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祥的家裡,稱得上是家徒四壁,地上別說沒有地板,就連最起碼的席子都沒有,進入他的家裡,想找個地方坐都找不到。好
在鄧祥家裡還有燒火用的乾草,龍淵等人把乾草搬進來,鋪在地上,衆人這才紛紛坐下。
或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也或許是許汐泠等幾個女人太漂亮了,鄧祥的態度變得熱情許多,說道:“我去給你們燒點水吧?”
他轉身剛要出去,劉秀擡手叫住他,含笑說道:“不用那麼麻煩。”說着話,他看向龍淵、虛庭等人,向他們揚了下頭。
龍淵、虛庭等人會意,轉身走了出去,有的人去打水,有的人去點柴燒火,龍淵幾人做起事來,速度又快,又井然有序。時
間不長,一壺水燒好。盛水的是陶壺,壺嘴都壞掉了一半,不過聊勝於無,龍淵把熱水倒入木盆中,端進屋子裡,讓劉秀等人洗手。之
後,虛庭取來他們自己攜帶的茶具,沏了茶,送入房中。劉秀等人坐在乾草上,邊喝茶,邊啃着乾糧。朱
祐看眼站在一旁的鄧祥,拿出一塊乾糧,向他遞了遞,說道:“小兄弟,你也吃一塊吧!”
“這……這不好吧?”鄧祥吞着口水,一邊說着話,一邊伸出枯瘦得如同雞爪子般的手。
看着雙手捧着乾糧,吃得狼吞虎嚥的鄧祥,朱祐笑道:“小兄弟,慢點吃!”
他不說還好點,他一開口,鄧祥把剩下的一大塊乾糧全部塞進嘴巴里,噎得直翻白眼。朱
祐嚇了一跳,連忙把自己的茶水遞了過去,鄧祥接過來,也不管燙不燙,一口喝掉。
劉秀問道:“鄧祥,我們今晚是住在哪個房間?”鄧
祥緩了一會,總算把這口氣回上來。他咳嗽了幾聲,非常行爽快地說道:“我家就三間房,我住一間,剩下的兩間,你們隨便住。”
劉秀含笑點點頭,說道:“多謝了。”說完話,他樂呵呵地看着鄧祥。後者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不解地問道:“我……我怎麼了?”
“我們打算休息了。”
見鄧祥還沒有明白過來,劉秀暗歎口氣,直截了當地問道:“我們要休息了,你可以出去了嗎?”鄧
祥這才明白劉秀的意思,他偷眼向坐在裡面的許汐泠等人瞧了瞧,最後還是慢吞吞地轉身走了出去。
朱祐笑道:“這個小兄弟還挺有意思的,看起來,人也不錯。”劉
秀可沒這麼覺得,他對鄧祥的印象,恰恰相反,覺得這個人心術不太正。
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對許汐泠說道:“汐泠,今晚你們女眷一個房間,其他人跟我一個房間。”
說完話,他又看向史羅,說道:“接下來這段日子,史夫人恐怕要跟着我們受苦了。”冀
州的環境比司隸要惡劣得多,趕一天的路,晚上只能啃些硬邦邦的乾糧充飢,這麼艱苦的條件,有時候男人都受不了,何況她一個嬌滴滴的侯門千金?
史羅向劉秀欠了欠身,說道:“劉大人不必爲我擔心,我能挺得住!”話
是這麼說,不過現在的史羅,可比在洛陽時瘦了一圈,即便是許汐泠和溪澈影,也比以前憔悴了不少。劉
秀看向鄧禹,問道:“仲華,你估計從這裡到鄴城,還需幾日?”
鄧禹苦笑,他以前並沒到過冀州,他對冀州的瞭解,也僅限於書本。
他搖頭感嘆道:“如果現在子陵在這裡就好了。子陵經常雲遊天下,無論到了哪裡,他都是活地圖!”
劉秀的不少部下現已分散在各地,比如馬武、傅俊等人在潁川,賈復跟着劉嘉去了漢中,劉秀離開洛陽的時候,嚴光沒有跟他一起走,而是去往各地,向賈復、馬武等人傳遞劉秀的消息。
稍頓,鄧禹又道:“主公,我推測,我們起碼還需半個多月才能到鄴城。”如
果沒有女眷,他們一路快馬加鞭,速度能加快不少,但帶着這些女眷,他們的速度想快也快不起來。劉
秀輕嘆口氣,喃喃說道:“也不知道鄴城那邊的情況如何。”
當晚,劉秀一行人便住在鄧祥的家裡。劉秀、鄧禹等人,擠在一個房間,許汐泠、溪澈影、史羅等女眷,擠在另一個房間。深
夜,凌晨,丑時將過的時候,正在睡夢中的劉秀突然睜開了眼睛。他是被低微的腳步聲驚醒的。自
從進入冀州,劉秀的神經就從未鬆懈過,而且他喝過金液,六識要比常人敏銳得多,只要稍微有點異響,便很難瞞過他的耳朵。
劉秀從地上坐起,向兩旁看了看,鄧禹、朱祐等人都在熟睡,尤其是朱祐,鼾聲如雷。劉秀搖搖頭,他慢慢站起身形,走到窗戶前,順着骨膠的縫隙,向外看去。
西漢末年,紙還沒有被髮明出來,這時候的窗戶,格子都很密集。普通百姓家裡,會用骨膠糊在窗戶上,不太結實,也不太透明,但起碼能遮風擋雨。
富貴人家用的東西就比較多了,什麼都有,最昂貴的自然是用寶石,也就是琉璃,次一點的可用天然雲母,再次一點的,還可以用貝殼等等。老
祖宗們的智慧可不容小覷。
劉秀透過窗格的縫隙,看到鄧祥小心翼翼地從他住的房間裡走出來。這
時候快到凌晨三點,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六識過人的劉秀,卻能清楚看到院子中的一切。只
見鄧祥直挺挺地在院子裡站了好一會,不停地向前後左右張望,確定他沒有被人發現,這才向院門走過去。
然後動作輕緩的拉開院門,邁步出去,之後又回手把院門緩緩關閉。深
更半夜,鄧祥到底去哪,劉秀猜不出來,不過看他賊頭賊腦的樣子,估計出去也不是做什麼好事。
就在劉秀在心裡暗暗琢磨的時候,龍淵也醒了過來,看到站在窗戶邊的劉秀,龍淵一怔,禁不住開口問道:“主公,怎麼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過還是驚醒了房間裡的衆人,除了鼾聲雷動的朱祐。人們紛紛坐起身,不解地看向劉秀。後者小聲說道:“剛剛鄧祥出去了。”馮
異詫異地眨眨眼睛,問道:“這麼晚,他出去作甚?會不會是出去解手了?”劉
秀搖頭,要出去解手,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去,何至於偷偷摸摸,賊頭賊腦的出門。劉秀沉吟片刻,正色說道:“我看這個鄧祥不簡單,這裡我們不能住了,得趕緊離開!”聽
聞這話,衆人心頭一震,再無二話,紛紛起身,王霸隨手把旁邊的朱祐推醒。
朱祐還一臉的迷糊和茫然,坐起後,囫圇不清地問道:“怎麼都起來了?現在什麼時辰?”劉
秀說道:“鄧祥大半夜偷偷摸摸的出門,只怕是沒安好心,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虛英,你去通知下汐泠他們!”
“是!主公!”虛英答應一聲,快步走了出去,到了許汐泠等人的房門前,輕敲了幾下,把許汐泠和溪澈影等人叫醒。
朱祐邊跟着衆人一起收拾東西,邊問道:“主公,我們是不是太小心了!鄧祥只是一個村民,又能做出什麼了不得的事?”劉
秀猜不出來鄧祥到底想幹什麼,正因爲猜不出來,這才更可怕。他反問道:“你對他了解多少?你對這個鄧村瞭解多少?你對冀州對魏城郡又瞭解多少?”
可以說他們對整個冀州都一無所知,這就要求他們必須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時刻提防着可能發生的意外。等
劉秀收拾好東西,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許汐泠、溪澈影、史羅等人也都走了出來,雙方在院中相遇,史羅明顯沒睡醒,臉上還帶着呆滯的困容。許
汐泠和溪澈影則是不解地看着劉秀。沒時間多做解釋,劉秀說道:“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他們一行人,上馬的上馬,乘車的乘車,離開鄧祥的家,由就近的北村口向外行去。
他們出了村子,也就走出兩裡地,就見前方亮起點點的火光,還有轟隆隆的腳步聲,顯然,前面是有大隊的人馬正在往他們這裡奔跑過來。劉
秀等人紛紛勒停戰馬,攏目向前細看,只見夜幕當中,奔跑過來的人羣起碼得有數百號人之多,黑壓壓的好大一片。
跑在最前面的,正是收留他們的那個鄧村青年,鄧祥。
衆人看到了對方,對方也同樣看到了他們。鄧祥沒想到會在村子外面遇到劉秀等人,他先是一愣,而後擡手指向劉秀等人,尖聲叫道:“就是他們!他們要跑!”
“哦?這些人既有錢,又有女人?”站在鄧祥身旁的是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這名青年身材魁梧,生得孔武有力,向臉上看,國字臉,三角眼,一臉橫肉和兇相。“
對、對、對!錢在他們身上,女人都在車裡!”鄧祥對這名青年十分尊敬,衝着他點頭如搗蒜。
青年嘴角揚起,向前走了兩步,大聲說道:“對面的人都給老子聽着,乖乖交出你們的錢財和女人,老子一高興,沒準能放你們一條生路,如若不然,老子把你們吊起來,挨個開膛破肚!”
聽了鄧祥和青年的對話,劉秀等人都明白了,這些人,正是鄧祥給引來的。
鄧祥看到己方身上有錢,又帶着好幾名年輕美貌的女子,便趁夜偷偷跑了出去,向這些人去通風報信。
意識到這一點,朱祐氣得眼睛瞪得溜圓,他原本對鄧祥的印象還挺好的,沒想到,鄧祥竟然是這種小人!他牙根癢癢,手握佩劍,便要催馬上前。
劉秀把朱祐的胳膊拉住,然後他在馬上向對面拱了拱手,問道:“不知這些兄弟尊姓大名?”“
說出來怕嚇死你!老子是檀鄉軍的徐朗!”青年雙手掐腰,大聲說道。
檀鄉軍!聽聞青年的話,劉秀等人心頭同是爲之一震。檀鄉軍,河北起義軍之一,兵力十餘萬,主要活動地點就是在清河郡和魏城郡這一帶。
想到,他們第一天進入冀州的魏城郡,就遇到了這裡的土霸王,檀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