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跳動的火苗在屋內鋪灑了一層黯淡的金色光芒。
劉辯緩緩的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都還很是朦朧。迷濛之中,他感到額頭一陣陣冰涼,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坐在他的身旁,用蘸着水的麻布,輕輕擦拭他的前額。
“浣娘……”劉辯扭了一下頸子,輕輕喚了正幫他擦拭着額頭的陶浣娘一聲。
聽到劉辯說話,陶浣娘嬌小的身軀陡然一震,正擦拭着他額頭的手往回收了收,一臉欣喜的看着醒轉過來的劉辯,聲音略有些發抖的輕聲喊道:“你醒了!”
依託着昏濛濛的燭光,陶浣娘那雙紅紅的眼圈在光亮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桃紅色。
“我睡了多久?”扭頭看着燭光下映着一塊烏黑暗斑的房頂,劉辯有氣無力的問了一句。
“三天三夜了!”陶浣娘抿了抿嘴脣,眼圈更紅了一些,話語中帶着些許哽咽的說道:“奴家還以爲……”
“還以爲我醒不來是吧?”側頭朝陶浣娘微微一笑,劉辯顯得很是疲憊的向她問道:“徐庶他們呢?”
“軍師已然領着典韋、趙雲二位將軍率軍南下了!”把替劉辯擦拭額頭的麻布放在身旁的水盆裡涮了涮,陶浣娘一邊將麻布擰乾,爲劉辯擦拭已冰涼了的額頭,一邊對他說道:“只有元福大哥還在城內。”
聽說徐庶領着隊伍南下,劉辯知道,他一定是率軍去劫掠董卓軍的輜重、營救被董卓軍驅趕前往長安的百姓去了。
仰面在鋪蓋上躺了片刻,劉辯強撐着想要坐起來,陶浣娘連忙伸手扶着他的後背,幫他坐了起來。
扶着劉辯坐起,陶浣娘走到一旁,拿起劉辯的衣服,幫他披在了身上。
“來人!”身上披着衣服,劉辯想站起來,可兩條腿軟的就好似沒了骨頭一般,根本無力支撐他的身體,努力了幾次,他終於還是放棄了,朝門口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
“殿下!”守在門外的親兵連日來也是輪番換崗,片刻也不敢懈怠,劉辯的喊聲剛落,一名親兵就連忙拉開門走進屋內,抱拳躬身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把周倉將軍請來!”朝那見他醒轉,連上帶着掩飾不住喜色的親兵擺了擺手,劉辯輕聲吩咐了一句。
“諾!”親兵應了一聲,轉身走出了房間。
領命的親兵剛出房門,才把門關上,一旁的另幾名親兵就趕忙關切的向他問道:“殿下醒了?氣色可好?”
“好!好着呢!”那親兵點頭應着,對幾個同伴說道:“陶姑娘三天三夜衣不解帶的照料,怎能不好!哥幾個,我先去忙着,回頭再說!”
劉辯的鋪蓋離門口不遠,親兵們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他卻是一字一句都聽了個清楚。
“我昏迷的時候,你一直在這裡?”看着陶浣娘那張眼圈通紅,略顯蒼白的臉,劉辯微微蹙起眉頭,輕聲向她問了一句。
“照料你的親兵都是粗手大腳的男人,奴家怕他們照料的不好……”陶浣娘抿着嘴脣,羞赧的低下頭,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輕聲應了一句。
“辛苦你了!”看着滿面羞赧的陶浣娘,劉辯心內感到一陣陣的不是滋味,他朝陶浣娘勉強一笑,柔聲對她說道:“去歇息吧,莫要累壞了身子。”
劉辯只是不經意的說了句關心的話,可聽在陶浣孃的耳朵裡,她卻覺得心窩子一暖,兩汪眼淚已是在眼眶中直打轉轉。
“嗯!”陶浣娘擡起衣袖輕輕抹了把眼淚,朝劉辯躬了躬身子,端起水盆,輕聲對他說道:“記得多歇息,莫要再出去了,外面風寒大……”
“瞭然!”劉辯嘴角掛着笑意,緩緩的點了下頭。
劉辯應允不再出去,陶浣娘才又向他福了一福,端着水盆退出了房間。
看着陶浣娘端着水盆走了出去,劉辯心內感到一陣陣的不是滋味。
縱然他在感情上再麻木,一個女人能夠三天三夜衣不解帶的守着他,對他投入了怎樣的感情,已是不言而喻。
“殿下!”正坐在鋪蓋上發愣,門口傳來了一個親兵的聲音:“周將軍來了!”
“請周將軍進來!”劉辯的身子還是很虛,說話也沒有多少底氣,一句話說完,他已是感到渾身都有些疲累。
房門被親兵推到一旁,一身將軍衣甲的周倉大步走進屋內,到了離劉辯還有兩三步的地方停下腳步,雙手抱拳向劉辯問道:“殿下身子可大好?”
“好了!”劉辯微微一笑,彎下腰輕輕拍了拍鋪蓋旁的地面,對周倉說道:“元福來坐,本王有些事要和你說。”
走到劉辯的鋪蓋前,周倉從一旁拉過一張草蓆,跪坐在草蓆上,不等劉辯說話,先是說道:“殿下想來應是知道軍師已率軍渡河南下。”
“他們何時走的?”看着跪坐在身邊的周倉,劉辯向他問道:“帶了多少兵馬?”
“昨日凌晨離開,帶了三千人馬!”劉辯問起徐庶等人何時離開,周倉躬着身子,對他說道:“殿下從虎牢關外救出的淮南軍所部,盡數被帶走,軍師這次挑選的是我軍精銳,不過騎兵倒是全部留在了大陽。臨行前,軍師曾對末將說過,若是殿下醒來,告知殿下,多則一月少則半月,他們便回!”
“病的真不是時候!”微微擰着眉頭,劉辯輕嘆了一聲,隨後猛然間想起了一件事,對周倉說道:“把府庫中所有麻布與錦緞全找出來,能染色的,找染工染成紅色,不能染色的也都留下,將來犒賞有功將士!”
“軍師已然吩咐下去!”劉辯的話音剛落,周倉就對他說道:“府庫中所有能染成紅色的布匹全都送到了染坊,不能染色的布帛,也都封存了起來。府庫內還有許多查抄來的銅錢,糧倉更是派了重兵把守,即便有人圍城,也能支撐一年半載。從將士們手中收回的兵刃,也交給了城中的鐵匠,責令鐵匠打造成長劍……”
“讓人拿張紙和筆墨來!”聽說回收的兵刃被交給了鐵匠,劉辯對周倉說道:“我畫些圖樣,你讓鐵匠按照圖樣打造兵刃。”
“諾!”周倉應了一聲,回頭對門口喊了一嗓子:“去拿紙和筆墨來!”
守在門外的親兵應了一聲,沒過多會,拿回了筆墨和紙張。
兩名親兵捧着紙張和筆墨走進屋內,另一名跟在他們身後的親兵進屋之後,將屋內的矮桌搬到了劉辯的鋪蓋旁。
拿着紙張的親兵把紙平平的鋪在矮桌上,取來筆墨的親兵則在擺好筆墨後,捏着塊墨,輕輕的在硯臺上碾磨。
盤腿坐在鋪蓋上,劉辯轉身面朝着矮桌,拿起毛筆,在硯臺裡蘸了蘸。
提着毛筆,劉辯稍稍沉吟了一下,在紙張上畫出了一些奇怪的線條。
隨着劉辯手腕的轉動,一柄看起來很像長刀的兵刃躍然紙上,只是畫上的這把武器,刀頭更爲簡樸,而刀柄也要比長刀的刀柄短上許多。
“刀身兩尺分,刀柄三尺!”畫完這把在周倉眼中看起來很古怪的兵刃,劉辯對他說道:“這種刀叫做朴刀,可用於步戰也可用於馬站,比長劍和短矛都要好用。”
說着話,劉辯又在紙上畫了一支長矛,對周倉說道:“全軍取締短矛,另外製造這種長矛。長矛的尖端用精鐵打造,矛杆兩丈五尺,在矛杆的底端,套上青銅護套,護套要圓形,以免在戰鬥時傷着後面的同澤。”
取過劉辯畫的兵器樣圖,周倉站了起來,抱拳對劉辯說道:“殿下且歇息着,末將這便去安排!”
向周倉點了點頭,目送着他離開房間,劉辯朝站在一旁的三名親兵擺了擺手。
兩名親兵拿起劉辯剛用過的筆墨和硯臺,退出了房間,另一名親兵則彎下腰,作勢要去搬鋪蓋旁的矮桌。
“留在這吧!”朝那親兵擺了擺手,劉辯阻住了他搬矮桌的動作。
親兵應了一聲,也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說了許多話,又畫了兩副簡單的圖樣,劉辯已是疲累不堪。他雙手撐在身邊,慢慢的仰躺了下去。
一天前,徐庶已帶領三千名精銳南下,按照路程來算,他們此時應該已到了黃河岸邊。
有徐庶在,劉辯並不擔心戰鬥的結果,此刻他最想做的,是在徐庶領軍回來之前,能夠在大陽城內籌備更多的軍用物資,並且將這支軍隊訓練成能征慣戰的勁旅。
可這些,都需要他有強健的體魄。而眼下的他,連起身都很困難,又如何親自去訓練官兵?
腦子裡滿是如何發展軍力,肚子卻在這時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聽到肚子發出的響聲,劉辯自嘲的笑了笑,昏睡了三天三夜,頂多陶浣娘也只能喂他些流食,若是不感到餓,那纔有些奇怪。
感到肚子餓了,劉辯正想喚門口的親兵爲他取些吃食,緊閉的房門被人拉了開來,陶浣娘手中捧着一隻盛滿了熱騰騰肉糜的陶碗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