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來了精神,一個個直直的看着安寧。
安寧起身,看着衆人,道:“這猴頭菇是我師父給我的醫書中記載的,我起初也怕採錯了,上山採了三次,交了幾次貨。如果大家不嫌辛苦,我可以帶大家上山去採摘,以後得空了,山上的草藥也可以採。掙多掙少,全憑大家的努力。”
院子裡,衆人熱烈的鼓掌,只除了那幾個不盼着安寧好,又在安寧手上吃過虧的人。
孟晨曦擡眸淡淡的掃了一眼,又似老僧打坐般,眼觀鼻鼻觀心。
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
嚴峰林緊緊的看着安寧,此刻面對這麼多人,安寧她是一臉從容,嘴角蓄着淡淡的笑容,充滿自信。這樣的她站在燈光旁,身上似散發出一層光暈,讓他不禁感到眩目。
這樣的安寧,比以前更讓他癡迷。
他的目光不禁又看向一旁的孟晨曦,想起安寧說那孟公子是她的師父,他略略的心安了一些。
既是師徒,那就不怕有什麼別的情愫。
今天,安寧還把馮府那些下聘的人趕走,這會不會說明,安寧心裡其實是有自己的,只是礙於自己孃親的反正,她才說出那般無情的話?
嚴峰林越想就覺得這個可能性越大。
他的目光變得更炙熱,恨不得立刻把安寧拉到安靜的地方,與她好好的互訴衷腸。
嚴老爺子朝衆人做了個手勢,“大家靜一靜,今個兒早上【永康醫館】的凡掌櫃來過了。他帶來了一個消息,我們村的藥材和猴頭菇,他們醫館是有多少收多少,但是……”說到但是,他又掃了衆人一圈。
衆人正興奮着,被他這麼一個但是,心又懸了起來,齊唰唰的看向他。
輕咳了兩聲,嚴老爺子這才緩緩的道:“凡掌櫃說了,咱們不懂藥材,也不知採回來該如何打理,所以,他讓安寧集中處理,他們醫館只要從安寧手中出來的藥材。大家也知道,【永康醫館】是咱們大晉最大的醫館,他們對藥材是很嚴格的。”
“里正,那就是說,如果我們自己挖藥草,醫館是不收的,對嗎?”
“對!”
“里正,這樣我們會不會賺少了?”
“安寧不是隨意壓價的人,再說了,凡掌櫃會派人過來幫忙,虧不了你們的。後面,安寧還要擴建,我那兩塊靠着她家的地也會騰出來給她建藥倉,我記得三牛,你家的也在那裡,你考慮一下是換地,還是賣給安寧?如果你不願意,里正也不強迫你。我先跟大家說清楚了,以後藥倉建起來,那裡也是需要人手的,保證村裡的人都能在自家門口就找到事做,工錢也不會虧待大家。”
大夥聽了,三五成羣的低聲言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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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誰有田地要賣的,也可以先找里正登記一下,價錢一定不會比平常賣地少。你們也不擔心田地賣了,將來沒有口糧。我們可以讓你們上工,工價按類別給,月結一次。”
孟晨曦擡頭,看向衆人。
現場鴉雀無聲,無人迴應。
田地可是農村人賴以生存的東西,不到日子真的過不去了,誰都不會輕易賣田地。
嚴老爺子扭頭,看着孟晨曦,問道:“公子,你賣田地是準備做什麼呢?”
“種草藥。到時候田地裡,藥倉都少不人,你們這村的人都忙不過來,我還要從別村找人來幫工。如果你們不願意,我也不強求。我回頭找卜知縣買下你們村的幾個山頭,我一樣可以種草藥。”
明眸璀璨,安寧定定看着孟晨曦。
種草藥,這個辦法好。
山上的草藥總會採完,而且種類不多,如果自己種,那就不一樣了。
上次聽凡伯說過,他們醫館在不少地方都有自己的藥田,如果牛角村也成爲【永康醫館】的草藥供地,那對牛角村,甚至是平山鎮,都是利大於弊的。
可田地就是農民的命根子,不是誰都願意拿出來賣的。
“不如租田地吧。”
孟晨曦偏過頭看去,見她眸子晶瑩閃亮,嘴角溢出淺淺的微笑,正明眸善睞的看着自己。他們本就挨着坐,現在兩人都朝對方傾身,之間的距離就更近了。孟晨曦甚至可是清晰的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影子,彷彿全世界她就看到了他。
心,涌起一股異樣的悸動。
“我的草藥不是一年就可以種出來的,租田地不合適。”
“可以一租就十年。我知道,有些草藥是不能重複在一個地方種的,咱們還可以在換茬的時候,也順便換地種植。一些怕冷的草藥,還能給它們建溫房。”
嚴老爺子聽着他們的話,心中一動,連忙附合。
“孟公子,爲了表示我們牛角村的合作誠意,我願意把我家的十畝水田,二十畝乾地都租給你。如果用得上,我的山免費給公子使用。”
孫婆婆隨後就道:“我家的也租,你們想租多少年都行。”
其他人見嚴老爺子帶頭出租,也心動,但心裡還是有些不安心。
“孟公子,我們的田地都租出去後,是不是能在藥倉或藥田上工?”
孟晨曦勾脣,瞥了那人一眼,“除非你好吃懶做,不聽從管理,否則,你一定能在藥倉或藥田上工。趁此機會,我也明說了。我的藥田和藥倉歡迎任何一個肯做事的人,但人品不好的,我得考慮。我可不能因爲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目光輕飄飄從人羣中掃過,落在了賴氏姐妹身上。
這兩家人,他是不會要的。
小賴氏的臉瞬間就紅了,她知道,孟晨曦說的人就是她。
他剛剛看向自己的目光,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不上工就不上工,他以爲,她稀罕嗎?
她輕扯了一下賴氏的手,“姐,咱們回吧,這事沒有咱們的份。”
賴氏扯住了她,不悅的蹙眉,“你不想知道猴頭菇?”
“人家說了,要先經過安寧的手,你放得下這個臉嗎?你以爲安寧,她會要你的東西嗎?走吧,這天怪涼的,咱們就老實實的伺候自家的田地,又不會餓死,幹嘛要腆着臉皮去討好別人。”
小賴氏倒是將局面看得很清楚。
賴氏思量了一番,也覺得事實如此,她攏了攏衣服,“走吧!”
姐妹二人拉扯着自家男人,悄悄離開。
嚴峰林也被小賴氏拽走了,少了那兩道炙熱的目光,安寧倒是放鬆了不少。
村民越聽越興奮,你問一句,他問一聲,一個一個問題接踵而至,安寧和嚴老爺子一個一個耐心的解答。
孟晨曦似乎又回到了他的世界裡,丟下一句,“你說怎樣就怎樣,這裡的事情全部交由你,你有決定權。”
安寧聽了一怔,又問:“你怎麼能這樣,這藥田和藥倉不是你的嗎?”
“不是我的,是你的。”
“我的?”安寧反手指着自己,她哪有那麼銀子來租田地,他不是在說笑話吧?如果他都的就這樣撒手不管,她可就不能再說下去了,將來人家清出田地,她卻拿不出銀子,那不是自找罵嗎?
“我不需要一個丟人現眼的徒弟。”
“你,我。”安寧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說到底,他是在嫌棄她窮,她沒用。
“我不會讓你看扁的。”
“最好是這樣。”
嚴老爺子站在一旁幹看着他們,院子裡的人也是眼巴巴的看了過來。
她們終於停下,嚴老爺子連忙插縫而入,“孟公子,安寧,這田土還租不租?如果租是怎麼的一個租法?鄉親們都有意把田地租出來,就等你們給一個結論了。”
孟晨曦低頭,不說話。
安寧瞧着,直想揍他。
他這是又把問題給踢了出來,自己又不知他的意思,既然他說讓自己結定,那自己就按自己的章法來辦這事。
“里正,各位親鄉,有意要出租田地的,先在里正這裡登記一下,我要看過總表後,再找人覈查田地的狀況,好的肥田,我們給出的租金也是不一樣的,並不是一口價。另外,各戶順便登記一下各家人員情況,將來,需要安排上工。”
安寧說着,嚴老爺子在一旁輕輕頷首。
孟晨曦淡淡的坐着,並未表態,只是黑眸中的碎光,足可以看出他的好心情。
“安寧,我們的田地都還種着莊稼呢,這怎麼也得等我們秋收了吧?”
“開春時,我們纔要這些田地。”
“那我們是不是等到開春就可以上工了?”
“開春時,要整田地,你們的確是可以上工了。”
“我們都上工去了,家裡只剩下老人小孩,這該怎麼辦?”
“以前,你們不也一樣下田地?我們會採取小組計量,幾人一組,每天安排一定的田地,做完了你們就回家。其他的細節,開春前會整理出來,到時會跟大家一一說明。”
月上中天,安寧擡頭看了看天色,心裡有些放心不下家裡的顧氏和安樂,便打住了話題。
眼角餘光發現了安寧的這個小動作,他嚯的一聲站了起來,打了哈欠,“安寧,回吧。”
“是,師父。”
孟晨曦聽她叫自己師父,眉頭輕蹙,不過,並沒有說什麼。
嚴老爺子也連忙起身,由嚴小茶扶着。
“里正,別送了,夜深了,早點休息。”孟晨曦施施然的出了嚴家大門,院子裡的人怔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又齊唰唰的看向嚴老爺子,“里正,這事沒能有結果嗎?”
“這不有結果了嗎?”嚴老爺子的眼底有着說不出來的興奮,“你們先回家吧,時候不早了,明天找時間來我這裡,把田地和家庭成員都登記一下。”
“里正,這事就定下來了?”
“定啦。趕緊都回家去,你們不睡,我還要睡呢。”
有人還想問什麼,有人就急急的示眼色,你推我,我推你,匆匆出了嚴家。
月光下,孟晨曦和安寧一前一後的走着,安寧看着一直長長的影子,一下一下用力的踩着。孟晨曦看着她幼稚的行爲,又好氣又好笑,嘴角微微勾着。
安靜的月夜,兩人這麼走着,突然有一種很溫馨的感覺。
心裡像是有什麼在迅速的發酵,漲漲的,暖暖的。
突然一道黑影攔在了前面,打破了他們之間的那種微妙氛圍。
“安寧,找你的。”
孟晨曦說完就要繞過嚴峰林,準備回施家,不,現在已經是顧家了。
“師父。”安寧急急的喊住孟晨曦,“師父,你的眼神不好,還是讓徒弟護着你回去吧。”
丫的,真是眼神不好,自己對嚴峰林如此感冒,他看不見嗎?
居然還狠心的要留她一人面對嚴峰林。
若是那戀兒情深的小賴氏在某處伺機行事的話,她的清譽就沒了。雖然,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可是她還是顧慮家裡的顧氏,顧氏是絕對在乎的。
“我的眼睛很好,你的事,我不便處理。”
“師父,你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的,哪個師父會不管徒兒呢?”安寧腹誹不已,“這師父太無良,明眼一看就知道自己有多不待見嚴峰林,他居然見死不救。”
“我是一般的師父嗎?”
安寧聞言,看着那離開的冷清背影,不禁滿腦黑線,風中凌亂。
這師父,真的讓她牙癢癢,想要咬他。
嚴峰林看着安寧吡牙咧齒的樣子,不禁怔了怔,有些不安的問道:“安寧,你怎麼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呃?嚴峰林瞪大了雙眼,看着安寧的眼神充滿了不敢思議。
“安寧,我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了。以後,我一定加倍努力學習,一定考取功名,待我金榜提名之際,便是我們成親之時。安寧,你要等着我,你的委屈,我都清楚,你的用心,我都明白。你現在這麼努力,一定是想讓我娘認可你。你放心!我爹孃已經後悔了,我相信不用多久,我就能勸他們上你家提親。我……”
“停!”安寧皺眉,上下打量着他,“你的腦袋裡究竟裝了什麼?是誰告訴你,我對你用心良苦了?又是誰告訴你,我需要你孃親的認可了?還有,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要等你金榜提名,我什麼時候做了讓你誤會這麼深的事情?”
嚴峰林聽後,不禁赤紅着眼,急急的伸手去抓安寧的手,安寧閃開,冷冷的看着他。
“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和你之間,沒有誤會,沒有用心良苦,沒有委屈。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安寧,你怎麼能這樣?”嚴峰林攥緊了安寧的手臂。
安寧低頭看去,他非但不鬆,反而拽得更緊,似乎知道只要自己鬆開就會永遠都沒機會了一樣。
“放、手!”
“我不放!我不會再傻傻的鬆開你的手了,就是我爹孃來了,我也不會放手。”
“小賴氏,你幹嘛這麼瞪着我?我……”安寧的目光落在嚴峰林身後,只說了半句,前一秒說不會鬆開她手的男人,已經驟然鬆開,一臉吃驚的扭身看去,“娘,你不要……”
身後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嚴峰林再回頭,安寧已跑了很遠。
“安寧,你騙我!”
“……”沒人理他,一拐角,安寧的身影他都看不見了。
安寧一路跑回家,進了院門就直喘粗氣。
月光下,孟晨曦坐在木樁桌前,手裡端着熱茶放了下來,淡淡的掃了過來,“後面又沒有鬼,你跑那麼快乾什麼?”
“你還好意思說?”安寧氣呼呼的衝過去,坐在他對面,“你還好意思說,見死不救,什麼狗屁師父?”
說完,她端起茶,吹了吹,一口喝完。
砰的一聲,重重放下,猶是不解氣的瞪着孟晨曦。
孟晨曦低頭,目光若有所思的掠過桌上的杯子,伸手從一旁又取了杯子,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喝了起來。安寧這才發覺不對勁,低頭看了看面前的茶杯,臉唰的一下紅了。
她氣懵了,居然喝下他喝過的茶。
孟晨曦輕呷了一口茶,優雅的放下,看向她,“爲醫者,忌躁。”
“你?”
“下回再讓我聽到什麼狗屁師父,你就等着打板子。我親自動手,打到你坐不下來。”孟晨曦面色清冷,“一點感情之事,你都處理不好,我還能指望你什麼?就你這樣,能奪回你爹孃的一切嗎?”
“就是不奪回那一切,我也能過上好日子。”
“是嗎?”
安寧聽着他不相信的話,頓時像是被激怒的獅子,張牙舞爪。
“你看不起我?”
“你沒做一件能讓我看得起的事情?無論是掄起菜刀砍人,還是對嚴峰林的當斷不斷。”孟晨曦瞍了她一眼,眸底閃過冷意和疏遠、失望。安寧心中一痛,莫名失落,莫名的感到委屈。
他居然這麼說她。
他難道看不到她的努力嗎?
這麼就無視了?
“奪回我爹孃的一切,就是你眼中的好徒弟了嗎?”安寧倔強咬脣,直直看着他。
她沒有發覺自己的語病,沒有發覺自己爲什麼那麼在意能不能成爲他想要的好徒弟。
“你不奪,別人就會放過你們?”孟晨曦站了起來,“可笑!想要讓我看得起,那就得強在起來,不用靠菜刀就能真正的唬住人。”說完,他轉身回房。
欒城的那些人會怕區區一把菜刀?
那些暗處的人又是一把菜刀就能打敗的嗎?
天真!
她是不知道人心的險惡,不知道這裡到處都慢無煙無味的硝煙。
這些年,他每收到一個關於太歲的消息,每到那個地方,他都會遇上暗中想要除去他的人。這一次,他知道,一樣是個局。他來了,還一步一步的走進敵人的局中,只是爲了身在局中才能理清局面。
他不傻!
如果他真的那麼天真,他早已不在這世上了。
爹孃已退出朝堂,他知道,唯有他的強大才能護住爹孃的時光靜好。爹孃當年爲了大晉,得罪的人不少,如今,他們身上無權一身輕,曾經壓着的人一定會跳起來。
他早已明白,唯有權勢,方纔護住時光靜好。
他成全爹孃,也默默的擔下那能護住時光靜好的擔子。
這些年,他明着是四處尋找太歲,被人牽着鼻子到處走,暗則是充當業哥哥在朝堂外的眼睛,替他除去隱患,瞭解民生。他有沈望的私家軍隊,他還擁有【無影門】和【俠義門】,還有業哥哥給他的暗衛一千人。
遍佈大晉的【永康醫館】,也是他收集情報和斂財的地方。
國庫充盈,百姓安康,這纔是太平盛世的根本。
安寧坐着不動,愣愣的看着他進屋。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擡頭,望天,明月皎潔,繁星點點,可她心裡也茫然,來這裡後,第一次對未來迷茫。
細想之後,她苦笑搖頭,他說的沒有錯,遇到極品,她就是掄菜刀,說到掙錢的猴頭菇,也是承他的醫館照顧,她才能擺脫不被餓死的困境,現在什麼藥田,什麼藥倉,什麼藥材經銷商,統統也是由他所賜。
若不是他,自己什麼都不成,什麼都不是。
不!
她一個擁有現代人靈魂的成年人,憑什麼要這麼被人看不起?
她要讓他知道,她不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
……
南海有一個無主的小島,四季如春,椰樹成林,百花爭放。
一對紫衣男女手牽手恩愛的在海邊漫步,潮水涌來,把他們留下的腳印衝去,了過無痕。孟夏回頭看了一眼,似有感悟的道:“人生也像是我們留在沙灘上的腳印一樣,總會被歲月潮水衝去,最後無痕無跡。”
沈望低頭寵溺的看着她,“這可不像是你一向樂觀派的看法,似乎對人生有了世故的看法。”
孟夏聞言,莞爾一笑,“我話還沒有說完呢,你就這麼着急接話。”
如嬌似嗔。
沈望不由的看呆了。
三十七歲了,可歲月卻沒有在她身上留下明顯的痕跡,她還像當年那般嬌俏迷人。
沈望的心,倏地發緊,溫柔的將她臉頰上那束被海風吹散的髮絲攏到耳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伸手將她摟入懷中。孟夏看着容貌沒有多大變化,可身子骨卻是極不好。
當年生孟晨曦時,傷了一次,後來生下雙胞胎女兒,她又是死裡逃生,再後來,蕃族來犯,暗派人潛進城南別院,孟夏受了重傷,被廢了一身的武功,身體更差了。
她怕冷,常年怕冷。
小五說,這是氣血不足,氣血不足,這是腎肝脾肺受了重創所致。
沈守業終於親政,除了外患,安了民心,大平盛世指日可待。他和孟夏辭別朝堂,四海雲遊,或是散心,或是享受生活,但沈望最想要的卻是找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他和孟夏過上真正時光靜好的日子。
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夕陽下,兩道身影如一,在沙灘上拉得長長的。
良久,孟夏輕輕的推了一下沈望,擡頭看着他,笑道:“這是怎麼了?就算我說你了,你一個大男人也不必如此惱羞吧?”
濃眉輕蹙,沈望突然的伸手往她掖下撓去,孟夏立刻笑着跑開,“不能耍賴,不能撓人。人家的確是話還沒有說完,人家是想着,既然人生是越走越少,那爲什麼不好好享受當下。沈望,我很喜歡這裡,我們就在這裡住下吧。”
“好!”
沈望一口應下,他正有此意。
“那你別追了,別撓人了。我怕癢啊,哈哈哈……”
說話間,沈望已抓住孟夏,伸手把她抱緊,手也不老實在她身上撓着。孟夏笑得花枝亂顫,整個人就像是泥鰍一般,在沈望的身上扭來滑去,兩人嘻鬧着,你追我跑,一路回到椰林裡的木屋裡。
是夜,荒島上並不安靜,海鳥的叫聲,不知名的蟲鳴,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花香陣陣,屋前的空地上起了火堆,孟夏依偎在沈望的懷裡,擡頭望着天空,久久才悠悠的道:“也不知晨曦,夢辰,星辰,他們三人怎麼樣了?”
沈望將她摟緊了一些,擡頭和孟夏一起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同在一片天空下,賞着一樣的星月,就是不在一起,也勝在一起。夏兒,你放心吧!孩子們都長大了,他們可以照顧好自己了。現在,我們該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他不是不想孩子,但是孩子都已及笄,他該放手了。
他的人生中,有太多的責任,太多的牽絆,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最愛的人才會身體敗成這樣。
現在,他該要好好的陪着她,護着她,過她一直渴望的生活了。
“爹孃,大哥二哥,還有小五和慕雲墨,青杏她們呢?”
“夏兒,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不是,我很喜歡這裡,可是,我是人,做不到了無牽掛。”孟夏頗爲苦惱,一方面想要這種與世隔絕的生活,一方面又放下親人朋友。
沈望低頭看着她,“要不,我們把他們全接來這裡?”
“這不實際。”孟夏搖搖頭。
他們要與世隔絕,別人可不是這麼想。人家有追求,有家庭,有親人,有孩子,人家不可能像他們這樣。
沈望笑了笑。
他也知道,這不實際。
“等大晉的冬天過去了,咱們就回去一趟。現在該是秋天了,你回去會受苦。”沈望以前從未想過,有一天,孟夏的畏寒之症會比慕雲墨還要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