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識和陰興‘強忍悲痛’,衝着常斌點點頭,然後衆人一同走進王府。在
王府的大廳裡,王璟已被人摁跪在地,甄阜站在他的面前,一字一頓地問道:“王璟,我已經給了你機會,可你還是什麼都不說,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說
着話,他向外揚了揚手。十
數名官兵從外面押進來一大羣的老弱婦孺,這些人已被嚇得臉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抱成一團。其
中有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顫聲問道:“璟兒,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這位老婦人,正是王璟的母親,李氏。
王璟低垂着頭,汗如雨下,但卻一聲不吭。見狀,甄阜笑了,氣笑的,他點點頭,走到老婦人近前,問道:“你是王老夫人吧?”
“小人李氏,見……見過大人……”老婦人說話時還要低聲福禮,被甄阜伸手攔住,他搖頭說道:“王老夫人,你別怪本官,要怪就怪你養的好兒子吧!”說
完話,毫無預兆,甄阜猛的把肋下佩劍抽了出來,順勢向前一遞,就聽噗的一聲,劍鋒在李氏的前胸刺入,由她的背後探出。李
氏痛叫一聲,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近在咫尺的王璟看得清楚,他的眼角都快張裂開,發出的叫喊都不像是人類的聲音:“母親——”甄
阜把佩劍從李氏身上狠狠拔出來,隨手甩了甩血跡,轉回身,一把抓住王璟的頭髮,厲聲喊喝道:“人呢?人在哪裡?你把人給我交出來!”王
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雙目通紅,眨也不眨地看着甄阜。後者牙關咬得咯咯響,“還是不說!你還不想說是吧?”甄
阜向旁邊看了看,用滴血的佩劍指了指人羣中一名三四歲大的孩童,吼叫道:“把他給我拉出來!”
有官兵上前,不由分說的拉出甄阜所指的孩童,帶至他近前。孩
子的母親,也就是王璟的一名小妾,雙眼向上一翻,當場嚇暈過去。甄阜把手中劍高高舉起,問王璟道:“人在哪裡?”王
璟的喘息越來越急促,但依舊沒有說話。甄阜眼中寒芒一閃,舉起的佩劍作勢要劈砍下去。王璟突然急聲說道:“等下!”“
說!”“
我……我不知道。”“
什麼?”“
我真的不知道,甄大人,我給王元的命令是……是……劫走陰麗華後,將其殺掉,除掉乾淨屍體!”
“啊!”一聽這話,甄阜險些當場背過氣去,他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王璟!”說話之間,他舉起的佩劍狠狠劈砍下去。
咔嚓!
隨着寒光閃過,孩童的脖頸應聲而斷,小小的頭顱滾落在地,而無頭的小屍體還站起原地,噴射出來的鮮血濺了甄阜一臉一身,也同樣濺了王璟一臉一身。眼
睜睜看着自己的小兒子被殺,即便是庶出的兒子,但也是兒子,是他的親骨肉。王璟啊的嚎叫一聲,尖聲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殺!把他們統統給我殺光,一個不留!”甄阜像瘋了似的,用佩劍指向那羣婦孺。現
場的官兵可不會表現出絲毫的同情,他們只知道奉命行事。人們齊齊上前,拖着一干婦孺,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同
樣在現場的劉秀暗暗皺眉,王璟固然可惡,罪該萬死,但他的家人可都是無辜的,這些女人和孩子又有什麼錯?他
走上前去,來到甄阜身旁,小聲說道:“甄大人,即便王璟罪無可恕,要滿門抄斬,但這也應該是陛下下令。”
說着話,他又壓低聲音提醒道:“如果王璟現在就死了,大人又如何去向陛下交代?”甄
阜眼珠轉了轉,暗道一聲沒錯,陰麗華是被王璟劫走的,又是被王璟所殺,一切都是王璟所爲,自己只有把王璟交給朝廷,才能最大限度的減輕自己的責任。想
到這裡,他向手下官兵揮下手,說道:“且慢!”
人們紛紛停下腳步,轉回身形,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甄阜。甄阜臉色陰沉地說道:“把王璟以及他的家眷,全部押送到郡城,待朝廷發落!”“
是!大人!”
此時的王璟,目光呆滯地癱坐在地上,彷彿他的靈魂已經被抽離了軀體,坐在那裡的就是一具沒有內在的空殼。王
家,這個在新野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只一天的光景,便土崩瓦解,灰飛煙滅。王
璟和他的家人,全部被押送到郡城,等候發落,至於王府內的門客、護院、奴僕,則悉數被斬首,一個都沒活下來。
偌大的王府,幾乎變成了一座屠宰廠,到處都有被砍落的人頭以及無頭的屍體,其狀慘不忍睹。
甄阜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當天他們便離開新野,押解着王璟等人,返回郡城。臨
走之前,甄阜又再次向劉秀表示感謝,並向劉秀做出承諾,只要他想做官,可隨時到郡城來找他。
常斌也是對劉秀千恩萬謝。“文叔,這次我常斌欠你一條命,以後但凡有用到我常某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常某在所不辭!”
劉秀拱手還禮,說道:“常大人客氣了,只可惜,當時我等來得太晚,既未能救下陰小姐,也未能保下胡大人!”提
到胡嬰,常斌心中也是感慨萬千。他和胡嬰的關係並沒有很好,但也一起共事多年,堂堂的奏事掾史,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死在王家人的手裡,他都替胡嬰憋屈。常
斌搖搖頭,忍不住仰天長嘆一聲,幽幽說道:“人各有命,我等又如之奈何啊?”說完話,他向劉秀拱了拱手,再不耽擱,翻身上馬,隨大隊伍出城。送
走了甄阜和常斌等人,陰識陰興迫不及待地走到劉秀近前,異口同聲道:“文叔,麗華她……”
劉秀向他二人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又向四周掃視了一圈。雖說周圍都是陰家的自己人,但陰麗華的這件事太大,即便是對自己人,也不能透露出半點風聲。
陰識陰興也是急糊塗了,看到劉秀的手勢,兩人立刻反應過來,二人拱手說道:“文叔,常大人講得太籠統了,你來我府上,詳細講一講到底是怎麼回事。”
藉着這個由頭,劉秀順理成章的去了陰府,在陰府的書房裡,劉秀把整件事的經過詳細向陰識陰興講述了一遍。聽完劉秀的話,陰識陰興禁不住長長鬆了口氣。原
來小妹真的沒事,被劉秀安排去了宛城。陰興緊張地問道:“小妹到了宛城,會不會有危險?”
劉秀一笑,說道:“君陵,我不是說過了嗎?宛城的李家也是我們自己人,有李家的照顧,麗華萬無一失。”陰
識點點頭,李家在宛城的實力很雄厚,保護麗華,應該是綽綽有餘。他話鋒一轉,問道:“文叔,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我準備去趟宛城。”劉秀正色說道:“先看看宛城那邊的情況如何,然後再去趟京城。”陰
識和陰興一驚,詫異地問道:“你要去京城?”劉
秀嘆口氣,說道:“李家的家主李公,一心想在京城刺殺王莽,我雖派人入京,勸他回宛城,可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回,想來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既然旁人不行,我就得親自走一趟了。”對
於劉秀而言,京城可是個極其危險的地方,因爲在京城,在朝堂上,還有一位國師公劉秀(劉欽),一心想置他這個劉秀於死地,若是讓劉欽知道他到了京城,他絕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李
守竟然跑去京城,要行刺天子?陰識和陰興對視一眼,說道:“李公行事,不至於如此莽撞吧?”這種事,但凡是有點頭腦的人,絕對做不出來。劉
秀苦笑,說道:“李公是讖學大師,他太迷信讖語了!”說
白了,李守完全是把‘劉氏復興,李氏爲輔’這句讖語當成他的免死金牌。
陰識沉吟片刻,說道:“文叔,這次你去宛城,也順便看看麗華,把麗華安頓妥當。等白山這邊的情況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和君陵也會去宛城,與麗華匯合。”劉
秀點頭應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麗華的。”稍
頓,他恍然想起了什麼,提醒說道:“麗華在宛城的事,只能限於我們幾人知道,再不能有其他人知曉此事,就連陰公……也最好不要告之。”事
關重大,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件事上,可容不得半點馬虎,否則的話,受到牽連的人太多了。陰
識和陰興也不傻,很清楚其中的輕重利弊,兩人一同點點頭,說道:“文叔,我兄弟二人絕不會再向第三個人透露此事。”
劉秀欣慰地點下頭,說道:“好了,我也得抓緊時間,回去準備一下,就不多待了,告辭!”“
我送你!”陰識、陰興雙雙起身,把劉秀送出陰府。
當天傍晚,天剛矇矇黑,鄧奉便突然來到陰家。見到陰識陰興後,他迫不及待地問道:“次伯、君陵,我聽說麗華出事了?”即
便陰家兄弟十分信任鄧奉,但一想到劉秀臨走前的交代,陰識、陰興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二人眼圈一紅,哽咽着說道:“麗華被王家人劫走,現在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啊——”新野城內的謠言已經滿天飛了,鄧奉來陰府之前,也聽到了一些,不過現在得到陰識陰興的親口證實,徹底粉碎了他心底裡的那份僥倖。鄧
奉呆呆地站在那裡,久久都是一動不動,一言不吭,也不知過了多久,眼淚低落下來,他失魂落魄的轉身往外走去。
“元之……”陰識和陰興剛一叫他的名字,鄧奉的身子已直挺挺地向前傾倒,摔在地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