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蘇珂對自己父母的瞭解,他要是不應下來,今天怕得在這裡磨蹭到天黑。
“好好好,咱們到裡面去說吧!”
當下哪裡還顧得上失禮,隨意應下,轉頭就往裡面衝,把薛謙扔在了那裡。
蘇老四和蘇華氏二人都愣在了那裡,隨後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尷尬色:“這孩子今兒這是……真是……”
薛謙卻再也忍不住,隨即發出了一陣爆笑聲。
“蘇伯父,蘇伯母,你們不用擔心。所謂人有三急,蘇弟他……咳咳,急了點兒。”
原來如此!
讓蘇老四有些吶吶的,老臉也忍不住發紅:“這孩子也真是失禮,薛公子……”
“無妨無妨,薛謙和蘇弟互爲同窗,又是同科。將來在官場上少不得還要攜手共進纔是。區區小事,二位長輩不用放在心上。容小侄先去看看。”
說完,薛謙朝二老一抱拳,便熟門熟路的進了蘇珂所住的院子。
蘇老四和蘇華氏對視一眼,二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就在蘇珂解決了三急,尷尬得面對薛謙的打趣時,集英殿裡,幾位閱卷官正在閱卷。
十份考卷,審卷自然用不了太多時間。
只是按照往常的規矩,幾位閱卷官集聚一堂,先由考官們評審,最後選出四份出衆的考卷,送到聖上面前,由聖上欽點出具體名次來。
可當今聖上卻是個不按常理出牌之人,究竟選出哪四人才能符合聖上的心意?
衆人心頭拿捏不準,這才遲疑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
無論幾位考官如何磨磨蹭蹭,到了時辰,他們還是得把最後的結果送到聖上面前。
身爲主考官的高大人戰戰兢兢,手捧着四份卷宗高舉過頭頂,埋首稟報。
“回稟聖上,微臣等人已經閱卷完畢,尤其是幾位大人在裡面出了大力。內閣大學士學識高深,點評獨到;薛翰林院大學士更是力排衆議,從中選出了幾名學識出衆的卷宗。請聖上御覽!”
一句話,便出賣了之前相互推諉的衆人。
幾名考官敢怒不敢言,紛紛拿眼瞪着高大人的後背。
可高大人卻一無所覺,正奉命將手中的卷宗放到高公公遞上來的托盤上,呈給聖上。
秦逸接過,隨意將幾份卷宗一翻,便清晰看見了幾份卷宗的內容。
這些卷宗裡,都合理提出了疏通水利的辦法,不過,大多數都是陳詞濫調,老生常談,委實沒有什麼新鮮的東西。但是裡面有兩份卷宗,還是引起了秦逸的注意。
這兩份卷宗裡,除去提出水利治理那套老生常談的辦法之外,反而聖上大誇特誇了一番。什麼“大周在雄才大略、萬年難得一遇的、偉大的、千古一帝的……聖上的統御下,天下大治,四海昇平。聖上心憂江山社稷,將子民看作自己的孩子,操心芥鱗之癬的區區匪寇之流,胸懷天下,是天底下老百姓的福氣……”
秦逸拿着那份卷宗,心裡暗笑不已。
作出這份文章來的學子,應該就是那位“恩科特榜”裡的其中一位。
他不得不佩服這些考生揣摩人心的本事。按照這份卷宗所言,天底下最英明的就是他,而爲何天下大治還有芥鱗之癬呢?自然是和下面執行的官員不得力的原因。未能理解透聖上的旨意,未能徹底貫徹旨意,更沒有捨己求仁的精神……
看來看去,總歸一句話,他這位皇帝是聖明的,半點錯都沒有!而出了差錯,肯定就是下面這些官員的錯,是他們懦弱無能。
這等會拍人馬屁的人才也是人才啊!
要是這等人才做了官,得了勢,潛移默化下,估計要不了幾年,他這位聖上就當真變成了半點錯都沒有的“明君”了!
在場的考生和下面的考官也大氣都不敢喘,靜靜等候聖上示意。
聖上只是將卷宗反覆翻閱、對比,還時不時沉思一番,明顯在思考卷宗裡的辦法是否可行。
良久,他才擱下卷宗,擡起頭看向幾位考官。
“這些卷宗想必你們都看過了,依幾位之見,哪份卷宗更好?”
下首的幾位官員都垂着頭,誰也沒有說話。
聖上將手中的卷宗啪一聲丟到案几上。
“怎麼,你們是不知道哪份卷宗好呢?還是你們一個個的內閣大學士、翰林院大學士、戶部侍郎都才疏學淺,看不懂卷宗上的字?理解不了卷宗上的意思?”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們再不開口,不正應了那句目不識丁的話語?
可這話不好說啊!
高大人衝着旁側的薛大人遞了個眼色,薛大人把頭扭到一邊裝瞎子。他無奈,又看向一旁的吳大人,吳大人正認真看着腳上的皁靴,似乎那雙皁靴是一朵花兒,越看越美。他心中恨極,再看向另一邊……
“哼!高大人,你來說說看你的想法!”
他還沒找到替死鬼,端坐在上方的聖上便點了名。
高大人只得硬着頭皮站了出去:“回稟聖上,微臣覺得幾分卷宗各有所長,也各有缺點。微臣無能,委實難以判斷其優劣,還望聖上恕罪。”
這話讓秦逸的眉頭高高挑起,想發怒,又冷笑了兩聲,回頭看向旁側的薛翰林院大學士。
“薛大人,此事你怎麼看?”
薛大人反而不緊不慢上前,抱拳朝聖上見禮:“回稟聖上,以微臣之見。選擇適才聖上最後放下那一份卷宗最好。”
秦逸一愣。
“此話怎講?”
“聖上,適才聖上看了幾份卷宗,尤其是手上那一份,更是反覆觀看了多次。想必那份卷宗上上的內容是一份讓聖上又愛又恨又難以抉擇。雖然微臣不明白聖上爲何會如此,不過在微臣看來,聖上如此慎重,想必那份卷宗有很多可取之處。所以微臣斗膽,這才建議聖上選取那份卷宗。”
“可是朕觀這篇文章,寫的委實是老辣,鋒芒畢現,猶如刀光劍影,殺氣騰騰。卻不知薛大人有何看法?”
秦逸拿起那份卷宗,再度端詳半晌之後,擡頭看着薛大人,想讓薛大人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