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寶瑩起身來到蘇辰身邊
坐下,見他很是戒備,她輕嘆了一口氣,捧起他的臉,說道:“以後我不看了,你好好養着身子,十日後莫情給你冶病,我也想在你身邊。”
蘇辰點頭,看着眼前的小媳婦,蘇辰忽然生出不捨,他坐直身子將她攬入懷中,這一夜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說,卻似千言萬語都已經說盡,喬寶瑩已經不再怪蘇辰了。
第二日上早朝的時候,蘇辰剛穿好衣裳,卻突然說道:“瑩兒,你好好準備一下,晌午的時候,我會派莫金來接你入宮,我帶你去見皇上。”
“爲何?”
原本還有些犯困的喬寶瑩立即起了半身,看向蘇辰疑惑的問道。
蘇辰卻是笑了笑,“你不用問,到時莫金接你,你跟着去便是。”
喬寶瑩看着蘇辰修長的身姿離去,她暗自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蘇辰到底要做什麼。
晌午那會很快就到了,她還是覺得很冷,明明已經披了溫和的裘衣,她的手卻還是如冰一樣的冷,她抱着暖爐,吃過午飯,莫金果然來了。
蘇府外備了馬車,喬寶瑩坐進馬車裡,問起莫金來,莫金也不知道什麼事,莫金一向老實,平時也向着她,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了。
到了宮門外,喬寶瑩以爲她會入不了宮,沒想有一個小黃門在那兒等着了,也不多話,但將她引了進去,她越發的覺得疑惑。
蘇辰是當朝的丞相,但他再有勢也不可能管得了這宮裡的公公來?那這是皇上的意思嗎?
在小黃門的引領下,她看到亭子裡等着的蘇辰,他一身紫衣官服還不曾脫下,潔白如玉的臉上卻再帶着一種類似於決絕的情緒,喬寶瑩有些看不懂。
她走過去,手便落入了蘇辰那寬大的掌中,她的手很涼,蘇辰皺眉,“你感覺到冷?”
喬寶瑩搖頭,她不覺得冷,她只覺得人心很冷,這些外在的傷害早已經無法彌補她內心的仇恨。
蘇辰見狀,握緊了她的手,沒有再說什麼,但喬寶瑩能感覺到,他心疼自己,那雙神光逼人的眸裡竟有晶光閃動,他不會心疼到要哭了吧,這也太離譜了些。
“這裡是宮中,咱們這樣手牽着手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蘇辰卻是堅定的看着她,說道:“你是我蘇辰的妻子,天下人本該知道,我要給你名份,這是我的堅持。”
喬寶瑩似乎明白了什麼,原本心如止水的心忽然又動容了,她的蘇辰,他真的不顧性命了嗎?
喬寶瑩也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好在這一路上也沒有什麼人,似乎都被人有意的安排走了。
兩人一直來到了御書房,直到魏帝宣他們夫妻兩人進去,他們兩人的手還是不曾分開,這一下喬寶瑩還是慌了。
兩人來到魏帝面前齊齊跪下,魏帝的目光卻從兩人握緊的手中沒有收回,面色陰沉的可怕。
蘇辰坦言說道:“皇上,臣有一事相稟。”
“何事?”
魏帝的聲音威嚴又清冷,再沒有往日的溫和,聽到喬寶瑩的耳中,她忍不住身子一顫,想要掙開蘇辰的手。她是不怕死的,她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但是她害怕蘇辰死,她不能讓蘇辰犯下這個錯誤來。
然而蘇辰卻堅定的握緊着她的手,不讓她有半點退縮,他一臉坦誠的看向魏帝,說道:“此事臣還得從巴蜀時說起。”
他將自己入獄的事到後來出獄的事,全部說出來,裡面包括喬寶瑩易容與李易回京認親的事一併說了,當然還有魏帝亂點了鴛鴦的事,以至後來三人的事,事無俱細,沒有半點遺漏。
然而魏帝聽了後,面色黑成了鍋底,一位君王最生氣的莫過於下臣以下犯上的說他下錯了旨意,這是對他皇權的藐視,也是對魏帝的不尊重,所以自古至令,多少旨意錯了的,不也錯着來了。
然而蘇辰卻是這般的堅持,在他除去呂家的兵權之後,視這一點功勞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將此事說出來。
蘇辰說完了,半晌,御書房裡沒有半點聲音,過了許久,魏帝沉聲問道:“喬氏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蘇辰一臉坦誠的回答道:“回皇上的話,正是下官的,晉王與我原本交好,便一直代我照顧着她。”
“蘇辰,你很好,很好,你們兩人竟敢欺騙於朕,還有那個孽子,居然也瞞着朕,害朕還以爲這一次的是個皇子,心存愧疚。”
蘇辰卻是沒有接話,身姿挺直的迎視着魏帝,他顯然聽到這一句話有些生氣了。
魏帝似乎也發現自己的失言,可是對皇權的藐視讓他無法釋懷,於是氣憤的起身,拂袖而出,屋裡反而只留下跪着的兩人。
魏帝出去了,蘇辰側首看向喬寶瑩,看着她身姿瘦弱又蒼白的模樣,眸裡便流露出愧疚與心疼,他雙手握緊她的手,接着將她的手捂在懷中,說道:“瑩兒,害你要同我一起跪着了,你還能受得住麼?”
事實上剛纔一驚一嚇,再加上跪了好一會兒,她的確有些頭腦發暈,胸口翻涌,似乎有腥甜要從胸口涌出來,但她忍住了,她不希望蘇辰擔心着她。
朝蘇辰笑了笑,他都已經不懼死了,她有何可怕的。
“生同衾,死同槨,此生無憾。”
喬寶瑩就這樣清清淡淡的說出來,蘇辰卻是忍不住眼眶一熱,這是他的瑩兒,原來她一直都這麼的愛着自己。
他們不知道要跪多久,御書房裡很冷也很安靜,靜得沒有人的氣息。
可是兩人跪在那兒卻是無比的甜蜜,這一刻即使是死,喬寶瑩也覺很滿足了,所謂白頭偕老便是這樣的感覺吧。
喬寶瑩將頭靠在蘇辰的肩頭,儘量支撐着自己的身子,不讓自己倒下去,她要一直陪着蘇辰在一起,絕不讓蘇辰孤舟奮戰,以前如此,眼下更是如此。
不知道跪了多久,魏帝一直沒有來,天色似乎要暗了,屋裡走進來了宮人,正在點燈。
卻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腳步聲,兩人精神一振,跪直了。
魏帝帶着李易進了書房,看着兩個固執的人還跪在這兒,他皺眉,目光淡淡地朝自家兒子看去,那眸裡的意思有警告,這就是你看重的兄弟和側妃,結果兩人一起背判了你。
然而李易卻沒有半點惱意,甚至來到中間與兩人一同跪下,向魏帝懇求道:“父皇,兒臣平素不曾求您,眼下兒臣求您成全了蘇辰,他是我的好兄弟,我不會奪人妻子,更不會拆人姻緣,我即刻就要迎娶定國公府的三小姐。”
魏帝有些怒其不爭的看向自家兒子,即便是拱手相讓,也得先惡之後善之,方能得人心,豈能一開始就協妥,可是話已經出口,眼下三人扭成一股繩,他若再不同意,恐怕三人都要造反了。
魏帝威嚴的目光朝喬寶瑩看去,仔細一看,此女除了聰慧和勇氣外,似乎長相併不如人意,也毫無特色,她到底哪一點吸引了自家兒子,竟大度的將自己最喜歡的人拱手送出。
“喬氏剛剛小產不久,再跪下去,恐怕神思不穩,你起來吧。”
魏帝忽然發話,沒有指責,沒有發怒,居然還讓她起身了,莫非今日這事可以平安度過?
喬寶瑩連忙謝恩起身。
魏帝又道:“此事朕不追究不可能,但蘇辰得替朕辦一件事。喬氏你且先退下,在外頭等等,劉福,將喬氏帶下去。”
劉福很快進來,引着喬寶瑩出來,剛纔她聽到魏帝說此事過去,蘇辰得爲魏帝辦一件事,是什麼事呢?能讓皇上收回成命的事,必定是大事,喬寶瑩又忍不住憂心。
劉福引她來了一間側殿休息,殿內很溫暖,怕是有燒地龍,不會是因爲她小產的緣故才特意燒的吧,不然那御書房便沒有這麼舒服。
喬寶瑩剛坐下,屁股還沒有坐熱,殿外就進來一位宮女,此女報出來處,竟是鳳棲宮的宮女,喬寶瑩沒想到呂后會找她,看來她跟蘇辰入宮的事怕是被人知道了。
喬寶瑩與劉福公公說了一聲,說明了她的去處,然後纔跟着那宮女往鳳棲宮去。
到了鳳棲宮的殿前,就見呂后端莊的坐在上座,身後跟着的是寧氏。
喬寶瑩看到寧氏,面色變冷,她向呂后行了一禮,便沉默着坐在交椅當中。
呂后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含笑說道:“喬側妃真的瘦了,果然這一次小產的事對喬側妃打擊很大的。”
喬寶瑩卻是擡眸看向呂后和寧氏,她是瘦了,臉小了一圈,可是那雙漆黑的杏眸卻半點未變,依舊凌厲。
“這一次教訓我記得很清楚,至死都不會忘記,這個仇我不能不報,即使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呂后身後的寧氏一聽,面色一白,咬了咬牙,若不是呂后在,喬寶瑩想,此人怕是要衝上來咬人不成?
呂后卻是長嘆一聲,說道:“這一次是我呂家對不住你,好在喬側妃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這一次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此事到底要怎樣喬側妃才同意不計較?”
喬寶瑩手裡握着茶杯,卻並沒有要喝的意思,她冷笑一聲,說道:“不可不計較,除非寧氏母女以命來償。”
“你敢——”
寧氏大怒。
呂后卻制止了她,反而不急不躁的說道:“本宮當喬側妃還在傷心處,便不計較你的失禮,這一次我給你兩個建議,一是你將你家裡人帶回京城,加官進爵,從此步上仕途,二是你想要什麼,你直接說出來,本宮滿足你就是。”
她要什麼?她要孩子再回到她的肚子裡來,她要把她和蘇辰的孩子生下來,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要,連生死都已經置之度外。
然而喬寶瑩卻朝寧氏招了招手,這舉動很輕浮,根本不把呂后放在眼中,呂后鳳眸微眯,卻還忍着心頭的怒氣,叫寧氏過去。
寧氏來到喬寶瑩身邊,正要問她什麼事時,喬寶瑩猛的起身,朝她甩去一巴掌,這一巴掌使了她練功夫的全身力氣,打得寧氏的身子朝後飛了起來,接着撞在桌案上掉在了地上。
呂后沒想到喬寶瑩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她的鳳棲宮裡行兇,先前還只是言詞相激,她還沒有放在心上,眼下看到倒地不起的寧氏,呂后震怒了。
“來人,捉住她。”
隨着呂后一聲令下,很快有宮人將喬寶瑩扣住。
喬寶瑩最後悔的是出府的時候沒有帶一把匕首在身上,這樣的話,今日就是寧氏的死期,如此也給孩子報了仇,至於事後該怎麼樣,她都不在乎了。
可惜了,只甩了一巴掌,最近又沒有力氣,甩得不夠重。
呂后起身下了臺階,來到喬寶瑩的身前,鳳眸陰冷的盯着她看,接着說道:“你還真不怕死,敢在鳳棲宮裡行兇。”
喬寶瑩卻朝她“呸”了一口,呂后氣憤的背過臉去,接着朝喬寶瑩打來時,被她腦袋一歪,暫且躲過,呂后還要出手時,喬寶瑩卻道:“皇后娘娘,我今日是陪着晉王和蘇大人入的宮,原本皇上讓我在側殿等着的,我來鳳棲宮的時候福公公也是知道的,如今娘娘要弄死我在鳳棲宮,相信過不了多久,皇上必定會知道,上次害死了我的孩子,這一次直接殺了一個側妃,呂家要支手遮天了麼?”
喬寶瑩的話點到了呂后的痛處,她帶着怒容的臉上還是動容,呂后忽然又笑了,她朝身後的嬤嬤的說道:“把證人帶上來吧,不讓她死心她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處在什麼位置。”
很快有人將一位婦人帶了上來,喬寶瑩一看,認出來了,這不是應氏嗎?她原本在巴蜀藏着的,怎麼落入呂后手啊。
“此事還多虧了我那侄女心細,早早的派人去巴蜀查了你的事,方發覺鼎鼎有名的喬側妃居然是蘇大人的原配妻子,京城裡都傳蘇大人的原配妻子早已經在巴蜀失蹤,結果卻不然,而是攀了高枝,嫁入了晉王府。”
“你說此事本宮若是告訴了皇上,你們三人可還有活路?”
喬寶瑩看着垂下頭去的應氏,心裡很慶幸今日蘇辰將她帶入宮中,將他們三人的事全部挑明瞭告訴了皇上,眼下被呂氏這麼一說,喬寶瑩根本沒有被嚇住,反而心生一計來。
她裝作驚恐的協妥,顫着聲問道:“皇后娘娘想要如何?”
呂氏見自己的效果達到,便說道:“你們若是不想將此事傳出去,本宮倒也願意成全你們,但是你必須勸住蘇大人帶着所有師兄投靠我呂家,否則本宮便不會手下留情。”
喬寶瑩低下眼簾,試探的說道:“我倒有一事不明,蘇辰身上的斷情絕義之毒是你們呂家下的嗎?”
呂后微微一怔,忽然哈哈大笑,看來她是知道了蘇辰中毒的事,既然如此倒也不怕讓她知道了。
“是,呂家祖傳下來的一顆毒藥,現在倒是有些後悔,這一顆毒藥用在蘇大人身上有些大材小用了,也怪當初蘇大人不聽勸,要是早早的同我呂家家合作,又豈會浪費這一顆毒藥來。”
呂氏理了理袖口的衣裳,一臉雍容華貴的看向喬寶瑩,說道:“莫家醫術不錯,蘇大人還能撐很久,他帶着成陽先生門下的師兄全部投靠呂家,朝中半數以上的大臣都將爲呂家所用,如此你們也得到了善終。”
喬寶瑩握緊袖中的手,沒有接她的話,反而說道:“呂家有毒,但無解藥吧,先前逼迫蘇辰爲呂家所用,必定是以解藥誘之,恐怕連蘇辰都不知道呂家根本沒有解藥。”
呂后震驚的看向喬寶瑩,“你是從何得知?”
呂后發現自己說漏話,面色微惱,但很快又釋懷,知道又如何,不還有兩人的性命和名聲握在她的手中麼。
“對,呂家的確沒有解藥,先前也是騙蘇大人的,但莫家的藥術不錯,我瞧着已經支撐了蘇大人這麼久,或許這個毒能壓制呢。”
呂后漫不經心的說出來,喬寶瑩卻早已經氣得發抖,她擡起頭來,目光無所畏懼的迎視着呂后,先前的驚恐與懼怕轉眼間沒有了,有的只有那濃濃的恨意。
“皇后娘娘,我不會協妥的,蘇辰他心繫百姓,不會同呂家同流合污,你們呂家就死了這一條心吧。”
喬寶瑩說完,掙開這些宮女的束縛,轉身朝外走去,呂后怒氣滔天的,倒也沒有去追了,畢竟劉福公公過來喊人。
喬寶瑩跟着劉福朝御書房走去,表面上看着平靜,心裡卻一直翻涌,她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果然如她所想的,呂家給蘇辰下了毒害他。
喬寶瑩到了御書房外,正好蘇辰和李易出來,蘇辰看着她那蒼白的臉,忍不住快步上前握緊她冰冷的手。
蘇辰說道:“皇上同意了,以後你改名爲喬寶瑩,喬九已經在巴蜀失蹤,你現在是我蘇辰的原配妻子。”
蘇辰連她的名字都改過來了,他到底答應了皇上什麼條件,爲何會如此的好說話。
李易也在,她不方便問出口,只好點了點頭,跟着蘇辰往宮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