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暗自猜想着,現在勸她喝酒,要麼在酒裡下什麼藥毒害她,諸如絕子藥什麼的;要麼就是想讓她喝醉等會兒到了宴席上敗壞她的名譽。
所以,關鍵就在於酒。雖說她帶了解酒丸之類的秘藥,但是藥三分毒,能不用自然還是不用的好。再說了,誰知道安王妃會在酒裡做什麼手腳?
小心爲上,防患於未然,安然當即笑道:“二皇嫂可真是想得周到。只可惜我正在喝藥呢,御醫說了要忌酒。看來是沒有福氣品嚐二皇嫂家的好酒了。諸位夫人好福氣,等下一定要多喝點。”
獨孤湘語聞言,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起來。這個平王妃怎麼能這樣機警,反應這樣快?自己不過是提了一句喝酒取暖而已,她怎麼就能想出這樣的藉口來拒絕她,還讓自己半點勸酒的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弟妹身體不好?”獨孤湘語這次還沒出手呢,就已經敗了,心裡的怒氣和鬱悶可想而知。儘管她慣會裝,此刻的聲音也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安然不好意思地掩口笑笑,說:“父皇不是派了御醫天天去平王府嗎?左不過就是調理身體的藥。二皇嫂剛纔不也說了嘛,我家殿下還沒有子嗣,皇上着急呢!”
得,涉及平王的子嗣大事,誰敢再勸她喝酒?要是今天真勸她喝了一口酒,以後她生不出孩子來只怕就要怪上安王府了。
“如此,弟妹就只能看着我們喝了。”獨孤湘語話都說出去了,自然不能因爲安然一個人的拒絕就取消這個提議。“那弟妹喝茶吧!不知弟妹喜歡喝什麼茶?讓她們爲弟妹泡來。”
安然淡淡含笑道:“不怕二皇嫂和諸位夫人笑話,我自幼家貧,也沒喝過什麼好茶,其實並不好此物。二皇嫂要是問我喜好,不如讓人準備一杯白開水就好,我從小渴了都喝這個。”
白開水,裡面要是放了什麼自然很容易被發現。安然相信,在這個時代,無色無味的毒藥應該不多。再說,就是白開水,她也未必真會喝,不過是點醒安王妃不要在她飲食中動手腳罷了。
獨孤湘語也不是傻子,安然說得這樣明白,她也就歇了要在她食物裡做手腳的心思,只帶着幾分譏諷道:“弟妹出身不好,何必總是提起,這不是自曝其短麼?沒得讓平王面上無光。”
安然對這話卻是不依的。她當即辯駁道:“我出身寒門,這本就是事實,不是我遮掩着別人就不知道的。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靠着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和母親,供兄長讀書科考,我覺得這沒什麼丟人的,反而是我的驕傲!再說了,我家殿下的名聲是靠他自己的真才實學以及戍守邊關時用鮮血、汗水和青春換來的,怎麼可能因爲娶了一個出身寒門的妻子就面上無光呢?”
這話不僅讓獨孤湘語無言以對,也讓其他夫人暗自喝彩。這位平王妃,果然是不凡!她堅定、勇敢、機智、自信,難怪平王不在意她的出身,將她娶爲正妃。除了她這個出身,她這才貌還真的配得上平王殿下!
這時,爐子送來了,放在門邊靠牆的角落裡,幾個丫頭添了炭,溫了四壺酒。
安王妃的尚食女官上前稟報,說是準備了曲米酒、蘭陵酒、紅葡萄酒和青梅桂花酒四種酒,用不同的杯子盛着,請王妃和各種夫人挑選自己喜歡的酒。
除了那蘭陵貢酒沒嘗過不清楚,另外三種貌似都是適合女子喝的酒。聞着濃郁的酒香,安然忽然負氣地想着,晚上回去一定讓哥哥陪着她喝幾杯不可!
這曲米酒也就罷了,就是米酒,她一直當飲料喝來着;葡萄酒也也是美容養顏健康的酒,哥哥應該讓喝吧?就是如今只有西域纔有,不知道哥哥王府裡有沒有存貨。那青梅桂花酒是果酒,又加了桂花的香氣,味道應該也很好。只有那蘭陵酒,貌似是比較烈的?不過這個時代的酒,再烈也烈不到哪裡去吧?
安王妃和各位夫人都嬉笑着選了自己喜歡的酒,慢慢地品着。同時,外間傳來一陣悅耳的絲竹之音,再加上暖閣裡暖香陣陣,夫人們衣飾華麗,推杯換盞,倒也是一副和樂融融的奢靡景象。
雖然飯前飲酒有些不妥,但估計這些夫人們平日裡還真沒多少機會喝酒,竟然都是很興奮的樣子。安然悄悄看來,每個人至少都喝了兩杯,酒量好的都喝了四杯了。
獨孤湘語見大家都喝得高興,唯獨安然一個斜倚在椅背上,含笑看着衆人,讓她怎麼看怎麼讓人不舒服。獨孤湘語不高興了,便藉着幾分酒意道:“先前賀夫人說,弟妹才貌雙全,賀家二公子可是很後悔退了弟妹這門婚事呢!弟妹既然不能喝酒,不如爲我們奏琴一首,以助酒性如何?”
衆人喝酒,讓她彈琴,當她是樂伎麼?安然當即拒絕道:“二皇嫂知道我出身寒門,整日爲衣食忙碌,哪裡學過這等高雅才藝?二皇嫂不是想讓我當衆出醜吧?倒是二皇嫂是京裡有名的才女,不知道今天我和諸位夫人有沒有這個福氣見識一下二皇嫂的絕世琴藝?”
獨孤湘語直接忽略安然後面一句話,只抓着她前面一句話道:“哦?原來弟妹不會彈琴啊!那弟妹你會什麼?既然賀夫人都說你才貌雙全了,總不會是她有意奉承,其實弟妹你什麼都不會吧?也是,弟妹自己也說了,整日爲衣食忙碌,估計是沒有機會學什麼才藝的。我確實不該難爲你。”
獨孤湘語話音剛落,當即就有人幫腔道:“只可嘆京中無數仰慕平王的高門貴女,一個個都是精通琴棋書畫的才女,到最後平王殿下卻娶了一位什麼都不會的王妃,不知道她們心裡會怎樣想?”
安然淡淡地看了過去,卻是不認識。沈怡立即低下頭,小聲道:“那是護國公的長媳,李氏。”
有了人起頭,那些夫人們便又開始竊竊私語了。
“難道這位平王妃真的什麼都不會?”
“平王殿下才華橫溢,怎麼會娶了一位什麼才藝都不懂的王妃?難道她就一張嘴皮子厲害?”
“什麼都不會,如何配得上平王?”
……
安然忽然明白了。前面的計策都不成功,獨孤湘語只好使出這最後一計了。
她幾乎可以想到,參加此次宴會的人明天便會傳出這樣的閒話來:——知道麼?平王妃不但出身寒微,不學無術,琴棋書畫什麼都不會,性子卻好強倔強,得理不饒人。昨天在安王妃的壽宴上敗壞獨孤側妃的名譽,不但被退過親,還善妒……
而娶了這樣一個王妃的平王,又能賢明到哪裡去?
不行,不能讓獨孤湘語得逞!
哼,獨孤湘語不是想敗壞她的名聲麼?她偏不讓那個他們如意!
安然當即笑道:“彈琴我是不會的。不過,看二皇嫂和諸位夫人喝酒,也實在是件幸事。不如賦詩一首以做紀念吧!”
“哦?原來弟妹會作詩啊?”獨孤湘語詫異地看着安然,心裡是半信半疑。一個寒門出身的丫頭,整天忙着繡花貼補家用呢,哪裡有時間學作詩?可如果這丫頭真的什麼都不會,平王又怎麼會娶她?
不但獨孤湘語好奇,其他夫人們也好奇得很。平王的詩文可謂是驚才絕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位平王妃的詩,能見人麼?
獨孤湘語立即讓人送上文房四寶,並整理了一張書案出來請安然過去。
安然起身施施然走過去,取了一支中號紫毫筆,在硯臺上舔滿了墨汁,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揮筆寫下一首膾炙人口傳誦千年的名句:“綠蟻青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這四種酒都不是新醅酒,上面也不會有沒經過過濾像螞蟻一樣的酒渣和泡沫,好在那青梅酒是綠色的,上面浮着的桂花可不就有些像螞蟻?
周圍幾位性急的夫人已經將她圍起來。
看到第一句的時候,就有人低頭看着自己酒杯裡飄着桂花的青梅桂花酒。青梅酒酒色碧綠,朵朵桂花浮在上面,可不就像螞蟻一樣?
待看到第二句,衆人又轉身看着門口牆角處那個溫酒的小爐子,雖然看不清是什麼質材,但遠遠看去,還真是被爐火映得紅通通的。
等第三句出來,衆人又不禁望着門外。時候是有些晚了,剛剛安王妃也說似乎要下雪了。已經三句了,句句都閤眼前情景,這平王妃居然真的有此詩才?
待到第四句出來,使得這首詩的意蘊更是提升了一個高度。既增加了全詩的韻味,使其具有空靈搖曳之美,餘音嫋嫋之妙;又創設情境,給讀者留下無盡的想象空間。
寫完了,安然對着大家溫婉一笑,笑容裡有自信,隱隱也有幾分羞澀,卻不禁讓人心生好感。
全詩不過四句,二十個字,但語淺情深,言短味長。夫人們誦讀兩遍便已經記住,而後看着安然的眼神就有些變化了。原來平王妃這樣有才氣,甚至可以說才華橫溢,可是她甘於平庸,從不賣弄,如果不是被逼到這個地步,或許她也不會展示自己的才華。
果然啊,一個寒門女子,能讓平王看上眼,以正妃之禮娶回去,又怎麼會真的不學無術?不說別的,單單這份詩才,就配得上平王了。
雖然因爲各自的丈夫或公公在朝中的站隊,這些夫人們不得不站在安王妃一邊,卻不妨礙她們心裡對平王妃的欽佩。她們自忖,若是換了自己在平王妃的位置,遇到今天的事情,能做得這樣好嗎?答案是否定的。她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機智和才氣都比不上平王妃,遠遠不及。
獨孤湘語看了這首詩,心中極爲震撼,面色不禁又是一變,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怎麼會這樣?這個女人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才氣?如果她有這個才氣,又怎麼會默默無聞?獨孤湘語心裡大受打擊,這樣的才氣,不說她比不上,整個皇家,除了平王,誰也比不上!
難怪平王要娶她做正妃,原來是爲這個?
獨孤湘語又看了看安然,怎麼都不敢相信還有女人有如此才氣的!若單以這首詩來看,古往今來,這樣的才女,也不過出了一個蔡琰、一個班昭、一個謝道蘊而已!
可是,這首詩真的是她自己寫的嗎?不會是平王近作吧?
“弟妹大才,今天算是讓我們開了眼界了!”孤獨湘語酸溜溜地讚道,忽然又舉起自己的酒杯道,“不如弟妹再以我這杯蘭陵酒賦詩一首,如何?”
還有完沒完啊?安然有些不耐煩了,面色也適當顯出一點來。
在場的夫人們看着安王妃刁難平王妃,心裡多少也有些覺得安王妃無恥,只是礙於自家的站隊,這個時候卻是不方便站出來爲平王妃說話的。
安然遲疑了一下才緩緩接過獨孤湘語的酒杯,發現這酒杯居然還真是用白玉雕刻而成,外面還用浮雕和鏤雕的技法雕刻着喜鵲登梅的圖案。
獨孤湘語見安然端着酒杯不說話,只當她寫不出來了,不由催促道:“如何?弟妹可是還能寫?”
這時,獨孤家那位大夫人又意有所指道:“平王妃剛纔那首詩寫得真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所作。天下人都知道平王殿下的詩作雖然不多,但向來寫得好,每一首都是膾炙人口之作。莫非……”
安然脣角輕揚,心中不覺冷笑,這些人怎麼就篤定了她寫不出來了?要是獨孤湘語端來一杯梨花春,她還真的想不到什麼好詩來,但蘭陵酒,那不是現成的麼?
她緩緩將酒杯放在書案上,再次提筆,寫下詩仙大人的千古名句。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唯一不足之處在於詩仙大人這首詩是遠離家鄉的客中所做,與她此時此景不是很相合。
不過,以眼前這情形,太應景就沒有好詩了。在場的夫人們顯然沒有人計較這個。她們親眼看着安王妃爲難平王妃,親眼看着平王妃寫下這首詩來,如何會懷疑不是她所做?
此刻,她們心裡只有震驚和敬佩!
平王妃,果真是位真正的才女!舉世無雙的才女!
這一刻,所有人心裡都忍不住生出這樣的感慨來——這世上,也只有平王妃這樣才華橫溢的女子,才配得上平王殿下了吧!
琴棋書畫那些算什麼?只要有人教,花點功夫就能學個皮毛。可是作詩卻是全靠靈性和才氣,不是誰都能寫得出來的。
她們可以想象,一旦這兩首詩流傳出去,將給平王妃帶來怎樣的聲譽。她們只是不解,既然平王妃有如此才華,爲何之前平王一直藏着掖着不讓人知道?
這時,忽然有位夫人驚呼道:“王妃的字,與大隋之音上的字好像!”
於是,先前將注意力放在詩上面的安王妃和其他夫人們再次看向書案上的兩首詩,這一次卻是注意看字。
大隋之音發行半年了,這些夫人也是每一期都不放過的,自然對那上面雲夢真人所書的“趙體”極爲熟悉,如今細細看來,可不是一樣麼?
趙體?
趙體!
大隋之音上說,雲夢真人所書字體自命爲趙體,天下人都只當雲夢真人俗家姓趙。畢竟趙這個姓也是大姓,誰能聯想到平王妃一個少女身上去?
但今天見識了平王妃的詩才,見識了她這一筆好字,如果說她就是雲夢真人,這些夫人們還真的有些相信了。
“這,這不是雲夢真人的字麼?難道王妃就是雲夢真人?”
“這怎麼可能?不是說雲夢真人是一位隱居的道士麼?”
“呀,我想起來了!雲夢真人的畫第一次出現就是在瀘州!”
“雲夢真人還寫了飄渺之旅呢,怎麼可能是平王妃?”
……
夫人們不禁竊竊私語,望着安然議論紛紛。而獨孤湘語太過震驚,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要不要問清楚?
要是不問,明天肯定也會有很多傳言,不管平王妃是不是雲夢真人,至少她這兩首詩是實打實的好詩,足以成就她才女之名。
要是問了,她真的是雲夢真人,平王府又將提高多少威望?百姓和文人仕子們原本就擁護文武雙全的平王,如果讓人知道他們敬仰的雲夢真人就是平王妃,支持平王的人豈不是更多了?
不等獨孤湘語想清楚,就有人忍不住好奇地問了出來:“王妃,您,您真的就是雲夢真人?”
安然神色坦然地與衆人對視,笑容裡微微帶着一分羞澀道:“當初在瀘州的時候,家境不太好,母親病重無錢醫治,房子漏雨也無錢修繕,哥哥親自爬到房頂上檢漏,結果不小心摔下來,摔斷了腿。當時實在艱難,所以我就畫了幾幅花鳥畫託我的啓蒙恩師幫忙賣出去。因爲不想讓人知道畫的出處,又想多賣幾個錢,便想了雲夢真人這樣一個道號。那印章,還是我哥哥幫我刻的。”
“竟然真的是王妃!”
“王妃,那飄渺之旅真的是你寫的嗎?後面的故事是怎樣的?”
“對呀,對呀,我最喜歡看大隋之音上的飄渺之旅了,每一期都要看好多遍呢!”
“王妃,您跟我們說說吧!”
“是呀,後面的故事是怎樣的呀……”
安然實在想不到,獨孤湘語更是後悔不迭。她們誰都沒想到雲夢真人的魔力居然這樣大,讓那些夫人們忘記了自家的站隊,一個個都想擠過去與平王妃說話。
安然有些頭疼地撫額道:“諸位夫人,不是我不肯跟大家說飄渺之旅後面的故事,實在是我都說得有點怕了。諸位夫人不知道,父皇自從知道飄渺之旅是我寫的,就一直讓我給他講後面的故事,我都說到大隋之音明年的連載了,父皇還不依,非讓我說到結局不可。可是結局如何,我還沒想好呢,我現在都有點不敢進宮了。”
皇上也看飄渺之旅?也是啊,飄渺之旅那樣好看,還是講修仙長生的,皇上喜歡也不奇怪。
而獨孤湘語也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爲什麼父皇會特別關照平王妃,還將碧華軒賜給平王,其目的不就是讓平王妃休息的嗎?父皇感興趣的只怕不是故事,而是裡面談到了如何修仙!
獨孤湘語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平王竟然是通過平王妃獲得的聖寵,那自家王爺哪裡還有希望?
這時,就聽一位年輕的夫人問道:“對了,大隋之音上還有顧家三少的畫呢!很多人都說雲夢真人和顧家三少是師徒二人,不知王妃能否告訴我們,那位顧家三少不會就是王妃的師傅吧?”
聽到這裡,安然不禁赧然一笑道:“我娘姓顧,所以……”
“什麼?顧家三少居然也是王妃!”
“雲夢真人和顧家三少竟然是一個人!”
“難怪顧家三少的美人圖能將女子畫得那樣靈動逼真……”
……
獨孤湘語身形微微踉蹌了一下,神色複雜地看着被人圍起來的安然的背影。雲夢真人是她,顧家三少也是她……
獨孤湘語還記得,自家王爺曾好幾次感嘆過,想找出雲夢真人和顧家三少來。王爺說這兩人不但有才,還非常能掙錢,要將這兩人招攬到安王府來。難怪那麼多人都查不出雲夢真人和顧家三少的底細來,原來竟然是個女子,誰能想得到?
到如今,獨孤湘語總算明白過來,爲何平王要將平王妃藏着掖着了。要是康王安王早知道趙家那個出身寒門的姑娘就是雲夢真人和顧家三少,還不費盡心思搶到自己手裡來?
獨孤湘語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逼着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時,尚食女官又走了過來,輕輕回道:“王妃,晚宴已經準備好了,是不是現在就請各位夫人過去?”
“嗯,我們這就過去!”獨孤湘語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臉上再度有了溫婉的笑容。
“弟妹,各位夫人,請到羣芳閣用膳,小姑娘們可都過去等着了。”
於是,一行人出了暖香閣,穿上厚衣服,披上披風,順着廊道走到不遠處的羣芳閣去參加晚宴。
羣芳閣裡,鶯聲燕語,卻是各家夫人帶來的自家未出閣的女兒妹妹小姑,之前一直由安王府的長馨郡主招待着,在璃景軒裡玩耍。而這位長馨郡主,就是安王妃的長女,今年八歲。
羣芳閣是安王府招待女眷宴會的地方,不管主位客座,一溜紫檀木的席案;水地龍早就燒起來了,幾個角落裡擺放着幾個一模一樣的玉質香爐,香氣繚繞;紅漆柱子上的浮雕都是貼着金箔的;地上鋪的是顏色豔麗圖案精美是蜀錦;房頂的承塵是織着金絲圖案的雲錦;甚至連花凳上插着鮮花的花瓶都有鎏金的圖案,端的是富麗堂皇,奢靡鋪張。
此刻,食案上已經擺放好了糕點美酒,獨孤湘語帶着衆人入席。傳膳的侍女很快魚貫而入,將食盒裡的飯菜取出來,放到諸位客人的食案上。別的都好,安然唯一不滿意的是,這又是傳承古老的貴族宴會。分案而食就罷了,這樣乾淨衛生,但卻要人跪坐在食案後面,這個就讓安然很不習慣很不舒服了。
菜色很豐富,每一桌都有十二道菜,用小碟子裝着,擺放成一朵花的樣子,中間的花心是用白玉小碗盛着的荸薺雪蛤羹,安王妃倒也真的大方,據說這東西很難得的。
安然向來是個好吃的,看着眼前的美味佳餚還真是有些流口水。可惜一人一席,安王妃要使壞也實在太容易了。所以,這些菜看着再美味,她都不敢吃。
當然,安然很清楚,自己要是不動筷子,安王妃又要找藉口找她麻煩了。所以開席以後,安然便提起筷子,將每樣菜都都弄亂,又悄悄夾了一些菜扔在膝蓋上一塊防水的油布上,悄悄給沈怡收起來帶回去。她想知道,獨孤湘語到底有沒有膽子直接在她的食物中下毒。
衆人舉杯向安王妃敬酒,安然也舉了舉酒杯。當然,她剛纔說了不喝酒的,也沒有人上前來給她敬酒。
因爲貴族的宴會向來是秉承食不言寢不語的,因此宴會上並不像鄉下那樣熱鬧。大家不過在正式開吃以前敬主人一杯酒,而後便坐下安安靜靜地吃喝。
隔着兩道輕紗帳,安王府的女樂們正在彈奏喜慶的音樂,廳正中還有王府的歌舞伎獻舞,使得晚宴倒也不覺得冷清。
終於,晚宴結束,可以告辭回家了。
就在這時,有侍女前來通報說,平王來接王妃回王府,就在垂花門外等着。
衆人一聽,不由再次將目光放到安然身上,但目光中卻沒有之前那麼多敵意,除了羨慕,還多了些敬仰。
安然隨即起身向獨孤湘語告辭。
獨孤湘語抱歉地說自己還有客人,不能親自送她,讓自己的尚儀女官送她出去。
安然纔不在意,她很是善解人意含笑點頭說:“都是一家人,二皇嫂不必客氣。”又與其他夫人點頭作別,這才含笑走了出去。
出了垂花門,就看到楊彥已經讓人將平王府的馬車趕出來準備好了,只等她出來就可以走。
楊彥今天帶着赤金冠,插着金簪,身穿玄色繡暗紅蟠龍紋深衣長袍,披着一件玄色緞面織金飛龍紋狐皮披風,看起來又穩重又英俊,氣勢不凡。
“殿下!”安然叫了一聲,不禁提着裙襬小跑過去。才一天不見,怎麼就那麼想他呢?
楊彥含笑上前接住她。拉着她的手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輕聲道:“可有人爲難你?”
安然回他一笑,帶着幾分狡黠和得意小聲回道:“自然有,不過我是誰呀!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她可沒討到半點便宜,反倒被我氣了個半死。”說到這裡,安然忍不住捂着嘴笑起來。
楊彥將她拉到懷裡,擁着她走向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