皆言州君、夫人寬厚,這是後話。?
蓋俊白天高高興興,到晚間,躺在蔡琬的塌上,驀然反應過來,以前蔡琬、卞薇分別懷孕,還不覺怎麼着,現在二妻同時懷孕,我咋辦?……?
硬憋嗎??
抑或自己解決??
堂堂驃騎將軍、幷州牧、美陽侯,河北十三郡的掌權者,居然在想這個,若傳出去,怕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如今……?
自己要在這晉陽揹着二妻尋人嗎??
蓋俊斜躺牀榻,蹭着下巴硬硬的胡茬,心道:“不如……趁這個機會納幾房水靈靈的小妾?想來二妻也無理由拒絕。”?
蔡琬將衣服掛到衣竿上,回過身正好看到蓋俊一臉『淫』『蕩』的笑意,略一思便猜個***不離十,上榻鑽入被子,依偎在他的懷中,輕聲道:“我兩人同時懷孕,不能侍寢蓋郎,這該如何是好呢?不若,蓋郎納幾房妾室?想這河北十數郡士族,等這一日可是等了許久。”?
蓋俊其實也就是心裡想想而已,要他和沒有感情的女人同榻而眠,哪怕這個女人長得再漂亮,他也辦不到。但被蔡琬猜透心中所想,就跟一個無膽之人意『淫』搶銀行而被識破一樣,既尷尬又感自尊受傷,乾笑道:“琬兒何出此言?我豈是那種人……”?
蔡琬淺淺一笑,又柔聲道:“蓋郎,那你看阿希如何?”阿希即蔡琬的貼身婢女。?
“……”蓋俊聞言,頓時腦門青筋根根突起,阿希姿『色』不及蔡琬之半,而且都三十多歲了,他可能連『性』趣都生不起來……苦着臉說道:“琬兒莫要胡言『亂』語。”頓了一下,又道:“琬兒,阿希這個年紀再不嫁就遲了,是時候考慮把她送出府了。”?
蔡琬輕輕“嗯”了一聲,阿希從小伴她長大,因她自幼身患絕症,接觸最多的不是父母,而是阿希,對蔡琬來說,她是亦僕亦姐的特殊存在,很是捨不得把她送走。?
蓋俊吹滅燈,鑽進被子悶聲道:“睡吧、睡吧……”?
次日,蓋俊於辰時中(八點)自然醒來,雖然同樣錯過了飯食,卻比往日早起半個時辰,也不知道是心中有事,還是晚間無運動的緣故?蓋俊覺得兩者兼有之。?
草草吃過早飯,蓋俊便踏雪去了刺史部,顯然,大家都知道了他兩位夫人同時有喜的消息。不談公事時,有些親近之人開始旁敲側擊,內容無非是某某家族之女,才學出衆,容貌無雙,品行亦佳云云。蓋俊聽得煩悶,回道可比我的兩位夫人嗎。當即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卞薇還罷,容貌是有,才學則弱些,蔡琬就不同了,整個幷州,除了她妹妹蔡琰,誰敢拍着胸脯說能找出第二人來。?
蓋俊本來打算回家吃午飯,被一件棘手之事所阻,等處理好,午時已過。蓋俊想了想,乾脆又花半個時辰,把手邊事情一一妥善處理,這樣下午就不用再來了。?
蓋俊回到家中,從監奴處得知衛仲道、王粲外出賞雪去了,心笑大冬天外出,遊興不小啊。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個時候蔡琬必在午睡,不便打擾,蓋俊直接去往卞薇別院,陪着三子蓋霸玩耍片刻,又起身來到蓋嶷書房,正巧蓋謨也在。自從蔡琬向他報告蓋謨爲騎『射』而荒廢學業,蓋俊難得那其父親的架子說了他,加上冬季不便騎『射』,蓋謨惟有老老實實學習。?
兩人目前的課業對蓋俊來說還不算太難,指點兩人幾處,蓋謨當即仰起小臉,大眼睛閃閃發光,滿是崇拜。蓋俊樂得一個勁捏他白裡透紅的臉蛋。?
從書房出來,蓋俊回往主院的路上,屢屢琴音順着冬風飄入耳中,舒緩有如山泉從幽谷中蜿蜒而來,惟有一個形容詞,潔淨,使人的身心都不由沉靜下來。?
此曲正是神曲《平沙落雁》,而能把此曲彈奏至出神入化者,除了妻子蔡琬,就只有蔡琰了。蔡邕則差半籌,蓋因他自己便有蔡氏五弄,及諸多雜曲,不可能全心研習一曲,哪怕它號稱神曲。蓋俊則要差上多半籌,天賦只有如此,後天再努力也沒用。?
蓋俊腳步一住,轉往琴音出處,至他登門,琴音終了,餘韻徐歇,令人回味。順門望內,只見一位花季絕美少女坐在書案後,對着古琴怔怔出神,她鬒髮如雲,螓首蛾眉,鼻若瓊瑤,特別是一雙搭在琴絃上的手,白皙、光滑、修長,有如柔荑。如秋水似的眸子裡,正透『露』出某種情緒。?
蓋俊竟然感到一陣口乾舌燥,心跳如鼓,久居上位者的強大自制力讓他很快反應過來,隨即又感好笑,都而立之年的人了,還玩這套,她可是你內妹啊!心裡道:這一幕一定是勾起了他昔日對蔡琬的回憶,纔會這樣……?
別說,他還真找到了,那是他和蔡琬第二次碰面,前一日他和臧洪、陳嶷去首陽山打獵,獲得不少野味,打算送給蔡邕,不巧後者外出踏青,不在家,他一個衝動闖了進去。蔡琬當時坐在書房凝思,就是這種表情,然後蓋俊就徹底的淪陷了,哪怕知道她身懷絕症。?
蓋俊嘴角微微彎起一道弧線,記得那時,因蔡邕堅持和他平輩論交,她還調皮的叫他世叔。?
蓋俊踏過門檻的同時,鼓起掌。?
“姐夫……”蔡琰一驚,見到蓋俊進來,急忙站起施禮。?
蓋俊讚歎道:“每聽琰兒彈奏琴曲,再焦躁的心情都會自然而然平靜下來。”?
蔡琰低首道:“非我之能,是此曲有安心之功效。”?
蓋俊笑笑,其實兩人說的都沒錯,人好,曲亦佳,才能奏出這等影響人心的妙音。蓋俊坐下後,問道:“琰兒有心事?”?
蔡琰不言,蓋俊自顧自道:“我猜猜,是爲了衛仲道?”?
蔡琰輕聲道:“衛郎君自聞害病,便一直躲着我。”?
蓋俊微微皺起眉頭,難不成蔡琰喜歡上了衛仲道?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說道:“仲道姿容、天賦、出身、才學,無一不佳,此等人,容易遭天嫉恨。既然你和他無緣,不必耿耿於懷,姐夫異日必爲你尋得一位才貌不下衛仲道的少年俊傑。”?
蔡琰擡起眼,目光晦暗難明,娓娓說道:“昔日姐夫『射』虎滅蝗,天下稱讚,負高名東來,京師女郎皆心慕之。而姐夫邂逅家姐,縱聞其難過雙十之年,仍舊傾情於她,後來終成眷屬,至今傳爲美談。今有張醫師妙手,衛郎君可活過而立,我何不能……”?
“不行!”蓋俊趕緊打斷她的臆想,這種想法太危險了。?
“爲何不行?”蔡琰臉上始終是不溫不火的溫婉。?
“你說爲何?丈人、衛仲道不是已經通過信了嗎,你二人再無瓜葛。”蓋俊怕蔡琰不服,威脅道:“你再糾纏,我就告訴你姐姐去。”?
“……”兩人同時陷入默然。?
蓋俊如坐鍼氈般的呆了片刻,便再難忍受,起身道:“你姐姐快醒了,我得走了。”蓋俊才轉過身,猛然發覺不對勁,這話怎麼聽怎麼有歧義,說的跟偷情似的。蓋俊老臉微紅,動起有些僵硬的腳步,大步流星離開。?
蔡琰目視蓋俊背影遠去,直至不見才緩緩收回目光,噗嗤一聲笑出,平靜無波的絕世容顏瞬時化開,良久,又嘆息一聲……?
女人心,海底針,自古皆然……?
自從發生上述一幕,蓋俊見到蔡琰,心裡總是帶着一絲異樣,雖然僅僅是一絲,旁人很難察覺,甚至連他自己有時都會忽略。但蔡琬心思何等敏感,看向他的眼神不免有了一絲狐疑。?
我做錯了什麼?不就是說錯了一句話嗎。蓋俊感到冤枉透頂,這下,他真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就這樣,蓋俊一邊享受着二妻同孕的快樂,一邊當起苦行僧,同時被蔡琬所懷疑,時間飛快地流逝……?
冬至過後,初平三年(公元192年)的正旦即將來臨。?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天下『亂』成了一鍋粥,蓋俊、袁紹、董卓、袁術、孫堅、曹『操』、公孫瓚、劉備、陶謙、劉焉紛紛發動戰爭,正式宣告三國羣雄割據時代的到來。大漢十三州大部分地區受到波及,民衆死難者何止百萬?可以想象,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局勢會進一步惡化。?
不過初平二年(公元191年)雖然大戰不休,多集中在春、夏、秋三季,冬天總體來說還算平靜,畢竟,除非瘋子,否則誰會在天寒地凍下與人開戰。這個瘋子,不是別人,指的就是公孫瓚,這廝對待漢軍士卒還算寬容,但卻不拿麾下烏丸人當人看,完全不計傷亡的進攻,公孫度終於抵抗不住,敗退回遼東郡治所襄平。?
以公孫瓚的『性』格,他不是一個會贏得人心的人,但是公孫度曾屠遼東漢官吏、豪姓百餘家,自立爲平州牧,有割據爲王的勢頭,更不得人心。諸縣見公孫度失利,被圍襄平,望風而降。最終,公孫度成了孤家寡人。而且,他不僅要面對城外公孫瓚大軍的威脅,還要擔心城內居心叵測、圖謀報復的大族漏網之魚,可以說徹夜難眠。?
不出意外,公孫度即使能挺過這個冬天,也絕挺不過明年春季,敗局已定。公孫瓚若得遼東,打通青州之路,毫無疑問會爲中原局勢平添一分變數。?
隨着正旦臨近,河北十三郡的太守陸續趕到晉陽。往年,各郡守大多是遣一些從事前來彙報,不過由於蓋俊明年即將要有大動作,有些事,還是當面溝通爲好,免得經人之口,出現理解錯誤。?
他生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受到了所有人一致的同意,蓋俊入主幷州兩年有餘,各地方長吏還從未聚集到一起過,這麼做,可以讓諸太守瞭解到蓋俊的想法,無疑會使河北十三郡變得更有凝聚力,更有向心力。?
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關於私人方面的,那就是讓蓋俊將會見到闊別兩載的父母、阿妹,從他來到這個時代就一直陪伴着他的至親。?
父母、阿妹到來之日,天空飄起鵝『毛』大雪,天、地、河、山、城,盡顯茫茫。外間氣溫低得驚人,兼且冬風呼號刺骨,二妻有孕在身,孩子年紀還小,蓋俊讓她們留在家中。長子、即將年滿十歲的蓋嶷堅持要來,蓋俊想了想便帶上他,父子兩人跑到西城郊外。?
蓋俊父子坐在車內,雖然車廂四處漏風,但他們手抱小爐,還算能夠忍受,散落在馬車周圍的數十名甲士則就沒有這麼好的命了。這些人皆是從各地經過嚴格挑選的勇士,站在雪裡一動不動,沒一會,就統統變成了彷彿沒有生命的雪人。?
約一刻鐘後,侍衛報告人到了,蓋俊立刻鑽出車廂,下了馬車,蓋嶷緊隨其後。感到身側後方的兒子瑟瑟發抖,蓋俊臂膀用力抱緊他的同時,也挪動一步,以便能更好的爲兒子遮風擋雪。?
蓋嶷故意說道:“阿父,我不冷。”?
蓋俊笑了,蓋嶷歷來早熟,可是這回,他是真的感覺到兒子長大了。?
風疾,雪稠,能見度甚至不及百步,隱約間,數輛馬車緩緩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