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右賢王親率五萬騎射,繞過騰格里大漠西北的賀蘭山脈,抵達居延海!
太子劉徹接到虎賁校尉馬嶼用鷂鷹傳來的密報,不由欣喜若狂,從武威城興建之日起,他便一直等着匈奴右部出兵,如今終於等到了!
兩年前,匈奴右賢王領着近十萬右部鐵騎,外加十餘萬從諸多附屬部族強徵來奴隸,進攻西北長城關隘,卻被驍騎將軍秦勇打得落荒而逃,斬首兩萬餘,俘虜五萬餘。
若在加上逃兵,匈奴右部的兵員折損應是超過十萬之數,其中不乏右賢王麾下的精銳騎射,算得上元氣大傷。
此番匈奴右賢王再度出兵,卻只帶來五萬騎射,許是覺得雍涼地勢平坦,武威城又尚在興建,故而信心滿滿,畢竟論起縱馬騎射的野戰,匈奴騎兵是遠勝大漢騎兵的。
“若非他輕敵託大,便是匈奴右部之前遭遇重創後,可用之兵着實捉襟見肘了。”
劉徹沉吟片刻,便是命近侍將數尺見方的西域地形圖擡出來,也沒避諱身旁的阿嬌,將之攤開鋪在地上。
阿嬌好奇道;“這是甚麼圖?”
“嗯,這是血染的戰圖。”
劉徹肅容道,爲了精準繪製這幅地形圖,損失了數以百計的大漢將士。
“看到這處了麼?”
他指着圖中某處染着藍色的位置,出言解釋道:“此地名爲居延海,乃黑水的尾閭湖。”
劉徹乃是穿越衆,覺得教自家媳婦些軍政情勢沒甚麼不好,唯有眼界開闊了,心胸纔會更爲寬廣,免得今後無事可想,終日沉溺於陰損的宮鬥算計中,格調未免太低。
“黑水發源於祁連山北麓,主河道亦謂之弱水,由南向北流入居延海,復又流入北方大漠,綿延千餘里。黑水亦有支流由東向西,流經河西走廊,入雍涼之地。”
劉徹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形圖上逐一虛描,細細解釋道。
豈料跪坐在他身側的這位小蘿莉關注點甚是獨特,驚呼道:“弱水,是那紅樓夢裡的弱水麼?”
“……”
劉徹啞然無語,他爲虎賁和羽林定的暗語,用的編譯書籍就是後世的紅樓夢,爲了更爲隱蔽和方便,特意大幅修改成春秋末年的民間故事,並讓新華書局整理成冊,印刷了不少線裝書。
豈料此書一經問世,便即風靡長安貴婦圈,新華書局連印五版,依舊供不應求,頗有長安紙貴之勢。
見得新華書局大賺特賺,劉徹頗有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感嘆,大漢的富婆們真真缺乏精神食糧啊。
只是沒曾想,便連阿嬌小蘿莉都看過了。
阿嬌見他不答話,只道他是沒看過這等閒書的,便是紅着小臉解釋道:“紅樓夢是講民間軼事的閒書,其中有句話兒,任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此弱水非彼弱水,且這句話最先的出處並非是那甚麼紅樓夢……”
劉徹面色訕訕的解釋着,話到中途卻是放棄了,這話的出處是佛經,偏生此時佛教尚未傳入大漢,他修改的紅樓夢裡,賈寶玉信的是道教,端是跟阿嬌解釋不清的。
“哦。”
阿嬌點着小腦袋,不無遺憾道:“我還道是同一處地方,想着甚麼時候去舀上一瓢。”
劉徹愣怔道:“怎會生出這般念想?”
阿嬌目光熠熠道:“舀回來給你飲啊。”
“……小小女子如此善妒,當心我休妻另娶!”
劉徹謔笑着打趣道,心頭卻是警醒,這小丫頭的脾性果真如史書記載,極易因妒生恨,調教之路依舊是任重道遠啊。
“你敢!”
阿嬌登時杏目圓瞪,心下卻也曉得劉徹是在說笑,故意逗她,故而也並未當真氣惱,嬌嗔之餘嘴角卻溢着絲絲笑意。
“好了,先不同你鬧,正事要緊,正好考較考較你。”
劉徹又將目光轉向地形圖,再度指指點點道:“你瞧,這是騰格里大漠,北邊是匈奴右部的王庭所在,西北爲居延海,東北毗鄰我大漢朔方郡,緊貼着西北長城的數個關隘。”
他復又指着騰格里大漠南邊的一處湖泊,出言道:“朝廷如今要興建的武威城,便是在這瀦野澤之南。”
阿嬌撓頭皺眉道:“瀦野澤?好熟悉的名頭,我似曾聽過,卻是想不起來。”
“不是剛給你講過大禹治水的故事麼,就是到了這瀦野澤,方纔大告功成的。”
劉徹搖頭嘆息道,卻不是因阿嬌忘性大,而是爲這碧波萬頃的瀦野澤,也就是後世的青土湖。
若非大漢將士前往當地查探地形,進而描繪回報,劉徹便是忘了這方湖泊的存在。因爲在後世的地圖中,很難發現已然乾涸的青土湖的。
氣候變遷,上游植被濫墾濫伐,水源過度開發,加之後人隨意興建水庫,如此種種,造成了青土湖徹底枯竭,肥沃廣袤的草原終是化作無垠黃沙。
主因並非天變,而是人禍啊!
待得武威城落成,河西走廊內還要興建兩座大城,即爲後世的張掖和酒泉。
大量的新移民必然需要充足的糧食供應,劉徹寧可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繼續延伸京武大道,以便從關中和雍涼往河西走廊運送糧食物資,也要在河西走廊發佈政令,嚴禁焚燒植被,開墾農田。
若不如此,真真對不起華夏的後世子孫!
阿嬌見他默然半晌,久久不語,便是催促道:“怎的不說了,不是要考較我麼?”
劉徹回過神來,笑着在地形圖上描繪道:“你瞧,匈奴右賢王如今親率五萬精銳,從騰格里大漠的北方繞到西北的居延海,若將你換做是他,接下來會如何做?”
阿嬌撇嘴道:“我又不會兵法,怎麼曉得?”
劉徹謔笑道:“怎的不會兵法,前些日子不是讓你細細讀那三十六策?”
“甚麼三十六策?”
阿嬌顯是頗爲疑惑,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瞪大眼睛道:“你是說那本《皇后是如何煉成的》中的三十六條計策?”
劉徹揚眉道:“沒錯,我辛辛苦苦撰寫的,你竟沒讀麼?”
“讀了,怎的沒讀,我還對先前那些閨中密友使出過其中幾條,整得她們甚是悽慘,卻又有苦難言。”
阿嬌滿臉得以之色,復又道:“今日南宮纏着要我去賽馬,我便尋了楋跋子,來個李代桃僵,復又使出金蟬脫殼,才脫的身!”
劉徹不禁失笑,翹起大拇指道:“堂邑翁主悟性如此之高,孤王佩服!”
阿嬌咯咯直樂:“太子謬讚,謬讚啊!”
劉徹趁勢鼓勵道:“一法通萬法通,那三十六策博大精深,放在行軍打仗亦是如此,你且循着路子,想想若你是右賢王,會如何做?”
阿嬌是順毛驢般的脾性,受到讚許便是歡喜,乖巧的垂着小腦袋,望着地形圖仔細思索,沉吟片刻後,方纔福由心至的欣喜道:“我想到了,他先順着弱水南下,到得其流入河西走廊的支流處,再折向西行,進犯尚在興建的武威城!”
“不錯!”
劉徹又是讚了一句,復又問道:“若讓你爲我大漢的軍中主帥,該如何應對?”
阿嬌不假思索道:“速速增派援兵前往武威,準備禦敵啊。”
“你啊,還似過往那般直脾氣,又甚是莽撞,怎能這般倉促便做決定?”
劉徹搖搖頭,擡手將她的小腦袋擺正,沉聲道:“在仔細瞧瞧,再三思量,着實尋不着思緒,便將三十六策一一套用,且想想是否有合宜之計。”
阿嬌撅着嘴應了聲,雖有些喪氣,卻仍是乖乖的看向地形圖,再度愁眉沉思起來。
劉徹自也不會太過爲難她,過得片刻,便是點了點朔方郡西北的某處長城關隘,出言提點道:“此地名爲高闕塞,位於陰山山脈的缺口處,塞城處於斷崖之上,地勢險要,狀如門闕,故有此名。秦朝之時,蒙恬便是奪取此地,驅除戎人,並興建周邊的數百里長城,使之與先前的趙國舊長城相連。”
阿嬌臻首輕點,卻仍是不明所以。
劉徹復又意有所指道;“如今我大漢在西北長城的諸多關隘共屯有邊軍十餘萬,且李廣改任朔方太守後,朝廷並未召回其麾下的三萬細柳鐵騎,仍由他統率,駐紮在朔方城。”
“你是說……”
阿嬌似有所悟,又見得劉徹伸手在高闕塞西邊的某處點了點,恍然驚呼道:“你是說讓李廣領兵從高闕塞出關,征討匈奴右部的王庭所在?”
劉徹頜首道:“你在想想,這是三十六策中的哪一道計策?”
阿嬌撫掌笑道:“圍魏救趙,是圍魏救趙!”
劉徹讚許的摸摸她的小腦袋,復又道:“光是圍魏救趙還不夠,你再想想,眼光不要只侷限在某處。”
劉徹見她想得出神,也不再管她,吩咐內侍李福備馬,悄悄帶着郎衛出了宮,到甘泉宮向皇帝老爹請旨去了。
待得阿嬌醒過神來,哪裡還見劉徹身影,唯有李福趨步近前,將一張字條雙手呈上,躬身道:“翁主,太子殿下讓奴卑替他傳話,這幾日怕是要忙於軍務,暫是無暇教導翁主,翁主且先依着殿下列出的這幾條計策,細細思量,日後殿下會再度考較翁主。”
阿嬌雖是嬌莽,卻非蠻不講理的性子,知曉劉徹確有大事要忙,難免有幾分失落,但又尤是驕傲自豪,心道未來夫君真真是個運籌帷幄,揮斥方遒的大英雄。
她垂首看那字條,依舊是歪歪扭扭的隸書,聲東擊西,欲擒故縱,以逸待勞,關門捉賊……
阿嬌倉促間雖難以領悟,卻是分外篤定,匈奴右賢王此番怕是有來無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