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張角患得患失,左思右想之際,宣豐帶着兩位從帝國京都請來的名醫和大量藥品回到了家鄉清河。宣家在清河的家業既使不能排在第一,也是有數的幾家大豪族中的一員。天子的眷佑讓這位老者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標,多花點錢宣家不在乎,但一定要恢復宣家在清河的名望。
宣豐認爲自己小兒子沒什麼過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更何況宣家的人命本來就比道士的命高貴得多。宣豐對害得自己不體面引退的太平道恨之入骨,有生之年算是跟太平道耗上了。
幾天以後,一家大型的義診醫館在清河太平道觀的旁邊開張了。宣家少主宣崢親自主持,兩位名醫坐堂接診。
失手打死道士事件讓這位紈絝子弟成熟了起來。害得自己的父親不體面地引退深感內究。他向父親保證,一定要全身心地做好這件事,要讓宣家在清河成爲人人誇獎的大善人。
一開始,人們還不相信一家這樣大氣的醫館會做義診這種事。在窮人的印象中,豪強兼併土地,飛揚跋扈,不想着法子欺負窮人已經謝天謝地了,哪會做這種白花錢普惠窮人的事。但總有病急亂投醫的,宣家義診醫館的第一位病人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女病人。由於家境貧寒,沒錢求醫買藥。已到太平道觀求過幾次符水,病情卻不見好轉。聽說道觀旁開了家義診醫館,就由兒子揹着來看病了。
老婦人得的也不是什麼疑難雜症,在名醫望聞問切後很快確定的病症,開方贈藥。老婦人的兒子確認了醫館真的不要錢時,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連連向館主宣崢磕頭謝恩。
有了第一個,就不愁第二個。來宣家義診醫館求醫的人就慢慢多了起來。
清河太平觀是太平道的骨幹道觀之一,由張家老三張寶主持。一聽說宣家在道觀旁開了家義診醫館,張寶就知道來者不善。大戶人家的信徒是太平道的衣食父母,太平道是不願意輕易得罪的。早先太平道士在宣家施符水誤喪人命,道士又讓宣家打死一事,張寶本來就決定息事寧人,自認倒黴。而信衆找刺史告狀完全是自發的,道觀不知情。但事情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張寶知道,已很難善了。
太平道在清河開觀以來,宣家小妾也不是符水誤喪的第一個。不過一般貧窮人家被太平道帶宗教色彩的那一套一糊弄,大多不敢到觀裡來理論。但總也有些苦主前來鬧事的,爲此,道觀還專門招了一些遊俠做道士,外加有信衆維護,使得那些鬧事的人討不到好。
現在碰到了難事,張寶找來了那些原是遊俠的道士商量。看能不能找些清河的遊俠經常到義診醫館鬧事,讓宣家開不成義診醫館,或者讓義診醫館搬遠點。那幾個道士一聽說要讓他們與宣家作對,連連搖頭。在清河,沒有遊俠敢跟豪強作對。要是讓宣家知道了,暗中對付他們,那就象踩死一個馬蟻一樣容易(關羽得罪了豪強也只能遠走他鄉一條路)。況且現在宣家是在做善事,既使用重金去招攬遊俠也沒人會接。反覆商量,還是一籌莫展。
隨着時間的推移,到宣家義診醫館求醫的人越來越多,一些原來在太平道觀求符水不得法,病情加重的病人也被宣家義診醫館治癒,這使得太平道觀的元氣大傷。信徒們開始懷疑太平道糊弄人那一套了。
張寶實在不甘心清河太平觀毀在自己手裡,只有鋌而走險了。張寶與幾個心腹精心策劃了一條毒計。把一碗下了毒的符水給一個來道觀求符水的病人喝,病人不適後,立刻讓幾位心腹裝成信徒把病人領到宣家義診醫館。只要病人死在義診醫館,道觀就用宗教扇動信徒去聚衆鬧事,把宣家義診醫館趕走。
名醫還真不是吹的,當宣家的坐堂醫者接診那位從太平觀過來的病人時,通過脈象立刻判斷被人下了毒。事情緊急,醫者讓助手給病人灌些糞水,病人就把胃裡的東西吐個乾淨。一會兒,病人醒了過來。醫者給病人餵了些解毒的湯藥後,告訴病人是被人下了毒。隨病人來的還有幾位病人同村的太平道信徒,他們指證病人是在喝了太平觀的符水後昏過去的。道觀的幾個心腹見事情弄成這樣,敢緊開溜,回太平觀報信。
面對能剷除太平道觀的機會,宣崢當然不會放過。他一面安排人領着病人和同村的信徒到郡府告狀;一面派人暗中監視太平觀,防止張寶等道士逃走。
郡府大堂裡,面對宣府的家丁引着一干人等狀告太平觀下毒害人,郡守也不辯真僞。他一面下令到道觀拿人,同時也在思考。這是太平觀想嫁禍宣家義診醫館呢,還是從頭到尾是宣家的一整套策劃。郡守是個儒生,不相信道家那一套。他不願與宣家作對,也沒有必要刻意討好宣家,宣家與太平道的恩怨在清河是擺在明面上的。他要把事情想清楚,堂堂的郡守可不願意被人利用。
不到半個時辰,太平觀一干道士就被衙役拘來堂上。審問張寶時,他竟來個死不認帳。還有幾個當天喝了符水的信徒作證,證明他們也喝了符水,平安無事。但張寶顯然沒有想到宣家也早有安排,他的一個心腹道士早在宣家準備對付太平觀時就被買通了。
那個心腹當堂把張寶如何找人策劃,如何下令,何人下毒等過程說的一清二楚,真相立刻大白。
太平道觀下毒害人的事情一下子傳開了。看到太平觀的道士被郡府衙門抓了起來,一些以前喝了符水誤喪致死的病人家屬也認爲自己的親人是被毒死的。他們紛紛趕到郡府衙門告狀。不到一個時辰,又來了六七個苦主狀告太平觀下毒害人。這一下,張寶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這些苦主家親人的死亡時間在宣家媳婦之前,不可能是宣家安排的。郡守由此確信,太平道犯了殘害人命的大罪,同時也佩服宣家堂堂正正。下令將張寶和在符水裡下毒的道士下獄,其它道士驅散,沒收清河太平道觀的所有財產。
三天後,張寶和那個在符水裡下毒的道士被郡守下令斬首示衆,清河的太平道被連根拔起。
消息很快傳遍了冀州,各地苦主也紛紛到當地郡守衙門狀告太平道觀下毒害人。因爲沒有確鑿的證據,各地郡守也不好輕易斷案。聯想起前不久帝國下達的莫明其妙的詔書,那些郡守自作聰明地認爲帝國想取締太平道。於是,各地太平道觀的道士全部被驅散,道觀財產沒收。
不到一個月時間,太平道土崩瓦解。張家三兄弟中張寶伏誅,張樑瘋了,張角有堅強的意志,陷入了苦思閔想。
經過幾天的參悟,張角想通了,成了真正的道教信徒。是自己對天師太一的心不誠,爲了控制教衆,竟用一種藥劑給天下人治病,殘害性命。太平道瓦解是天師太一對自己的懲罰。
張角決定,從此以後,真誠聽從天師太一的召喚,再也不計名利。要遊遍各地名山大川,學神農氏嚐遍百草,精研醫術。爲天下百姓傳道治病。
帝國規模大的道教除了太平道外,還有蜀中的五斗米道跨郡傳道。五斗米道的創教始祖張陵,被教衆尊爲張天師。此時,張天師早已亡故,按道家的說法叫駕鶴西去。張陵的兒子張衡(不是發明地動儀的那個張衡)繼任教主,在教中尊爲張嗣師。帝國的詔書下達到蜀中,張嗣師服從帝國的旨意,將各郡的道觀從總教分出去,從此互不隸屬。五斗米道是張家兩代人的心血,張衡可不想因與朝廷對抗而毀於一旦。張嗣師自己繼續在蜀郡鶴鳴山道觀爲百姓傳教治病。
帝國其它的衆多道觀則五花八門,不屬於這道詔書的限制範圍。有的道士仰慕山川之秀美,在風景秀麗處修建道觀。也有在河流入湖口的大樹旁修建道觀的,漁民們認爲大樹是自己的保護神,讓他們在茫茫大湖中打漁的船舶能找到回家的路。還有背靠河堤的大石旁修建道觀的,因爲在某一年鬧洪水時,大石擋住了洪水,免於決堤百姓被淹。
這衆多的道觀對帝國是無害的,甚至對百姓是有益的。起碼讓他們擁有某種精神寄託,帝國完全沒有必要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