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長安卻不能回家這是一樁非常痛苦的事情。
尤其是蘇稚,在受降城驕傲的如同鳳凰一樣,回到長安之後,卻不敢獨自回到上林苑的家裡去。
雲琅因爲要交接無數的軍務,民務,以及財務,短時間之內必定是回不去的,而蘇稚寧願在小小的院子裡等雲琅,也不願意提前回上林苑。
自從雲琅成爲少上造之後,爲了方便皇帝召見,也學着一般勳貴在長安購買了一個小小的院子。
這個院子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這幾年下來,皇帝從來沒有在長安召見過他一次。
雖然這跟那些普通的勳貴們是一樣的境遇,卻沒有人願意放棄被皇帝召見的希望。
跟陽陵邑一樣,管理這邊房舍的人依舊是褚狼。
這幾年下來,褚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一個不善言辭的少年逐漸成長爲一個不苟言笑的青年壯漢。
相對的,生完兩個孩子的醜庸卻已經長成了一座山,一座不比那些靠山婦瘦弱多少的大山。
雲琅剛剛從中軍府交卸完畢武備事宜回到了家裡,褚狼接過遊春馬的繮繩低聲道:“何愁有回來了,沒有進駐皇宮,去向不明。”
雲琅點點頭,就笑着走進了內宅,蘇稚鬼一樣突兀的拉開房門,怔怔的瞅着雲琅,不等他說話就嘆息一聲撲在他懷裡,一言不發。
“怎麼,近鄉情怯了?”
蘇稚點點頭。
“那就再等兩天,我把手頭的公務處理完畢,我們就清清爽爽的回家。
你也知道,你師姐是一個很好的人,既然肯把你放出去,就說明人家有了準備。”
“都是我不好……”
蘇稚忽然沒來由的哭了起來。
雲琅只好笑着拍拍她後背,這件事在受降城說起來很容易,真要面對宋喬了,蘇稚依舊缺少理直氣壯地底氣。
也不知道在院子裡站了多久,眼看着醜庸端着一盤子飯食走進了屋子,蘇稚不好意思的擡起頭,擦擦紅的像兔子一樣的眼睛瞅着雲琅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雲琅嘆口氣道:“不要被你師姐給帶壞了,你本來是一個很乾脆的大女子,現在學這些小女子的手段做什麼?”
蘇稚立刻離開雲琅的懷抱,有些羞惱的道:“你怎麼知道?”
雲琅苦笑道:“下次記着催淚的時候給手帕上抹一點點薑汁子就好,不要用蒜頭,那東西味道太大了,同時還傷眼睛……
走吧,進屋子,既然你師姐跟我的寶貝回來了,沒道理不把老虎帶來,想的緊,快點。”
雲琅剛剛說完話,就看見一個碩大的老虎腦袋,撞破破了蒙着白紗的花窗正躍躍欲試的要竄出來。
雲琅哈哈大笑一聲,走上前去張開雙臂抱着老虎的腦袋,不斷地撫慰它,同時目光四處掃射,到處找自己的閨女。
一個美豔的婦人推開另一扇花門,拖着一個小小的閨女站在門前笑吟吟的看着他。
雲琅從老虎嘴裡抽出自己的手,用力的在衣服上擦拭一下,然就蹲下來,張開雙臂衝着雲音輕聲道:“來,讓耶耶抱抱,快想死耶耶了。”
雲音有些猶豫,擡起頭瞅瞅宋喬,她不確定眼前這個人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父親。
宋喬蹲下來,指着雲琅對雲音道:“平日裡總說要耶耶,今天耶耶就在跟前,怎麼反倒不想了?”
雲音再次瞅瞅雲琅嬌聲道:“你就是雲音的耶耶雲琅?”
宋喬怒道:“怎麼跟你耶耶說話呢。”
雲琅卻大笑道:“正是,某家正是雲音的耶耶雲琅,那個離開自家閨女跑去邊關殺匈奴的耶耶!”
雲音這才慢慢靠近雲琅,分別了兩年,雲琅走的時候雲音還處在生長意識的時候,現在,這個叫做耶耶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讓她非常的迷惘。
雲音先是用鼻子嗅嗅雲琅,覺得這人身上的味道不是很差,這才張開雙臂賞賜這人擁抱一下她。
雲琅快活極了,一下子就抱着閨女站起來在地上一連轉了好幾個圈子,最後把閨女送到脖子上,來回的在地上走動。
孩子很小的時候,最喜歡雲琅把她架在脖子上走動,或許是這個熟悉的場景勾引起來了雲音的記憶,她熟練地抓住了雲琅的髮髻,大聲的叫:“駕,駕,駕……”
老虎也在一邊撲騰着想要撲雲琅身上,雲琅盡力的躲閃着,此時的老虎已經徹底完成了生長,一頭一丈多長的成年吊睛白額猛虎不用發力,就能把他撲倒。
閨女騎在脖子上,老虎在身邊撲騰,大老婆淚眼朦朧的瞅着他滿是重逢的喜悅,小老婆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亂轉不知道在想什麼壞主意……就在這一刻,雲琅覺得自己的生命歷程中最美的一段經歷終於到來了。
扛着閨女進了屋子,勤快的醜庸已經擺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飯菜非常的豐盛,雲琅打趣道:“必要偷吃啊。”
醜庸笑道:“不偷吃奴婢怎麼能長得這麼胖。”
今天,雲琅的笑點很低,醜庸一句自嘲的話語,就讓雲琅再一次仰天大笑。
牽着宋喬的手坐在桌子邊上,看着蘇稚圍過來,把閨女從脖子上取下來抱在懷裡,見老虎蹲在桌子邊上露出一個大腦袋,雲琅感慨的道:“我願此刻永存!”
宋喬笑道:“只要夫郎不再離開,這樣的日子就不會離開我們。”
雲琅笑道:“我以後不準備出戰了,就留在家裡過自己的日子,關上門,把那些腌臢事情都關在門外,落得一生逍遙,也是人間美事。”
“耶耶,耶耶,你能帶我去山裡抓雞嗎?”
“當然要去,山裡可不僅僅有山雞野兔,還有一種在冬日裡依舊碧綠的草,耶耶都會帶你去看。”
“夫郎不出戰,恐怕由不得夫郎吧?”宋喬擔憂的問道。
雲琅豪邁的笑一聲,拍拍老虎的大腦袋道:“我會讓皇帝捨不得派我出戰的。”
在宋喬眼中,雲琅從來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聞言端起酒杯道:“妾身敬夫郎一杯酒,爲夫郎遠征歸來洗塵。”
雲琅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見閨女在看桌子上的肥雞,就拽下一根雞腿放在閨女碗裡,轉眼間,那隻雞腿就被雲音塞進老虎的大嘴裡去了。
“以後閨女不能離老虎太近,你沒看見剛纔見我先是用鼻子嗅,然後才認我,這可是跟老虎學來的壞毛病。”
“您不在,妾身又不敢把這孩子管的太死,免得人家說我這個後母不仁慈。
現在您回來了,怎麼管束都是您這個做父親的事情,妾身正好鬆快幾天。”
雲琅學着老虎的樣子,把一根雞翅塞嘴裡用力的一漱,然後抽出骨頭丟桌子上道:“輕鬆?你可輕鬆不起來,雲家真正的好日子纔開始,就是家裡的孩子太少,全靠你開枝散葉呢。”
宋喬的俏臉微紅低聲道:“上林苑裡已經有妾身不能生養的傳聞了。”
雲琅笑道:“能不能生養我這個做丈夫的豈能不知?放心,你以後會不停的生孩子,直到你不願意……”
宋喬紅着臉拍了丈夫一巴掌,用眼色示意一下正經的坐在對面吃飯的蘇稚。
蘇稚沒有擡頭,卻似乎知道師姐在說她,把飯吞下去之後才道:“我準備生兩個……”
聽蘇稚這樣說,雲琅更加的得意,家宴上,說說未來,說說計劃,即便是很不靠譜,很是沒有正形,依舊讓他快活。
雲琅活了兩輩子人這纔有了家的感覺,不管這時候說什麼,做什麼,對他來說都是前所未有的愉悅體驗。
褚狼垂首站在門外已經很久了,雲琅假裝看不見,直到褚狼的眼神跟雲琅的眼神觸碰之後,他就迅速的離開了。
這一刻,雲琅不想讓任何人來打攪他的幸福生活,即便是何愁有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