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邊多爾袞很是氣惱,可是在皮島之上,總兵府內,黃龍等人卻是一片熱鬧,黃龍親自命人準備了酒宴,邀請趙廣等人赴宴,就是在城頭上駐守的士兵,也都是每人發了一碗酒,一驅逐寒冷。
“我皮島何時有如此興盛的?”黃龍環顧左右,輕輕的嘆息道:“當初毛總兵在的時候,雖然在黃龍整軍備戰,但是所得甚少,許多東西朝廷供給不足,不得已只能從是從朝鮮搶奪。那個時候,諸公,莫說是有酒喝了,就是軍餉也是給之不足啊!”
一席話說的在座的衆人也都點了點頭,莫不做聲,張採更是神情複雜。在皮島這麼長時間,他也是知道皮島以前的一些事情。說實在的,經過李信在皮島一番佈置之後,皮島纔有了今日的規模,五千騎兵,數千步兵。將皮島防禦的如同鐵通一番。這些都是用錢堆出來的,朝廷是不會給錢的。或許,在朝廷眼中,已經拋棄了皮島了。說實在的,當年毛文龍在皮島雖然殺出了威風,但是也是不長久,此人桀驁不馴,難怪會爲袁崇煥所斬,但是仔細想想他的桀驁不馴,也是被現實所逼,沒有錢糧,如何維持皮島運轉,所以他只能是搶,只能是找別人要。這才造就了他的性格,也給他的被殺埋下了伏筆。
“這一仗,若是就這麼打下去,多爾袞肯定會退兵的。”李惟鸞哈哈大笑道:“從來就沒有如此的爽過,以前聽說在毛總兵的時候,建奴不敢南下,皮島縱橫整個遼東,後來,我們雖然有心也是無力。”
“現在有徵北侯的支持,遲早有一天,我們能殺入遼東的。”黃龍半截面具遮掩下的面孔現出一絲潮紅,雙目中露出憤怒之色,他的身子一向不大好,就是因爲上次建奴進攻皮島,割了他的鼻子所造成的。
“多爾袞這次恐怕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張採有些嘆息道:“皇太極在侯爺那裡吃了大虧,他若是不報復一下侯爺,也是說不過去的,這隻能會是讓多爾袞強攻皮島。所以未來的一段時間內,我們都要小心點了。”張採有些擔憂,根據他對時局的判斷,多爾袞是不會如此輕易的就放掉皮島。未來的進攻中皮島傷亡肯定是不小的。
“怕什麼,要死也是碗口大的洞。”孫應龍不屑的說道:“他雖然人數衆多,但是想進攻我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不要望了,我們的幾千水師雖然沒有船了,可是做一個守城士兵還是可以的,我們還有萬餘青壯,只要發給他們武器,也能做一個守城之人。真的打起來,鹿死誰手,還真不知道的呢?”
“對,怕什麼。我們是守城一方,這個時候,將城牆變成了秉承,我看他多爾袞有什麼能耐與我們廝殺的。”李惟鸞也大聲的說道。
“好,諸位將軍有此雄心,那我黃龍就舍了性命,也要保住皮島。”黃龍聽了衆人的言語,雙目中精光閃爍,道:“我黃龍這些年爲朝廷賣命,也算是夠了,對得起朝廷了,皮島是徵北侯爺交給我的,我黃龍可不能讓他丟在我手上了。”
“聽從將軍吩咐。”衆將站起身來大聲說道。
次日,多爾袞的大軍休息一夜之後,果然如同張採所說的那樣,開始對皮島採取了強攻。大型的大將軍炮、紅衣大炮之類的不能行走,多爾袞也就沒有到來了,所以他只是帶了一些輕型的諸如佛郎機炮、子母炮等等火器,從朝鮮徵集了不少的百姓,由士兵壓着,緩緩的朝皮島上來。
戰馬上的多爾袞仍然是立在岸邊,但是多鐸、杜度都已經派了出去,昨天的進攻是試探而已,這一試探雖然是失敗了,可是仍然讓多爾袞看出點端倪來了,皮島的守備很強悍,但是他們的炮火卻不是很強烈。所以他這次大軍出動還是使用了散開的陣型。
只是讓他有一點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起來,發現自己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皮島,而且還是一個寒冰鑄就的城堡,眼前一片雪亮,陽光照樣下,刺人雙眼。多爾袞心中極爲不滿,這算是什麼?這如何去打。
不過幸虧,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弓箭稱雄的時代了。大炮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弓箭的作用,多爾袞這次攜帶的大炮就有上百門之多,在盛京出發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這些問題,更爲重要的是,這裡是朝鮮,朝鮮被建奴壓的喘不過氣來,雖然恨不得翻身滅了建奴的衝動,可是對於建奴的各種要求,朝鮮方面也只能是答應下來。所以多爾袞還從後方朝鮮那裡索要了不少的物資,包括大炮。儘管朝鮮的大炮還是那種老式的火器,可是總比沒有好吧。甚至他還令朝鮮國王準備了三千僱傭軍,一起來進攻皮島。
“皮島不好打啊。”望着冰牆,多爾袞雖然自認爲有大炮在手,但是若是想一舉攻下皮島,顯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若不攻下皮島,就意味着大軍在這裡勞師動衆,最後卻沒有取得半點的效果,傳揚出去,恐怕皇太極也會找自己的麻煩的。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只能是這樣幹下去了。、
戰鬥很快就打響,在這個時候,一切的陰謀詭計都沒有任何的效果,面對的只能是生死存亡,炮聲隆隆,讓遼東這塊土地上再次現出了一絲緊張的氣氛。雙方的炮彈好像是不要命的朝對方進攻,不過細心的人還是能發現的到,皮島上的炮火要少了許多。畢竟皮島雖然在李信的幫忙下,有了不少的進步,但是有些東西的存在和成長,還是需要時間的積澱。好在皮島極爲堅固,冰城之下,佛郎機炮雖然厲害,但是隻要沒有擊中人,所造成的危害還是很小的。炮彈砸在城牆上,飛濺起無數冰屑,煞是好看,若是冰屑中不帶點鮮血,那就更加不錯了。
戰爭是殘酷的,立在岸上的多爾袞面色冰冷,冷冷的望着遠處的戰場,他不能後退,哪怕現在進攻的正是他正白旗的兵馬,也是一樣,與皇太極相同的是,兩人之間雖然有些矛盾,但是在整個滿人利益面前,兩人都是一致的,這個皮島就是懸浮在滿人頭頂上的一柄利劍,有它的存在,朝鮮人總是對明朝心存奢望,對皇太極的聖旨也是陰奉陽違,有它的存在,李信可以兩路聯合起來進攻滿人,李信背靠大明,或許可以兩面作戰,但是滿人卻不行,他們需要的是就是一舉將皮島奪取,使得自己沒有後顧之憂。所以多爾袞見戰場上處在膠着狀態,也不見他下任何退兵的命令。
城牆上,雖然現在的皮島是一座冰城,敵人的大炮並沒有對城牆有多大的損傷,可是士兵已經出現了傷亡。建奴擅射,這已經是公認的事實,在攻城的時候,不在乎近身殺敵,而在乎遠程攻擊。弓弩在這個時候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它雖然不如大炮來的犀利,射程也不如大炮,但是它勝在操作簡單,能使用弓箭的人很多,最起碼,在建奴兵馬中,幾乎是人人都會使用弓箭。
“這個多爾袞是瘋了。”因爲是第一天交戰,不但是李惟鸞等將軍,就是黃龍也親臨戰場,指揮戰鬥。但是一看到多爾袞如此不要命的進攻,衆人都驚訝了。
“皮島對於建奴的位置很重要,侯爺可以憑藉這個皮島進攻建奴的後方,更何況,建奴與侯爺對陣以來,從來就沒有贏過,這次他們是要拿下皮島,一方面是警告中原,而另一方面也是爲振奮軍心。”張採一下就看出了多爾袞的用意。
“也不用如此誇張的吧!這樣用弓箭進攻,能射中我們多少人呢?”黃龍不屑的說道。
“總兵大人不要忘記了,我們的人少。”張採搖搖頭說道:“我們雖然有不少守城工具,但是弓箭手並沒有多少。而建奴幾乎人人都是弓箭手,其中利害的還有不少。這樣進攻,固然會損失不少人,但是同樣的人,我們的人也在慢慢的減少。”
黃龍聞言默不作聲,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也知道多爾袞必定是打着這個念頭的。只是他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先生,可有什麼辦法?”趙廣忽然出言說道。衆人一時間都用希冀的眼神望着張採,看着對方是不是能出一個主意。
“兵馬太少,無解。只能是等待了。等待大雪下的更大一點,多爾袞進攻不便,沒辦法也只能是退兵了。”張採這個時候也沒有任何的辦法,任何計策都是有着絕對實力保障的,皮島兵馬遠在對方之下,而且是四面環水,就算是從另一方向偷偷的摸出去,去偷襲多爾袞的後營,襲擊其糧草,也不一定能取得勝利。
“哼,難道我們還怕了他不成?”孫應龍冷哼道:“我們兵馬雖然不如對方,可是我們士氣比他們強,我們有堅固的城池可以防禦。怕什麼?”
“是啊,我們乃是大明最忠勇的將士,不要擔心。”黃龍也點了點頭,環顧左右,說道:“侯爺能用五千兵馬就能橫掃建奴,挖了老酋的陵寢,還搶了皇太極的女人,雖然我黃龍搶不了他的女人,滅他一點人馬還是可以。”衆人聽了之後頓時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
遠處,海面上,多鐸和杜度兩人正在指揮大軍作戰,這次多爾袞詢問了嚮導一番,第一次進攻的兵力,就達五千人之多,幾乎是他兵馬的五分之一還多,這也能說明多爾袞對進攻皮島的堅定了。
“這些漢人真是膽小,只能是躲在城頭上,有本事就敢出來與我們野戰。”杜度揚鞭指着皮島城牆說道。
“那是黃龍?”多鐸望着臉上帶着面具的將軍,對左右說道。
“正是黃龍。前年奴才隨大軍進攻皮島,曾見過此人。”一邊的親兵大聲說道。
“杜度,你說若是殺了此人,皮島上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多鐸眼珠轉動,對一邊的杜度說道。
杜度聞言神情一愣,最後搖頭說道:“此人是一個武將,就算有神箭手也不一定能射死他。他身邊的士兵不少,靠近本來就很困難了,想射死他就更加的困難了。”
“沒關係,就算是將他射傷也是可以的。”多鐸咬牙切齒的說道:“杜度,要不咱們倆比試一番,看誰能射死此人。”
“可以試試。”杜度想了想想,點了點頭說道。建奴崇拜武者,上至皇太極,下至普通百姓,都是如此。就算是到了後來,諸如康熙、乾隆等人,每年春秋之時,都會舉行木蘭狩獵,一方面是一種風俗,一方面也是警告大清的歷代君王不要忘本,所以這些君王們最起碼都時能射得出一兩箭的,這比明朝君王要好的多。上行下效,皇帝都是如此,更不要說其他人了,射箭在建奴上下,還是很受歡迎的,神箭手還是有不少的。
一時間,爲了射死黃龍,無論是杜度也好,或者是多鐸也好,甚至遠在海岸邊上看風景的多爾袞也感興趣了,一時間,從軍中抽取善於射箭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趁着亂軍的掩護,朝城牆邊殺了過來。
“黃將軍,敵人雖然進攻很勇猛,可是一時間還不能威脅到我們,此地有諸位將軍在這裡就行了,將軍身體虛弱,不如回去休息吧!”張採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雖然他身上穿的比較厚,但是他本來就是南方人,來到皮島這個苦寒之地,很是怕冷,身上穿的衣服很厚。
“先生先回去,本將軍還在這裡看上片刻啊!”黃龍滿不在乎的說道:“我黃龍雖然身體尚未痊癒,但是這點寒冷,可是不放在心上的,倒是先生,本是南方人,讓你來北方生活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局面僵持,先生還是回去休息一陣的好。”
“如此也好。”張採還準備推辭,忽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身上一陣寒冷再次襲了過來,終於忍不住搖搖頭,在一個士兵的攙扶下,下了城牆。
“張先生雖然有才,可是這身體?”李惟鸞搖搖頭,武將和文官就是不同,這個時候的李惟鸞,裡面雖然是棉衣,但是在外面卻是披着鎧甲。
“張先生乃是軍師之才,宰輔之才,你看看,纔來皮島多長時間,就已經將皮島上下整理的井井有條,這可不是任何一個文人都能做到的,更不是你這樣的人能夠做到的。”黃龍不滿的怒喝了一句。
“嘿嘿,軍門所言甚是。所言甚是。”李惟鸞趕緊說道。
“還不如指揮軍隊去?”黃龍忍不住怒斥道,嚇的李惟鸞趕緊去一邊指揮軍隊不提。在這城牆上,有孫應龍指揮的水師,此刻也變成了守城士兵,而趙廣指揮的是騎兵,騎兵並沒有上戰場,但是也成了一個流動的將軍,哪裡有危險,就殺到哪裡去。而李惟鸞卻是指揮着步兵,口中大聲的喊着射箭,摧毀敵人的有生力量。
“將軍,你看一批人,有點不對啊!”黃龍身邊的親兵忽然指着遠方說道,黃龍也望了過去,只見在下面亂軍之中,有一隊騎兵很是奇怪,這隊騎兵前面是高大的盾牌阻擋,再在後面是數百騎兵,這些騎兵絲毫不管周圍射過來的亂箭和火炮,仍然是緩緩移動,隱隱之間,黃龍感覺這些人是一隻只惡狼一樣,雙目冰冷而無情,周圍的一切絲毫不能引起這些人的注意。
“調整火炮,給我向那隊人馬發射。”黃龍久經沙場多年,前幾年受傷也是因爲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武力不如對方,被對方削掉了鼻子,可是也留的了一條性命,這個時候,他感覺到這些人恐怕有些不對勁了。
“轟,轟。”這個時候,城頭上的大炮終於發威了,所瞄準的方向也是黃龍所指的方向,一陣炮火過後,黃龍再看的時候,已經減少了十幾人,但是這些人前進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來,而且是趁着混亂又前進了不少,已經靠近距離城牆一百二十步的距離了,這個距離就是快要接近弓箭射程之內了。
“再開炮。”黃龍眉頭緊皺說道。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是感覺到這隊人馬是一個威脅,或者說是對他黃龍的威脅。
“將軍,這裡比較危險,還是離開此地的好。”親兵小心的勸說道。
“好。”黃龍想了想,也點了點頭,他在這裡不過是起一個標誌性的作用而已,當下正準備朝城下走去。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驚呼聲,轉頭望去,卻見遠處飛來一陣箭雨,接着眼前一黑,頓時倒了下去。再也不知道了。
大明崇禎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距離崇禎六年不過幾天的時間,大明東江鎮總兵黃龍被亂箭射殺在皮島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