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個高鼻深目灰眼珠黃頭髮的傢伙露出猥瑣笑容的那一刻,雲琅就知道這筆生意可能沒有他想的那麼容易。
“大漢皇帝說,本軍乃是大漢禁軍,我們難道不該是袍澤嗎?”
轄竭笑着拱手,禮儀周祥。
雲琅笑道:“一百二十匹戰馬交給我們,這座營寨就是你們的。”
轄竭又道:“烏桓部位大漢國東征西討六十年了,期間戰死的部族猛士比這山上的樹木還要多,流淌的猛士血可以彙集成湖泊,大漢皇帝曰:能!曰:忠,曰:勇,如此,還比不上一座倉促間建立的軍寨嗎?”
雲琅笑道:“給我一百二十匹戰馬,這座軍寨就是你們的。”
轄竭站直了身子,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冷冷的看着雲琅道:“我烏桓一族不擅長交易,每一次跟漢人做交易,都是我們吃虧……”
面對轄竭的血盆大口以及滿嘴的黃板牙,雲琅如同復讀機一般道:“給我一百二十匹戰馬,這座營寨就是你們的。”
轄竭憤怒至極,一拳砸在一個木樁上怒吼道:“我們即便爲大漢流淌再多的血,你們也不會把我們當做袍澤看,我們依舊是你們可以隨意宰割的牛羊,是嗎?”
雲琅笑道:“你們可以不要,可以試着自己修建一座軍寨,那樣,就沒有人跟你要戰馬了。”
轄竭笑道:“好一個固執己見的少年人,我的族中爲何沒有你這樣的好少年。
好吧,你贏了,等我們回到長安,你會拿到屬於你們的一百二十匹戰馬。”
雲琅依舊笑道:“不,給我一百二十匹戰馬,這座營寨就是你們的。”
轄竭皺眉道:“少年人,我已經答應了。”
雲琅笑道:“我也說過了好多遍了,有馬,你們有營寨,沒有馬,你們就沒有營寨。”
轄竭大怒,大叫一聲,握着一雙巨大的拳頭,就向雲琅走來。
雲琅的眼神冷冰冰的,輕輕揮揮手,只聽“嗤”的一聲,一枝鐵羽箭就鑽進了轄竭腳下,三尺長的鐵羽箭,入土兩尺有餘,外面僅僅露出一截箭尾。
轄竭猛地停下腳步,看着雲琅道:“我不信你敢將弩箭射在我的身上。”
雲琅皺眉道:“你可以試試!”
轄竭沒有前進,而是看着天空讓雨水落在臉上,悽婉的道:“胡人之命賤如狗,看來匈奴人說的是對的。”
雲琅揹着手,平靜的瞅着轄竭道:“以匈奴人高傲的性子,他們一般不會說這種話,如果硬要我猜的話,我覺得原話應該是東胡之人賤如狗。
你們爲大漢血戰,大漢也爲保護你們犧牲了無數好兒郎,不要把自己說的那麼高大,別以爲大漢國欠你什麼,如果你覺的你的族人喜歡住在烏丸山還是喜歡住在右北平?
我們正在進行的是一場公平的交易,談不到誰欺負誰,我聽說烏桓人向來豪爽,長安市上爲博美人一笑一擲萬金面不改色。
更把自己族人的性命看的比金子還要珍貴,從你的身上,我沒有看到烏桓人的豪闊,也沒有看到烏桓人珍惜族人生命的舉動,只看到一個一心想要佔便宜的無賴烏桓人。
請離開我們的軍寨,你要是覺得我們在故意盤剝你們烏桓人,你可以看看我們是怎麼把這個營寨賣給北大營或者細柳營的兄弟們的。”
轄竭四處看看,指着不遠處的高臺道:“你的弩車很多嗎?”
雲琅淡淡的道:“不算多,留下你們六人,沒有任何問題。”
轄竭瞪着雲琅,揮手讓一個族人出了營寨,曼聲道:“希望你們能保護好這些戰馬。”
說完話就徑直去了中間的木屋,重重的關上門,再也沒有出來過。
一百二十匹戰馬被卸掉了馬鞍子,擠在營寨門口,霍去病坐在馬上,親眼看着戰馬被部下拉走,親眼看着部下搬空了營寨,這纔跟李敢二人,下了山坡。
雲琅沒工夫看烏桓人進駐軍寨,騎都尉沒了軍寨,自己也就沒了安身之地,好在不遠處就是一個高大的土崖。
這裡的黃土非常的厚實,不算軟,也不算硬,用鐵鍬加上鋤頭,很輕易的就能在土崖上挖出一個又一個不算大的窯洞。
日落時分,所有的軍卒跟戰馬又有了一個簡陋的安身之所。
雲琅疲憊極了,同樣疲憊的還有霍去病,李敢,跟曹襄,至於那些挖了一天窯洞的軍卒們,更是在匆匆吃了一頓簡陋的晚飯,就進了窯洞休息。
春日的雨天,還是有些寒冷,雲琅,霍去病四人圍坐在一堆篝火邊上,一個看着一個,都沒什麼心情說話。
霍去病最終打破了沉悶,笑了一下道:“纔來了兩天,我們就弄到了一百二十匹戰馬,是一個好的開端。”
曹襄打量一下居住的窯洞搖頭道:“我們不能總是依靠修建營寨來賺戰馬。
阿琅,你不會明天又把我們居住的這個地方也給賣了吧?”
雲琅強撐着坐起來,背靠在窯洞牆壁上道:“如果有人肯用戰馬來換,我會這麼幹的。
你不知道,我們騎都尉事實上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了,糧秣不缺,剩下的我們什麼都缺啊。
將士們苦苦訓練了一個冬天,我們積累的物資就被消耗了大半,不說別的,僅僅是給將士們配備足夠的衣衫,去病已經仗着大將軍的勢,從中軍府要來了騎都尉四年的麻布配給。
也就是說,兄弟們夏日的穿着,現在都沒影子呢。
軍中的藥材,武械,鎧甲,戰馬的豆料,馬鞍,肚帶,籠頭,一個個看起來不起眼,一旦數量多了,消耗就非常的驚人。
弟兄們訓練的艱苦,又不能從嘴上節省,還有我們私下裡給兄弟們貼補了一點俸祿,就把積存的錢糧消耗了七成。
如果不是窮瘋了,你以爲去病來這裡做什麼?”
曹襄瞅瞅手裡的餅子詫異的道:“我們不缺錢啊……”
話音剛落,就看見雲琅跟霍去病一起惡狠狠地看着他,連忙改口道:“好吧,我去聯繫細柳營的人,問問他們要不要這這些土窯洞。”
霍去病見曹襄想要離開就沉聲道:“坐下吧,不急於一時,現在,我們該好好地規劃一下,看看能不能弄到更多的戰馬,有了戰馬,其餘的麻煩我們慢慢解決。
雲琅苦笑一聲道:“你們看着吧,這場仗可能要打很長時間。
雷被這傢伙一來到臥虎地就修建營寨,這是擺明了打算據城而守,是要跟各路趕來奪寶的大漢甲士死磕。
我甚至懷疑,這傢伙準備用這座營寨,以及麾下的五千鐵甲讓大漢國吃一個前所未有的苦頭。
我們現在不能急,戰事還沒有開始,如果我們自亂陣腳,後面的事情也就不必做了。
我覺得我們還能做的,有兩點,一個是給那些鐵甲軍提供飯食,一個是救助傷兵,好讓他們專心作戰。
這樣一來,我們在雷被戰敗之後就能分到一些戰利品,然後再用這些戰利品換取戰馬跟鐵鎧。”
李敢瞅瞅手上的餅子哆嗦了一下道:“你不會在兩軍陣前賣燒餅吧?”
霍去病笑道:“如果能用燒餅換到我們需要的東西,我也可以幫着烙燒餅。
曹襄雙手頂着下巴,幽幽的道:“我以爲來臥虎地能有一場大戰,沒想到,居然是要賣燒餅。”
雲琅嘿嘿笑道:“你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實話告訴你,如果我們把燒餅賣得好,最後的收益,不一定比那些奪取寶貝的人小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