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吉府宅。
錦衣衛指揮使朱驥前來拜訪,在次輔劉吉的內堂與之相見。
“張來瞻真把東西收下了?”
劉吉問詢。
朱驥點頭:“收了。”
劉吉再問:“是說收下你遞過去的話,還是說把東西全給接收了?你詳細說說。”
朱驥一臉認真地說道:“都收了,包括幾十垧地,一處宅院,另有美貌婢女十幾人,外加一些金絲楠木打造的桌椅板凳等物,連同賣身契都過給他了。”
“他收得倒挺痛快。”
劉吉揶揄道,“原來也是個貪財好色的傢伙。”
朱驥道:“劉閣老,既然他把東西都收了,接下來應當如何?”
劉吉笑了笑道:“還能如何?這叫各取所需,難道你還想檢舉他不成?關鍵是,伱要舉報他什麼?”
“這……”
朱驥趕緊低下頭。
雖然在之前追捕亡匿淨軍的事情上,朱驥感念太子恩德,有心回報一二,但其作爲錦衣衛指揮使,眼下是不可能站在太子一邊的,除了皇帝盯着外,還在於太子在朝中壓根兒就沒什麼根基,遠未到能囑咐他辦事的地步。
且從汪直倒臺,西廠被裁撤後,錦衣衛指揮使就成了高危職業,幾年間已經換了四五任主官。
想等將來太子登基後帶給自己榮華富貴?
不好意思,我能不能熬到那一天還兩說呢!
眼前的利益纔是最實際的!
“行了,你回去吧。”
劉吉揮手道,“沒什麼事,不要登我府門,總歸還是要避忌一下的……刑科那邊有些難纏,但我會出面替你擺平……對了,萬中堂那份準備好了嗎?”
朱驥道:“都在這兒呢。”
“萬國舅那邊呢?”
劉吉又問。
朱驥湊上前低聲道:“這就是萬家三國舅給安排的……樑芳倒臺後,皇莊事務多落到萬國舅手上,尤其是京營今年採辦大權也歸了萬國舅,不少人已經去送過禮了。”
朝中實權人物倒臺,必定有人補上空缺。
李孜省想補缺,但皇帝更相信他最心愛的萬侍的兩個親弟弟,也就是目前還在世的萬喜、萬達兄弟倆。
兩個萬國舅倚仗姐姐的餘蔭,已開始插手內府事務。
因爲萬家一直都在錦衣衛中掛職,本身就跟錦衣衛官員往來密切,在這種情況下朱驥自然要往萬家那邊靠攏。
劉吉道:“樑芳在的時候,把底下這些人壓得喘不過氣來,現在他跟韋興被貶謫,什麼牛鬼蛇神都冒出頭來了。”
朱驥心想,你這是在暗示什麼嗎?
我是不是就是那牛鬼蛇神中的一個?
“宮裡的娘娘,也就是那位宸妃,最近可能會兼顧宮外事務,說不得有差事安排給你。”劉吉提醒。
“宸妃……”
朱驥有些忌憚。
錦衣衛指揮使跟內宮嬪妃往來,始終是大忌。
但先前萬貴妃插手錦衣衛的事也不少,皇帝非但不阻止,甚至還鼓勵錦衣衛上下聽命辦事,等於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
萬貴妃死後,宮裡很多實際權力都落到了邵妃身上,以至於野心大熾的邵妃也想跟萬妃一樣,來個後宮干政……就算無法真正干涉朝政,也要把與皇宮體系相關的事務牢牢地掌握在手,讓朝堂上下對她唯命是從,進而扶持自己的兒子上位。
朱驥卻很清楚,此時的邵妃遠沒有達到萬貴妃當年的權勢和地位,在成化帝不想輕易改變朝堂格局的情況下,邵妃的謀劃很難實現,自然也就不存在影響朝局的情況。
……
……
劉吉見過朱驥後,便帶着另外一份“禮單”,前去拜會首輔萬安。
萬安看到劉吉送來的東西,眼睛都直了,對着“禮單”看了許久,才問了一句:“確保無礙麼?”
劉吉笑道:“均不是出自樑芳嫡系人之手,乃從之前打着樑芳名號巧取豪奪的本地劣紳與商賈身上獲取。
“以前樑芳權勢熏天,他名下的人魚龍混雜,誰也不知這些人的底細,讓他們成功渾水摸魚,發了大財,現在水落石出,終於才知道誰在裸泳,自然是一查一個準兒。
“就說禮單上這宅子,在通州乃一等一的好所在,佔地近十頃,要是您有時間去遊玩一趟,保管大開眼界。裡面既有戲班,又有歌姬舞姬,亭臺樓閣,假山湖泊,無所不包,置身其間,端的是享受。”
萬安白了他一眼,道:“平日這麼忙,我哪兒有閒暇跑通州去?宅子賣了,把人給我遷到京師來,我在京師自家宅子裡聽曲找樂子,豈不是更好?”
說到這兒,萬安又笑着道,“屆時叫上你一起。”
“多謝。”
劉吉笑意盈盈。
顯然這次分贓,對二人來說都非常滿意。
萬安高興之餘,又謹慎地問道:“這事,跟姓李的說過了嗎?分了他多少?”
“一文錢沒給他。”劉吉狠厲地道。
萬安一聽頓時緊張起來,看了看左右,小聲問道:“姓李的現在在朝中可說是風頭無兩,你啥都不給他,不怕回頭他給咱穿小鞋?
“你咋想的?”
劉吉道:“這麼說吧,要分給他的話,給你的東西至少少一半,通州的宅子還有裡面的歌姬、舞姬,基本上都歸他了。現在是我們吃肉,但要是把肉分給他,那咱連喝湯的機會都沒有。”
萬安聽到這裡,瞬間又覺得不分給李孜省並不是什麼壞事。
“再說了,李孜省缺咱這點兒?”劉吉嫉妒地道,“陛下如今對他很信任,竟然把朝中官員任免大權都丟給他了,吏部尚書就是個擺設。用人事上,要是沒有他的手書許可,吏部都不會往上報,報了也是徒勞。”
萬安搖頭輕嘆:“就算再不甘心又如何?陛下只信他,不信咱啊。”
劉吉冷笑道:“他靠賣官鬻爵,已斂財不少,咱不用爲他的身家發愁。倒是我聽到一個傳聞,他跟太子妃的岳父張巒張來瞻有不清不楚的關係……這事說起來也不算什麼,可如今陛下罹患肝病,禍福難料,你說讓陛下知道他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會不會對他……”
萬安擺擺手:“可千萬別想在陛下面前找姓李的麻煩,此人危險得緊,他不來招惹我們就算好的。”
劉吉見萬安對李孜省畏如蛇蠍,只得轉換話題:“這次所得財物,我讓錦衣衛指揮使朱驥給張來瞻送了一份去。”
“給他?”
萬安皺眉。
你剛剛還說咱自己都不夠分,居然拿出一份給張巒?
光聽着就覺得虧得慌。
劉吉笑道:“把他拉攏過來不好嗎?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萬安催促。
劉吉道:“最近,邵妃的孃家人來我府上拜會過。”
萬安撇撇嘴:“你連內宮妃子的家人都敢隨便見?你要是接受后妃請託,被陛下追究責任,可別怪我不保你。”
“陛下怎可能會知曉?”
劉吉道,“邵妃的意思很明顯,樑芳倒了,現在沒人能幫到她。她說,要是我們能幫她兒子登上儲君之位……”
“此事休要再提。”
萬安擡手,顯得很不耐煩,“誰當太子,對咱都沒影響……你要是聽信了這種話,跑去推動易儲,等於是說跟陛下、跟朝廷作對。”
“未必!”
劉吉搖頭道:“你也別把話說得太死了。敢問一句,現在朝中人對您評價如何?尤其是那些所謂的清流,不天天中傷你,還有……我麼?”
一個洗屌相公,一個劉棉花。
二人霸佔了內閣唯二的位置,身在相位卻從來不幹人事,早就爲人所詬病。
“他們說了能怎樣,你我身上又不會少塊肉。”
萬安顯得很灑脫,“再者說了,哪怕真易了儲,就能改變他人對咱的看法?不要總拿出姓李的那套投機取巧的心態來做事,要說他與邵妃走得近一些我還能理解……你我……完全沒那必要。”
劉吉嘆道:“就怕未來陛下有個三長兩短,太子不信咱,只信他身邊那羣近佞。”
萬安眯着眼,瞄過去道:“祐之,這與你送禮給張來瞻,有何關聯?你明知他是李孜省的人,還想收攬他?還有邵妃,莫名其妙……張來瞻乃太子岳父,怎麼可能出手幫她?還是說,你打算利用這件事參劾他,讓陛下覺得太子的岳父是個無能且貪財之人?”
“拔出蘿蔔帶出泥,我纔不會如此不智!”劉吉搖頭道:“其實有些事,我到現在都沒琢磨透徹。”
“啥?你讓人送禮給張來瞻,卻無法自圓其說……這算幾個意思?”
萬安有些惱火。
劉吉嘆道:“大致是如今張來瞻似突然就得到陛下器重了。”
“張來瞻受陛下器重?請問具體表現在哪兒?哪怕他是鴻臚寺卿,又進了翰林院,能左右朝局嗎?”
萬安一副不屑的神色。
“可是……這次樑芳,卻是被他給搞垮的。”
劉吉提醒道。
一句話就讓萬安沉默下來。
“且張來瞻受陛下器重之事,乃是宮裡流傳出來的,連邵宸妃似乎都有意收攬張來瞻,可見不是空穴來風。”劉吉道。
“哼哼……還是那句話,邵妃一心讓她兒子當太子,她哪裡來的膽量敢招攬太子岳父?吃飽了撐的慌?”
萬安冷笑不已。
劉吉神秘一笑,道:“太子岳父而已,這關係……說近也不算近。我仔細思忖過,這張來瞻可不止一個女兒。”
萬安一時愣在那兒,認真思索後方才問道:“你這話有何道理?難道說,邵妃也想跟張來瞻結親……”
劉吉嘆道:“誰知道呢?反正我這次送禮給張來瞻,主要是想堵住他的嘴。無論怎麼說,樑芳都是被他給搞垮的,要是他什麼好處都沒撈到,將來必定會計較。再者……宮裡人有旁的打算,我也算是未雨綢繆吧!”
萬安皺眉不已,道:“說來真稀罕,宮裡邊的人竟都把主意打到張來瞻身上了,此人何德何能哪?”
劉吉道:“這事兒你得問問李孜省,他對張來瞻的偏愛就讓人捉摸不透。張來瞻參劾他,他非但不怒,還幫張來瞻進入翰林院,又助其入值東宮當講官,咱不信邪都不行。”
“哦?”
萬安眉頭緊鎖。
“我還聽說,陛下居然讓張來瞻負責變賣貢品,對其信任明顯超出了太子妃之父的範疇。誰知道,這張來瞻會不會是第二個李孜省?”
劉吉開了一番腦洞後,這才得出結論:“咱既要防着他,又要隨時收攏他纔好。”
……
……
城外李府別院。
上燈後,亭臺樓閣間,又在唱大戲,所唱正是先前李孜省拿到宮裡排的那兩齣戲。
貴賓只有張巒一個。
李孜省與張巒對飲,旁邊斟酒和陪酒的都是金絲雀一般可愛的妙齡女子。
“來瞻,這兩天,你府上貢品,可有人上門打聽情況?”
李孜省笑着問道。
張巒道:“正要與李尚書說此事。三件黃珊瑚,包括您買的那一件,現在全都賣出去了。”
李孜省一怔,問道:“都是三千兩賣出去的?”
“是的。”
張巒道,“昨天保國公府派人登門,跟我談了這件事,今天就直接送了銀子過來,把黃珊瑚給帶走了。”
李孜省問道:“只帶走黃珊瑚嗎?”
張巒笑道:“自然不是,除了黃珊瑚,還有一面鏡子,說好了搭售,總不能臨時不送了吧?”
“另一件呢?”
李孜省又問。
張巒道:“乃英國公府買走的。”
李孜省點頭道:“英國公府以前乃我大明絕對的第一勳臣世家,但在今上登基後,保國公府異軍突起,兩家在京營事務上多有針鋒相對之意,未曾想,連買個貢品都要爭先恐後。那……來瞻,除了這兩家外,就沒旁人了?”
“還有。”
張巒介紹道,“但基本上都是來打聽消息的,知曉是三千兩銀子一件,都說回去考慮考慮。”
“那英國公和保國公二人,沒有親自露面是嗎?”
李孜省關切地問道。
“是。”
張巒點頭。
李孜省會心一笑:“也對,買件東西而已,有下人出面就行了,未必需要他們親自登門。”
“不過……”
張巒突然又說了一句。
“不過什麼?”
李孜省緊忙問道。
張巒道:“是這樣的,英國公府雖然給了銀子,卻說讓我明後兩天親自把黃珊瑚和鏡子送到他府上。我正在猶豫是否要登門拜訪,您也該知曉,我作爲太子岳父,身份尷尬,到底……不太方便。”
李孜省聽到這兒,不由笑道:“讓你去,你就去唄!”
“可是……”
張巒顯然不太想接受李孜省的建議。
“來瞻,你是覺得,你去接觸了英國公,會讓人覺得你有不軌企圖,是嗎?放心吧,這朝中人情往來,其實是稀鬆尋常之事!不要以爲你能代表太子……其實……誰都代表不了,更何況……呵呵。”
李孜省笑着搖搖頭,沒把話說得太明白。
其實他是想說,就算太子親自去見張懋都沒什麼,因爲皇帝一直都認爲他兒子是個窩囊廢,要是太子真有膽子算計他老爹的皇位,至於被他老爹這般輕視麼?
“那就是可以去見咯?”張巒問道。
“這是自然。”
李孜省道,“其實我覺得,你去見見沒什麼不好。正因爲英國公府和保國公府兩家爲了京營的提督權,明爭暗鬥,他們纔會試圖拉攏你。也正因爲這樣,你纔有機會在他們中間巧妙周旋。”
張巒驚疑不定地問道:“我只是去送個貢品而已,不至於涉及那麼多事情吧?”
李孜省笑了笑,道:“那你知曉,英國公是怎麼想的嗎?明明東西他可以讓下人帶回府去,卻偏偏不這麼做,讓你親自登門送貨,你還沒品出味來嗎?”
“這個……”
“再者。”
李孜省道,“哪怕你無心染指軍權,也要與他們有一個溝通的渠道,這貢品給了一個你與他們建立起聯繫的絕佳機會,難道不好?”
“聯繫機會?”
張巒顯然不太明白這麼做有何必要。
李孜省有些着急了,道:“來瞻,你是故意跟我裝糊塗嗎?以前看你做事,可說是手段高明至極。你要是真不懂,今天左右無外人在場,我跟你說道說道倒也無妨……你們都先退下去吧。”
“是。”
一衆陪酒的美貌女子全都行禮後告退。
如此一來,亭臺上只剩下二人。
李孜省道:“來瞻,我且問你,你先前推算過,說是我的大運還有半年,這事現在還是如此嗎?”
“您的大運?”
張巒詫異地道,“李尚書,我可從沒這麼說過。我一直都很尊敬您,並未推算過你的前程……且這種事,根本就推算不出來。”
李孜省心中暗笑,心說我本想詐你一下,結果什麼都沒詐出來,你個老小子心理防線還挺牢固,這是酒沒喝到位嗎?
“那我且問你,要是半年後,朝中發生劇變,有人想……圖謀不軌,獨攬朝綱,甚至……你明白嗎?”
李孜省即便說要坦誠,但有些話他還是不太敢說出口。
張巒問道:“你是說行那廢立之事嗎?”
“嗯。”
李孜省頷首,道,“太子寬仁,朝中支持他的人不少,但君王嗣位從來都不是說你有人品有德行,就能站穩腳跟的。要是到那時,有人對太子圖謀不軌,禁軍等大權已落到他們手上,你該如何?”
“我……”
張巒啞口無言。
李孜省道:“別以爲我是在這兒危言聳聽。我所身處的位置,讓我所知曉的情況比你多得多。
“哪怕現在萬妃已亡故,樑芳也被你給搞垮了,但宮廷上下支持邵妃母子的仍舊佔據大多數……
“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因爲……陛下不喜歡太子?”
張巒緊張地問道。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你可知陛下爲什麼不喜歡太子?”
李孜省笑着親自給張巒斟滿酒,才接着道,“因爲陛下覺得太子不像他,且太子身世……在外間人看來,根本就是個謎團,很多人也都說,太子不像陛下……你知道當年太子之母紀妃的事情嗎?”
張巒搖頭道:“不知。”
李孜省道:“萬妃當初獨寵後宮,陛下雖對萬妃寵愛有加,卻還是會時常臨幸旁的妃子。對於陛下的風流,萬妃並不在意,可是在生兒育女這一方面卻沒給別人留任何機會。”
張巒不解地道:“咱陛下子嗣可不少啊。”
“那是在萬妃已無生養能力後的事情了。”
李孜省道,“你也不想想,陛下登基最初那十幾年,一直到成化十二年四皇子誕生,陛下正是春秋正盛的青年時期,怎就一個子嗣都沒活下來呢?”
“這……”
“哦,當然,這中間漏掉了當今太子殿下。”
李孜省笑道,“太子出生於成化六年,算是唯獨遺漏的獨苗。他能活到被立爲太子,更多是因爲……萬妃根本不知此子存在。”
“那是……爲何?”
張巒覺得自己腦子已經完全不夠用了。
李孜省道:“就因爲,當時萬妃還能生養啊……一直到成化十一年,太子都立了,萬妃也不能生養了,這纔有了四皇子並順利降生。也就在成化十一年,咱這位萬妃,受封爲皇貴妃。你當是爲什麼?”
張巒恍然道:“那是陛下補償萬妃嗎?”
“你看,跟你一說,你馬上就懂了。”
李孜省道,“有些事,其實不用咱謗議,或者說這是不是事實都不重要。咱會這麼想,你以爲陛下就不這麼想嗎?陛下爲何要給他的萬侍封爲皇貴妃,還給萬家人那麼多賞賜,且由着他們胡來?
“你知道萬二當年活着的時候,在京師鬧騰得有多兇?這不都是爲了讓萬妃心裡好受一些嗎?”
“這……這……”
張巒實在不知該如何評價。
這種事若出自他兒子之口,他或許會選擇信與不信,再或是覺得兒子是在那兒瞎說。
但要是從李孜省口中說出來,那效果就大不一樣了。
因爲李孜省可是皇帝身前最受寵的臣子,李孜省知道的內幕顯然比他人更多。
李孜省道:“來來來,喝酒,一邊喝,我一邊跟你細說。”
“好。”
張巒趕緊端起酒杯。
“今天打開了話匣子,我也就暢所欲言了。”
李孜省藉着酒勁兒繼續道,“咱就說說太子的身世。紀妃當年不過是西南外族女子,據說生得花容月貌,且知情識趣,一時惹得陛下垂憐,可魚水之歡攏共也不過一兩次,偏偏就讓她誕下了太子。”
“啊?”
張巒顯得很驚訝。
一兩次?
就能生下個太子?
“人生際遇,往往就是那麼玄妙。”
李孜省道,“外人都道,宮裡有人把紀妃母子給藏起來,讓萬妃不知有此事,一直到太子五歲時,才爲陛下所認。但以我所知,情況並非如此。”
“那是怎樣?”
張巒急忙問道。
李孜省道:“陛下對我也沒說得太明白,且隱約提到,其實太子誕生時他就親眼見過。你說要真如外間所傳,五歲父子才相認,陛下會立其爲太子嗎?”
“那是說……”
“連陛下自己都知曉,這孩子若是被萬妃知曉,怕是活不了幾天,前有薨太子之事,無論其死是否爲萬妃授意所爲,但陛下心中早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李孜省說着,又招呼道,“喝酒,喝酒。”
張巒滿飲一杯後問道:“那就是說,陛下是怕太子變生不測,才故意將他們母子藏起來?”
“可能吧,誰知道呢?”
李孜省笑道,“不過也正是因爲這些波折,才讓太子幼年受盡磨難,幾乎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體虛多病不說,性格還異常軟弱。而萬妃對此子更是不喜,經常在陛下耳邊吹風,說此子非陛下親生,或是什麼野種。”
末了李孜省又補充一句:“來瞻,我只是轉述他人的說法,這可不是我的真實想法。”
“明白,明白。”張巒趕緊道。
李孜省道:“因而,陛下有易儲之心,乃爲防止大明皇室血脈有絲毫混雜的可能。也是因爲如此,纔會有一些奸邪小人,明知萬妃已故,易儲之事不可能實現,卻還一直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的原因所在。
“而來瞻你,眼下要做的,就是……爲太子的將來……掃清一切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