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寧本來就是穿越過來的人,對古代一些禮儀頗爲不屑,而郭嘉本也是天才自傲,對凡人俗事也皆不在意。加上衛寧熟知歷史走向,兩人言談之間,對局勢的把握和一些新奇獨到的見解讓郭嘉大爲驚奇,一路行來兩人居然產生英雄相惜的感覺,不知不覺間已是兄弟相稱。
衛寧驀然發現自己和他有太多相同,同樣身體虛弱不堪,久病纏身,歷史上兩人一個只活了二十四歲,另一個也好不了多少,三十七歲就病逝。
一個想結交三國名士爲將來亂戰而保命,一個暗訪天下英傑等待良主時機。秉性同樣淡薄,一個懶散偷閒,一個狂放不羈。又同樣好酒,每日不喝便渾身不自在。
馬車搖搖晃晃,車輪磕碰石頭,時不時響起清脆的聲音,而車內兩人卻神情濃重,如臨大敵。
衛寧死死盯着郭嘉沉聲道,“好你個郭奉孝!你這般去做,叫人怎生好活?”
郭嘉擡起頭來,眼睛閃過一絲狠色,同樣不甘示弱道,“兄長此言差矣!既已動手,我又怎能留敵餘地?兩軍對陣,各憑手段,須知慈不掌兵啊!”
衛寧默然,眉毛緊皺,盯着渾不在意的郭嘉苦笑道,“唉……只是你出手太過狠辣了!須知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拍了拍額頭,衛寧無奈悶聲道,“也罷,先喝口酒再說!”說完取下腰間葫蘆,往嘴裡狠狠灌了幾口,好似發泄一般。
抹開嘴角殘留酒漬,衛寧將葫蘆遞給郭嘉,“喏……”
剛纔還異常陰沉的臉霎時雲開見月明,郭嘉嬉笑的接過葫蘆,“唉,酒是好酒,可還不比兄長那日的佳釀啊!”
衛寧氣惱道,“你還好意思說!那是我最後一點存貨,卻被你這小子全部喝光,一滴也未留我!”
“哈,兄長也是那小氣之人!既是請我飲酒,又要心痛!況且兄長那日卻本是害我,既已品得好酒,今喝這些俗物,反而口中無味,兄長你害郭嘉苦也!”郭嘉拿起葫蘆,狠狠的灌了幾口,繼而嬉皮笑臉起來。
衛寧眼睛閃過一絲狡狤,往身前一揮袖口,“好你個奉孝,請你喝酒卻要怪我!看招!我定要殺你個片甲不留!”掐指運起黑色石子,用力點在兩人面前。
郭嘉看也不看身前棋盤,哈哈笑道,“兄長此招甚妙,困局盡解,還讓嘉無處可遁,若那棋聖下凡也未必能解啊。只是若兄長將左袖手中攤開,嘉定拜服五體投地!”
聞言,衛寧蒼白無色的臉奇蹟般浮起一絲紅暈,扭扭捏捏又開始變作無賴嘴臉,一把拂亂身前棋局,“哎……果然飲酒乏身,好睏好睏……不下了!奉孝你該謝我,算我放你一馬,今日就當平局!”
郭嘉看衛寧無賴模樣,笑眯眯道,“哎,多謝兄長手下留情,嘉微末棋道居然也能與兄長十戰十平!”
身邊一直看着兩人對弈的緑萼雖不懂棋道,但也看得出來衛寧又一次慘敗郭嘉之手,開始耍起無賴。收拾起被衛寧攪亂滿車的棋子,頓時又忍不住“噗嗤”掩嘴笑了起來,惹得衛寧氣惱的猛翻白眼。
衛寧不爽,撅了撅嘴,自顧自的把視線放到馬車外。
潁川是豫州八郡之一,地處中原腹地,交通樞紐,得名於潁水,土地肥沃,人口衆多,自設立以來一直是最繁華的地方之一。歷史文化悠遠流長,中國第一個王朝大夏便建都於此。這裡擁有出不盡的人才,學風尤盛,名儒賢士多在潁川開館講學,無論哪個朝代,都有潁川走出去的能人名士,尤其三國時期,那些叱吒風雲的人物大多出自這裡。
馬車緩緩踏走間,青山綠水而過,一片片樹林密密叢叢,衛寧不禁大爲感慨,這樣的風景是如何也不會在以前的世界看到。只是有利便有弊,路面坎坷,一行車架,卻也顛簸得人難受。
衛寧一邊癡醉在美麗風景之中,卻未發覺車內本靜心翻閱書簡的郭嘉慢慢皺起眉頭,放下書簡,同時探出頭去仔細張望。
密林深處,一隱蔽人影見馬車內又人向這邊看來,嗖的一聲,緊緊遁入林中,草叢搖動,卻不想郭嘉眼尖反而看出端倪。
郭嘉眼睛精光一閃,收回頭來,對衛寧道,“兄長,你未曾發現我們已經許久沒見行人了嗎?一路過處,皆有流民遷徙奔走,往來商客頻繁,而此處樹林濃密,卻鳥雀無聲……”
“奉孝之意?”衛寧聞言愕然問道。
“兄長可差人先去前方探查一二!”郭嘉緊皺眉頭,低聲道。
衛寧看郭嘉神色凝重,慌忙招呼護車家兵策馬先行,若有異樣,速退而回,又吩咐一行暫停路程。
“兄長世家豪門,身上財物定然不菲,不過……奇怪,兄長行程當不會爲他人所知纔對……莫不是無意間泄露行蹤財物,惹起有心之人覬覦?”郭嘉摸了摸只長出來一點的鬍鬚,沉吟道。
若說山賊,三國時期的山賊多是黃巾餘黨,比如周倉,劉闢,管亥,臧霸等人,衛寧心裡一動,忽然想起昨日那黃巾道士似和緑萼相談許久,忙問道,“昨日那兩道人和你說了些什麼?”
緑萼奇怪衛寧爲何又此一問,不過依然老實答道,“昨日那兩天師問我門第,恩,似乎還問了公子身份和此去之地。”
果然……黃巾賊多半是看上我的身份財物,又見我隨從護衛不多,定是心存歹意……
這時郭嘉見衛寧焦愁,笑了笑道,“兄長莫慌,或是小弟多疑毛病又起……”
“奉孝莫要欺我!兄已盡知,待我僕從探明,再作打算。”衛寧搖了搖頭道。
果不其然,未幾時,衛寧派出的探子快馬加鞭而回,滿臉焦急,一邊催馬,一邊大呼,“前方有詐,公子小心!”
“奉孝果然所料不差!果然有賊人圖我!”衛寧一聽心裡慌亂起來,雖知道東漢末年盜賊叢生,卻真有人來謀財卻還是有些害怕。
“小人未行幾裡,見前方樹林隱有人影促動,卻待近前,便有百人大喊衝出,將我圍住,若非賊人大多無馬,定被纏上。”家兵拍馬趕到,慌忙道。
五名護衛爲首的騎士臉色嚴峻,聽到手下報告,忙對衛寧道,“公子快上車,賊人勢大!我等先護公子後撤!”
卻在這時,大道盡頭已經漸漸響起山賊的喊殺聲來,衛寧臉色一變,腦袋瞬間想了想道,“馬車笨拙,行走緩慢,我這病體也無法乘馬,跑不了多遠!我們來時剛過一河,水勢湍急,我見河道只有一橋,可速退往該處,我自有定計!”
情況緊急,一行人也不多言,調轉馬頭便往回匆匆急退,只是馬車顯得笨重累贅,速度怎樣也快不起來,眼見喊殺聲越來越大,這才跑過橋頭。
“照此速度遲早被那賊人追上!你等四人速去多砍樹枝掛於馬尾,於林間來回馳騁,揚灰起塵,響起馬踏之聲,以爲疑兵。待聽我令,皆與我大聲喊殺。”衛寧慌忙對四名護衛道,接着轉過頭來,對那爲首家兵道,“我聽父親曾言,你曾數次護衛家中車隊前往草原,習得一手好箭!可隨侍在我身側!奉孝……恩,你和緑萼呆在馬車內切勿出聲!”
卻說衆賊眼見事情敗露,慌忙衝出,但大多無馬,無奈兩人共乘一匹,只二十多騎追趕而來。
追到橋邊,只見一白衣少年鎮定自若立於馬車前,手提一葫蘆,仰天儘自灌飲,似對週遭事物全然不知一般。身邊一壯漢背弓握劍,怒目瞪視。又見橋後樹林塵土飛揚,馬踏聲此起彼伏,心裡忐忑,頓時催馬停下,大疑,“不是說他們只又五人嗎?爲什麼還敢如此鎮定!莫非有詐?”
忽而見那白衣少年放下葫蘆,對衆人詭異的笑了笑,驀然臉色一變,只聽他道,“爾等還不中計!我奉陽翟太守之名,以身爲餌,不過誘你等前來受死!太平張角禍國逆賊,妄圖傾覆社稷,朝廷早已知曉,你那兩道人,通風報信以爲我等不知否?我身後大軍將到,爾等當死無葬身之處!”
衆人大驚,太平道秘密籌劃,很是隱蔽,不想一口被少年道出,所有人頓時心裡恐慌,不知所措,卻不曾仔細聽到,那馬蹄聲音雜亂而小,心情慌亂之下,錯以爲大軍還遠,正在趕來。
一聲箭響,賊人中有人當即中箭而倒,卻在這時,少年身後喊殺聲大起,衆人大駭,以爲官兵快到,慌忙喚道,“中計啦!快撤!”
臉上恐懼,紛紛回馬向後逃走。
衛寧看賊人退走,頓時身體一虛,癱軟倒地,“媽的,學那張飛一聲吼嚇退百萬兵,真要命。還好眼前這些不過是羣普通草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