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小茶卻是興奮的抓住了安寧的手,兩眼冒星星的看着孟晨曦,“孟公子,你真是大好人,有你這麼爲安寧謀劃,安寧以後再也不怕被人欺負了。”
孟晨曦擡頭看了嚴小茶一眼,嘴角微勾,似笑非笑,“誰敢欺負她?”
嚴小茶一怔。
孟晨曦又補了一句,“她這麼彪悍,動輒菜刀,誰嫌命短了?”
“噗......”嚴小茶噗嗤一聲,笑了。她後知後覺的才發覺了孟晨曦剛剛話中的重點,“孟公子,凡伯,你們是什麼關係啊?”
剛剛好像凡伯說藥材之類的要經安寧的手,可孟晨曦怎麼說了個一二三出來?
凡伯微微一笑,“爺是我們醫館的東家。”
【永康醫館】的東家?
嚴小茶倏地瞪大了雙眼,指着孟晨曦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孟公子就是妙手神醫?”
凡伯點點頭,“是啊。”
“我就說嘛,如果不是熟人,他那天在醫館幹嘛給安寧那止腹瀉的藥?”嚴小茶嘀咕了一句,然後,一臉崇拜的看着孟晨曦。她不知道,她的這句話就像一個巨石投中了安寧的心湖,泛起了漣漪。
她怎麼忘記了那件事,那次在醫館他們在茅房相遇的事情。
安寧的臉火燒火燎起來。
“安寧姐,你怎麼了?”嚴小茶不明所以,看着安寧臉紅撲撲的,焦急問道:“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凡伯首先看向孟晨曦,但孟晨曦垂首坐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安寧被嚴小茶這麼一問,臉就更紅了,“沒事!沒事!”
真是囧啊!
“你們聊着,我先進屋去。”孟晨曦起身,遠遠的傳來鞭炮聲,他又停了下來。
嚴小茶站了起來,一臉疑惑,“怎麼有鞭炮聲?”
安寧和凡伯、嚴老爺子也站了起來,面面相覷。
“我去看看。”嚴老爺子說着就要往外走,嚴小茶一把拉住了他,“祖父,你別去,我跑得快,我去看看。”說完,人已跑出院門。
嚴老爺子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搖頭,眼神中充滿了寵溺,“瞧瞧,這哪有姑娘家的樣子?這年紀也不小了,將來嫁到婆家還不知會被怎麼編排?”
“里正,小茶這樣很好,天真爛漫,活潑可愛,又有一副熱心腸。這樣的姑娘,打着燈籠都難找,里正是白擔心了。”安寧在一旁輕輕的道。
她多羨慕嚴小茶,有一個健全的家,那性格真的挺好。
反正她是喜歡的。
不一會兒,嚴小茶就一臉焦爭的跑了回來,“安寧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嚴老爺子蹙眉,“有話好好說,別急得跟什麼似的。”
“小茶,怎麼了?”安寧看過去,問道。
嚴小茶跑得太急了,雙手支着膝蓋,大口大口的喘了會氣,這才急急的看着安寧,道:“馮家,馮家上門下聘來了。”
“什麼,下聘?”安寧愣了愣,這親事不是取消了嗎?不是不作數了嗎?
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孟晨曦濃眉輕蹙,目光朝院門外看去。
只見浩浩蕩蕩的下聘隊伍已經來到了院門口,那大紅色的東西,此刻,孟晨曦覺得礙眼極了。
“白虎。”
“爺,屬下在。”聲落,白虎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
“丟出去。”
白虎愣了一下,提醒,“爺,人家是上門提親的,安寧姑娘的親事,咱們不便插手吧?”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孟晨曦神色淡然的看向安寧,“你昨天已拜我爲師,那麼你的親情,爲師是不是有權過問?”
安寧怔了怔,愣愣的看着他。
他昨天不是不願收她爲徒嗎?現在這又是?
她眼角餘光看着院門口一擡擡大紅色的東西,連忙點頭,“那是當然,師父當然有權插手徒弟的親事。”
這麼上道。
孟晨曦含笑頷首,瞍了一眼白虎,“聽見了?告訴他們,安寧的親事由小爺說了算,馮家這親事,早已不作數。如果他們失憶了,咱們可以找人見證。或是,找卜知縣來處理。”
“是,爺。”
白虎別具深意的目光在安寧和孟晨曦身上掃過,嘴角隱有笑意。
安寧站着不動,突然,有種很輕鬆的感覺。反正這事孟晨曦會處理,既不用她操心,她也樂得清閒。
“小茶,走,咱們包餃子去。”
“啊?”嚴小茶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外面就是來下聘的人,她不打個照面?
“啊什麼?走啦。”安寧伸手拉着她往廚房走去,孟晨曦在後面,淡淡的說了一句,“今天不吃餃子,來點別的,打滷麪會做了嗎?”
“行!只要你把外面的人打發走了,打滷麪,我一定端到你面前。”安寧的心情似乎好了起來,嘴角帶着筆意。
嚴小茶偏過頭看了她一眼,一頭霧水。
兩人進了廚房,嚴小茶就迫不及待的追問:“安寧姐,你和這位孟公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沒聽他說嗎?師徒,他收我爲徒了。”安寧笑了,一臉璀璨,“小茶,我真是太高興了,我終於可以學醫術了。你不知道,我最想學的就是醫術。”
“安寧姐,你在左右而言他。”
嚴小茶不悅。
“沒有啊!學醫術這事對我來說,這纔是最重要的。”
“那他爲什麼這麼幫你?一再替你解圍,還住進你家,現在還要收你爲徒,教你醫術。我怎麼就碰不到這麼一個好人?安寧姐,你是真糊塗,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嚴小茶有些氣急敗壞,尤其是看到安寧一副茫然的樣子。
“小茶,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沒想什麼,我只是講出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你不會是以爲他看上我了吧?”安寧驚訝的看着嚴小茶,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如果她知道孟晨曦都是怎麼捉弄她?怎麼嗆她?又是對她怎麼冷淡的,她還會有這樣的想法嗎?
太可怕了!
被孟晨曦的表面給騙了。
嚴小茶瞥了她一眼,“你現在才後知後覺。”
“哈哈哈!我不是後知後覺,我是非常清楚,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安寧笑了,洗乾淨木盆,舀了麪粉,準備和麪。
今天來她家幫忙建新房的人不少,她得準備午飯給人家吃,不能讓人家白白辛苦。
嚴小茶湊了上去,“怎麼就不可能了?”
“因爲所以,沒有道理,我很清楚。”安寧朝她努努嘴,“你把那些菜都洗了吧?”
嚴小茶低頭看去,驚訝,居然有好大藍子的菜,她是清楚安寧家那幾壟菜地的真實情況的,便問:“怎麼這麼多菜?”
“你娘摘了送來的,孫婆婆也送了一些。現在那邊正在建新房,我總不能讓人家連頓飯都吃不上吧。今天你就被我扣下來當勞力了,你可別想逃。”安寧想到要做幾十人的飯,頭就大。
“噗,安寧姐,一頓飯就把你難住了?”嚴小茶噗嗤一聲笑了。
安寧愁眉苦臉的看着她,“不是難住了,是把我難壞了。幾個人的飯菜,我還能做,這幾十人的飯菜,我還真的做不來。”
“沒事!這不有我嗎?我娘和孫婆婆等一下根本也會來的。”嚴小茶說着,似是想起了什麼,又道:“安寧姐,昨晚那些送你小弟上山的人,你有沒有給人家送紅包?”
“還要送紅包?”安寧愣了愣。
她哪知這些風俗啊,所以,沒送。
嚴小茶點點頭,“給人家紅包,一是給人家的辛苦報酬,二是代表紅紅火火,因爲是大晚上上山,你送人家紅包,可以讓人家運氣不受損,也不被那些東西沾上。”
說着,她還四處望了一下,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你娘沒跟我說,我也不知這些門道。”安寧連忙洗淨了手,“小茶,你幫我和麪,我去問問你娘。”
“哦,好。”嚴小茶洗了手,接過她手中的活。
安寧出了廚房,外面有人眼尖看到她,就大喊大叫起來,“施姑娘,你們怎麼能如此欺人?這親事是你爹定下的,不是你說不認就不認的。還有我們家夫人說了,大公子寫的什麼協議不作數。當初你爹從夫人那人取了五百兩,如果你要毀婚,你就得賠上一千兩。”
那人聲落,全場寂靜,落針可聞。
安寧蹙眉,信步往院門口走去。
“你是說,這下聘是你們夫人一個人的主意?”
“當然!夫人說了,兒女婚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大公子的親事,既是父母之命,又有媒妁之言,所以,不可能不作數。姑娘還是在家裡安心嫁喜服,等着下個月十六我家大公子上門來迎親吧。”
下個月十六?
安寧暗算了一些日子,也就只剩一個月的時間了。
這馮家夫人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了?這麼火急火燎的要娶她做兒媳婦。
“很抱歉!我的親事由我說了算,輪不到那個早已和我斷絕關係的施大貴來作主。你們馮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不防去打聽一下,昨天卜知縣是不是來這裡把施大貴帶走了?而他又不是承認了與我們斷絕了關係?既然我跟他沒有關係,何來父母之命?”
安寧風輕雲淡的看了那些人一眼,“麻煩你們把東西擡回去,原路返回,你們應該不會迷路吧?”
“施姑娘,你說的這些我們夫人已經知道了,但是,我們夫人也說了,這親是你們還沒有斷絕關係時定下的,所以,也是作數的。還請姑娘不要讓我們難做。姑娘,你看清楚了,這是二十四擡聘禮,整個寧河縣都是頭一遭,姑娘你確定要拒絕?”
爲首的那人笑指着身後的聘禮,信心十足。
他就不相信了,誰家姑娘看到這些聘禮還會無動於衷。
安寧勾脣,冷冷的笑了,“區區二十四擡聘禮,別人在乎,我可是不屑於顧。我將來會給自己掙下的嫁妝,又豈會是這個數?各位,我就不請你們進來喝水了,請吧。”
說完,轉身進了院門。
“等等!姑娘,你這麼做不會是嫌少了吧?”
“滾!不要讓我多說一遍。”安寧不悅的斥喝。
有臉不要臉的東西,他以爲全世界的人都會看上馮家的家產?
笑話!
她安寧就是現在窮也屑這些,她始終相信,將來有一天,她自己就是大戶,何需依附哪個大戶人家?
“白虎,把人丟出去。”一道冷清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只見一抹白影掠過,再定眼看去,剛剛還在她面前誇誇其談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一旁建新房的暗衛也跳了下來,上前二話不說就把剩下的人連同擡來的聘禮,一同丟了出去。
“滾!”
孟晨曦一聲冷喝。
那些人連忙擡着東西,夾着尾巴,灰溜溜的離開。
圍觀的村民,不由打了個冷顫,紛紛朝孟晨曦看去。
這個究竟是什麼來頭,他的一句話就有如此強大的氣流,讓人不寒而慄。
嚴老爺子站了起來,朝圍觀的那些人揮揮手,“你們都散了吧。”
那些人早就被孟晨曦剛剛的氣強給威懾,現在聽嚴老爺子開口,立刻一鬨而散,眨眼間就跑遠了。而那些暗衛已面無表情的回到一旁的空地上,與一些村民搭建木屋。
孟晨曦一聲不吭的進屋。
嚴老爺子看着他背影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凡伯瞧着,微微一笑,“里正,請坐。我們爺就是一個內冷外熱的,里正不用有太大的壓力。剛剛我們說到哪裡了?”
“哦,說到藥材收集的事情。”嚴老爺子重新坐了下來。
“對對對!大叔啊,這事你是牛角村的里正,你得站出來主持。我們東家不是不想幫這村裡的人,只是,你們需要一個牽頭的,一個專對我們的人。我們商量再三,還是覺得安寧姑娘最合適。”
說着,凡伯指向一旁正在建的木屋,“你以爲我們東家着急建這些木屋是爲了什麼?還不是因爲需要存放藥材的地方。等那邊建好後,這邊的茅草屋也會折了重新。以後,這裡需要很大的庫房,一個大院子,到時候這裡要用的人就多了,你們村裡的人怕是忙都忙過來。這樣,你還擔心他們過不上好日子?”
“真的?”嚴老爺子眼睛都亮了。
凡伯點點頭,“這話,我可不敢假的,剛剛你也瞧見了,我東家那性子,可像是說話不算數的人?”
“不像,不像!”
“嗯,里正既已明白了這些,我相信,接下該做什麼,又該怎麼做,你心裡已有大方向。”凡伯頷首,“里正,你先忙着,我進去跟東家說一聲,我也要回醫館去忙了。”
嚴老爺子起身,“待會我送送凡掌櫃。”
凡伯點頭,進屋與孟晨曦說了一會話,他就離開。
“里正,請留步!”
“凡掌櫃,慢走。”
嚴老爺子站在院門口,看着旁邊幾十人正忙上忙下,他走了過去,中氣十足的道:“大家都辛苦了,抓緊時間幫忙建好,另外,今天下午的事情,晚上再說吧。下午你們也正好可以多幹些活。”
“是,里正。”
村民紛紛應道。
有人叮囑,“里正,你老別過來,這裡人多手雜,東西又多,別是碰傷你了。”
“是啊,里正若是不放心,就去顧嫂子的院子裡坐着喝茶,順便監工便是。”
“沒錯!沒錯!我們保證不偷懶。”
大家都看到了孟晨曦的威風,也隱約知道里正今天會召集大家說一些好事。特別是昨天官差從楊氏身上搜下的那些銀子,實在是太刺激他們了。他們這些人,昨晚在家裡都躁得睡不着了。
誰都想跟着安寧上山,也掙些銀子。
嚴老爺子點點頭,“那行!你們好好幹,安寧丫頭一定不會虧了你們大家的。”
“是的,里正。”
嚴老爺子思量一番,還是返回木樁桌前,坐着喝茶,想事情。
安寧進了顧氏屋子,李氏正好在給顧氏擦身子,見她進來,微微一笑,“安寧,你現在是越來越有魄力了,剛剛那些人被你說得一愣一愣的。現在人走了,總算是清靜了。”
“嬸子,你別笑話我。”
安寧笑了笑,走到牀前,看着顧氏,問道:“娘,你感覺如何?”
“好多了,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吧?安樂醒了沒有?”顧氏滿目心疼的看着安寧。
“有嬸子和孫婆婆在,還有小茶,我可以忙過來。安樂昨晚醒來喝了藥,現在還睡着呢。孟......孟公子說她失血過頭,睡久了也是正常的。”安寧微笑着應道。
顧氏聞言,放心的點點頭,“有孟公子在,我倒是放心的。安寧啊,我剛剛好像聽到孟公子說收你爲徒了?你想學醫術,以前怎麼沒有跟娘說呢?”
安寧咬了咬脣,“娘,以前我。”
“不用說了,娘明白了。以前,娘自己都暈暈噩噩的,而家裡就這情況,你就是說了,娘也幫上忙。幸好,現在孟公子來了,他還願意收你爲徒。安寧啊,你可要好好學,不要辜負了孟公子。”
顧氏的眸中浮現自責。
“娘,我知道,我會好好學的。”安寧坐在牀沿上,攜過顧氏的手,“娘,我們說好要一起展望未來的,過去的,不管是好的壞的,還是貧窮富貴的,咱們都忘了。以後,咱們會有想要的生活的。”
“嗯,娘相信你。”顧氏眸中盈淚。
此刻,母女二人沉醉在對未來的憧憬中,卻不知不平靜的生活,現在還只是開始。
許多事情,並不是她們說過去就過去的。
許多人,並沒有過去,當然,也不會讓她們過去。
李氏看着眼前這幕母慈女孝的情景,也不禁紅了眼眶,她低頭拭拭眼角。
安寧鬆開顧氏的手,“娘,有好多人在幫我建新房,我要去做午飯了。”說着,她站了起來,看向李氏,“嬸子,這麼多人的飯,我做不來,這些日子怕是要麻煩嬸子了。”
“做飯而已,沒什麼麻煩的。這事交給我和孫婆婆就好,你們年輕人忙別的去,家裡就交給我們幾個老的。我保證不丟你們家的人,走吧,我和你一起去廚房。”
李氏笑着擺手。
安寧點頭,“謝謝嬸子。”回頭看向顧氏,“娘,你好好休息,安樂醒了,我會第一時間過來告訴你。”
“嗯,去吧。多跟你嬸子學着點。”
“好,我知道的。”
安寧和李氏出了房間,剛進廚房,安寧就急急問李氏,“嬸子,昨晚那些幫忙送上山的鄉親,我沒有給人家紅包,現在該怎麼辦?”
李氏聞言,拍拍她的肩膀,“這風俗嬸子還是懂的,昨晚看你實在是太累了,晚上還要照顧你娘,所以,我就自作主張的給了他們紅包。”
“嬸子,你......你真是對我們家太好了。”
“大家鄉里鄉親的,你和小茶又情同姐妹,這點事情算什麼。”
“嬸子,一共包了多少銀子,等一下,我取給你。”
李氏一怔,蹙眉,“你這孩子,你怎麼?”
“嬸子,一是一,二是二,這錢不能由你來出,我們是主人家,這銀子一定得還給你。”安寧堅持,李氏沒法,只好點頭,“你這丫頭,真是懂事,什麼時候我家小茶也能像你這樣不用人操心?”
“娘,我怎麼就讓你操心了?”
一旁的嚴小茶不滿的打岔。
她正在切饅頭,臉上還有面粉,白白的。
李氏寵溺的看着她,笑着搖頭,伸手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麪粉,“瞧瞧,做個饅頭也能把自己弄成這樣,你還說不讓我操心。”
“娘,這難免的,好不好?”
嚴小茶跺跺腳。
安寧笑了,上前,拎着菜藍子往外走,“我去洗菜。不過,我同意小茶的話,她的確不讓人操心的。”
“娘,你聽,安寧姐都這麼說了,決定假不了。”嚴小茶眉開眼笑,當場就指揮李氏幹活,“娘,你燒火吧,今天保住讓你看到白白胖胖的大饅頭,保證你會從此對我改觀的。”
李氏笑了笑,“行!我拭目以待。”
安寧在院子裡的水缸旁洗菜,這些菜都已在河邊洗過的,她只需再清一遍。
嚴老爺子坐在木樁上抽菸,一邊看着自己吐出的煙暈,一邊沉思着凡掌櫃的話。他聽到水聲,回神過來,扭頭看去,輕喚,“安寧丫頭,過來陪里正坐一會。”
“哦,好!里正先等一下,我把洗好的菜先提進廚房去。”
“嗯,好。”
安寧把菜放下,跟李氏和嚴小茶說了一聲,然後就返回院子裡。她把茶壺裡的茶葉倒了,重新換上新茶葉,提到一旁的銅壺裡的開水,利索的沏茶,洗杯子,倒茶,然後推了一杯茶在嚴老爺子面前,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里正,你有什麼要交待安寧的,你就直說吧。”
嚴老爺子微微一笑,把手中的菸斗往桌上一放,端起新沏的茶,“先喝茶吧。你也忙了這麼大半天了。”
輕輕點頭,安寧端起茶,悠哉悠哉的喝着。
屋裡的孟晨曦喊了一聲,“安寧,沏茶進來。”
安寧蹙了蹙眉頭,放下茶杯,取了一旁的青花瓷茶杯,放了茶葉,重沏了一杯。
“里正,你再等一下,我先把茶端進去。”
“去吧。”
安寧端了茶進去,孟晨曦指着面前的一大摞醫書,道:“這些,你搬去,好好看。先從百藥綱開始看,等你熟悉了這些,我再教你針炙。”說着,他拿起一旁的銀針包,“這套寒冰銀針,等你看完這些醫書,通過我的考試後,我會送給你當資勵。”
寒冰銀針?
光聽這名字就已經是高大上了。
安寧眼睛發亮,緊盯着那銀針包。
“別看了,就是流口水了,也不會提前給你。記住了,我如今已是你的師父,一日爲師,終......”
“終身爲父嘛,這個我懂。”安寧截下了他的話,“你以後不會再提醒我這個了,我一聽,就發悚。說到底你比我還小,讓我喊你師父,爲了學醫術,我認了。可終身爲父,這話的確令人吃不消。咱們打個商量,終身爲弟行不行?”
孟晨曦擡手,毫不留情的朝她腦袋上敲去。
“喂,你幹嘛打人?這個習慣不好,這把人打傻了怎麼辦?”安寧摸着腦門,噘着嘴嘀咕。
涼涼的剜了她一眼,“還有比你更笨的嗎?”
“喂,別欺負人,我也是很聰明的好不好?”
孟晨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真的沒有發現。一個只會用菜刀的人,哪有什麼聰明的地方?”
“你?”
“你們是誰啊?”
安寧剛要發飆,一聲軟軟糯糯的聲音就從牀那邊傳來。
兩人面面相覷,驚訝的朝牀邊走去,安寧激動的看着坐了起來的安樂,也不知是不是她蓋着被子熱的,還是怎麼了,她的臉蛋紅撲撲的,像是兩個大蘋果。
安寧瞧着,卻感覺有些不動勁。
是的,不對勁。
安樂的眼神不對勁。
以前骨碌碌的轉,黑溜溜的,充滿靈氣,現在是直直的,似是找不到焦點,又似是整個人都放空了。
安寧大跨兩步,上前去抱安樂,安樂尖叫一聲,閃到了牀角,驚恐不定的看着她,“你...你是誰?”
“安樂,你怎麼了?我是姐姐,我是你姐姐,我叫安寧啊,你不記得了嗎?”安寧不由的慌了,伸在半空中的手僵直在那裡。
安樂一直搖頭,“我不認識你,你是壞人,你不要打我......”
豆大的眼淚掉了下來,安寧自己都感到意外。
從何時開始,她就與這裡的親人成爲了真正的親人了?
她竟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看着眼前如受驚小白兔般的安樂,安寧的狠狠的揪着,痛得喘息不過來。
孟晨曦站在她身旁,拍拍她的肩膀,“你讓一下,我來給安樂檢查一下。”
“哦,好。”安寧快六神無主了。
孟晨曦在牀前坐了下來,朝安樂招招手,嘴角難得的溢出一抹如春風般溫暖和煦的笑容,“安樂,到大哥哥這裡來,你不是最喜歡大哥哥的嗎?快過來。”
大哥哥?
什麼時候,他們這麼親密了?
安樂不停的搖頭,但眼底的防備顯然沒有那麼重了。
安寧瞧着,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緊張和擔心更多。
“我不去!”她微微擡頭,飛快的瞥了安寧一眼。
孟晨曦會意,扭頭對一旁的安寧,道:“安寧,你先去忙吧,我會照顧好她。”
“哦。”安寧不明白,也不甘心。
明明就是自己的妹妹,怎麼醒來後就不認自己了?
房裡間只剩下孟晨曦和安樂了,安樂雖然放鬆了一些,但還是繃得很緊,抱着雙膝。
“過來,不相信大哥哥了嗎?昨晚大哥哥不還給你講了故事嗎?”孟晨曦耐心的哄着安樂,昨晚快天亮時安樂又醒了一次,她那時的狀況比現在更不好。孟晨曦不想讓安寧擔心,便自己一人哄安樂睡覺。
大哥哥,也是安樂在那個時候喊的。
安樂的確跟以前不一樣了,她好像把自己給封閉了起來。
這樣情況,一般是受了重大的刺激,或是受了重創,不然不會這樣子。安樂這孩子,太過早熟懂事,這讓孟晨曦想起的年幼時的自己,對她也多了幾分妹妹般的心疼。
臉的笑容一直掛着,安樂看了許久,她才似乎慢慢的放下防備,一點一點的挪了過去。
孟晨曦伸手揉揉她的頭髮,“真乖!”
安樂仰頭看着他,眼睛眨巴着。
放下手,輕輕搭上她的手腕,兩人靜靜的坐着,不一全兒,孟晨曦鬆開她的手,又揉了揉她的頭髮,“安樂很乖!大哥哥真喜歡乖孩子了。剛剛那位是你的親姐姐,她叫安寧,而你叫安樂,一生安寧,一生安樂,這是一樣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安樂搖搖頭,“不是!”
“不是什麼?”孟晨曦耐着性子問道。
他知道,安樂有心結,如果一日不打開,她就一日不會走出自己給自己上了鎖的空間。
她不是真傻,也不是失憶,她是在逃避某件事情。
“什麼都不是。”
孟晨曦蹙眉,試探性的問道:“你是說安寧不是你的姐姐。”
安樂愣愣的坐着,失神,眼睛直直的,沒有一絲情感,“不是,什麼都不是。”
她就是沒有回答孟晨曦的最後一個問題。
“休息一會吧?”孟晨曦扶她躺下,“乖乖睡覺!哦,忘記了,你餓不餓,大哥哥去給你端點吃的。”
安樂蹙着眉頭想了很久,被子下面的手,摸了摸幹扁的肚子,“餓,扁扁的。”
孟晨曦心疼的看着她,又忍不住的揉揉她的頭髮,“你先等一下,大哥哥這就去找吃的來。”
“......”安樂沒有迴應。
院子裡,安寧心事重重的坐在嚴老爺子的對面,剛剛嚴老爺子說了什麼,她都沒有聽進一句話,她一直在想安樂怎麼了?爲什麼她看自己是那樣的眼神?
好像是陌生人。
“安寧,晚上你來一趟我那裡,跟大家說說猴頭菇的事情,你能抽出空嗎?”
“......”安寧沒有答應。
嚴老爺子瞥了她一眼,又重複了一遍。
安寧還是坐着,不吭聲。
花白的眉頭越蹙越緊,嚴老爺子輕問:“安寧丫頭,你有什麼想法就跟里正說,里正能滿意你的,或是能幫上忙的,一定會盡力。”
“......”
呃?嚴老爺子總算是發現了,安寧就沒有在聽他在講什麼,而是一直出神。
從送茶去房裡,出來後,她就一直這麼坐着不動。
起初以爲她是在一邊聽,一邊思考。
“丫頭,在想什麼事情呢?”嚴老爺子拍拍她的肩膀,安寧動了身子,擡頭猛地看了過去,有些尷尬的道:“對不起!里正,能不能麻煩你再說一遍,我剛剛有些出神了。”
“我說,晚上你能不能上一趟我那裡,我找了大夥去我那裡聚聚,有些事情,你可以當面跟他們講。有什麼需要我補充或是幫忙的,我也可以當時就表態。”
嚴老爺子沒有生氣,他能理解,畢竟這個家最近發生太多事情了。
“可以!”
驟然鬆了一口氣,嚴老爺子欣慰的拍拍她的肩膀,“丫頭,你沒有讓里正失望。”
孟晨曦從屋裡出來,看着安寧,道:“安寧,有吃的嗎?安樂餓了,你最好弄點流食,或是清淡一點的。”說着,他走到木樁桌前坐了下來,“煮好給我,我端進去喂她。”
安寧點點頭。
嚴老爺子高興的問道:“小安樂也醒啦?”
孟晨曦點點頭。
嚴老爺子見他這樣,又想到他一直這麼不說話,便也沒在意,自己找了話題,聊了起來。
“孟公子,凡掌櫃提的事情,我想過了。這些都是在理的,藥材不比其他,這是治病救命的,自然不能馬虎。我剛剛跟安寧丫頭說了,晚上讓她去一趟我那裡,我召聚了村裡的人,大家一起合計一下。也許......”
孟晨曦猛地擡頭,目光淡淡看去。
嚴老爺子說着一半的話就噎住了,怔怔的看着他,心竟因緊張而怦怦直跳。
這爺不會是生氣了吧?
“這事事關【永康醫館】,我也一起去。”好半天,嚴老爺子心裡都發毛了,孟晨曦才淡淡的說了一句。
“行!這是請都請不到的,有公子一起去,更是妥善。”
“我對救濟窮人沒興趣。”
呃?
嚴老爺子又愣住了。
這爺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願給他們村民機會?
正想着該如何委婉的開口詢問,孟晨曦又來了一句,“我只在意自己的徒弟能不能掙到錢?醫館能不能用上最好最新鮮的藥材。至少這些平時就愛欺負我徒弟的村民,我才懶得管。”
他竟這麼在意安寧?
嚴老爺子微眯起雙眼,壯着膽子打量孟晨曦。
“我不想徒弟太寒酸,帶出去,丟我這個師父的臉。”
輕飄飄的又來了這麼一句。
嚴老爺子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解釋。
解釋他的用意。
這麼爲徒弟着想的師父,他好想問問,“公子,你還收徒弟嗎?我家的孫女、孫兒都拜你爲師吧?”可這話,他是不敢說出來的,因爲,他沒那個膽,也知道問了也白問。
孟晨曦不可能收下除了安寧之外的徒弟。
他這個局外人看得這麼清楚,也不知局中人何時才清楚?
“我去了,要麼不說話,要麼就是不好聽。”
嚴老爺子聽着旁邊的人的話,連忙應道:“公子但說無妨。”
“你還是有心理準備的好,我怕嚇着你老人家。”
“呵呵,公子這是哪裡的話,我老人家活了大輩子,黃土都埋脖子上了,不會怕人發脾氣。”
安寧終於端着碗出來,一碗奶白色的雞湯,“湯好了,要不先讓安樂喝碗雞湯吧?”
“魚湯對傷口好。”孟晨曦端了雞湯就走,輕飄飄的留下一句話。
安寧怔了怔。
一旁,嚴老爺子卻已站了起來,“安寧啊,魚不用你操心,我這不回去讓你嚴叔去河裡釣幾條,晚一點再送過來給你。”
“謝謝里正。”
“傻丫頭,這魚還沒見着呢,你就急着道謝,呵呵。”
“里正慢走!”
嚴老爺子揮揮手,離開。
是夜,里正家的院子裡坐滿了人,大家都從家裡自帶板凳,一排一排的坐了下來。
牛角村人不多,只有二百多人,幾十戶人家。嚴氏是大家族,下面還有施家、孫家、曾家。
屋檐下,擺着三張椅子,嚴老爺子今天特意換了一身灰色長袍,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他雙手放在膝蓋上,板直着腰身,目光炯炯的往院子裡的衆人掃了一眼。
衆人瞧着,猜測今晚有大事要宣佈。
坐在嚴老爺子旁邊的是孟晨曦,再邊上是安寧。
大家看着一直被人揹人笑話的安寧,如今竟與里正平起平坐,心裡大多感慨萬分,當然,也有人是氣憤不已,比如賴氏姐妹,還有施鳳竹。嚴峰林的目光如膠似漆的粘在安寧身上,安寧就是不看過去,也能感覺到兩束火辣辣的目光。
這個嚴峰林,他怎麼就是不死心呢?
“咳咳。”嚴老爺子輕咳了幾句,看着衆人,道:“大家一定或多或少都知道,我今天找你們來這裡的目的吧。沒錯!今天就是想借孟公子和安寧的光,讓大家都有一條致富路。想必大家都知道一些猴頭菇的事情,但猴頭菇是什麼樣子,有什麼用,該怎麼採摘,卻只有安寧知道。”
他不說出嚴小茶和李氏,更不會是孫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