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果然心有靈犀。”凌軒慣性地調戲了安冷月一句,轉瞬又立刻肅容道:“不過,具體如何定奪,卻還得看父皇的決定。”
安冷月也已經習慣了他的口花花,白了他一眼,便若無其事地道:“現在最主要的是把於兆國那羣人控制起來,別讓他們把事鬧大了。”
凌軒見安冷月沒反應,便也識趣地沒再撩撥,只點頭道:“京兆尹還算是個聰明的,進宮之前已經派人將驛館守起來了。剛纔,我也派了一隊人過去。”
“那羣人鬧不起來,定然會進宮求見皇上要個說法。”安冷月朝身後的寢宮看了一眼,眼中隱有擔憂之色。
不說到時候老皇帝能不能醒過來,便是他的身體,恐怕經受不住再一次的刺激。
這虎狼之藥下去,也不過是將中風的徵兆暫時壓下去罷了。
比之正常人,老皇帝定會更加容易中風,日後恐怕都得小心注意着纔是。
現在東裕國外憂內患,可不是老皇帝退位的時候。
“先找太醫問一下吧。”凌軒也禁不住皺了皺眉。
兩人相攜再次走進紫宸殿,兩位太醫此時依舊小心翼翼地守在老皇帝牀前。
藥雖然喂下去了,但藥效到底如何,誰也不敢保證,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緊張,初冬的天氣,宮中還沒有點上地龍,兩人身上的衣服卻幾乎被冷汗浸透了。
安冷月禁不住覺得兩人實在是有些可憐。
凌軒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兩人一眼,便直接開口問道:“父皇情況如何?”
太醫院使忙起身恭敬地回道:“皇上的脈象已經慢慢穩定下來,但到底如何,還是得等皇上醒來才能具體判斷。”
凌軒點了點頭,又問道:“可有什麼藥注意的?”
太醫院使愣了愣,心道,這些事情不是應該是內侍們關心的嗎?
轉念又想,平王殿下應該是想要表達一番孝心吧。
他定了定神,便張嘴先說了許多飲食作息上的禁忌,最後又着重強調,至少一個月之內,一定要控制住情緒,定然不能再有太激烈的起伏。
安冷月和凌軒對視一眼,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這下可是麻煩了,先不告訴陛下?那些於兆人要是想鬧事,就把他們給關起來。”在安冷月看來,對於兆人完全沒有必要客氣。
凌軒剛要說話,便聽到一個虛弱蒼老的聲音緩緩道:“什麼事情不要告訴朕?你們想瞞着朕什麼?”
兩人忙不迭回頭看去,果不其然看到老皇帝已經睜開了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兩人。
“父皇,您醒了。”凌軒忙掛上笑容,快步走到牀前,隨口道:“不過是一點小事,暫時交給兒臣處理便是,您現在最主要的便是好好將養好身子。”
老皇帝卻並不領情,只是瞪着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安冷月,道:“你來跟朕說。”
“皇上……”安冷月看着他這個樣子,可不敢開口。
萬一自己一開口,老皇帝真的被氣得中風了,這責任到底算誰的?
“好啊好。”老皇帝瞪大了眼睛,顫顫巍巍地伸手指了指安冷月,又指了指凌軒,惡狠狠地道:“你們一個個的,
都想着欺上瞞下,是不是覺得朕不中用了,便治不了你們了?”
他說完,便劇烈地咳嗽起來,洪公公連忙上前遞上帕子。
等老皇帝咳完,雪白的帕子上已經染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兩位太醫忙搶上前爲皇帝診起脈來。
凌軒無奈地開口道:“父皇您先別動氣,之前不告訴您發生了什麼事,也是不想您生氣。您若是定要知道,便先得答應兒臣,聽完之後,一定不能動氣。”
“說。”老皇帝根本不相信凌軒的話,只覺得都是敷衍自己的花言巧語。
靜嬪和四皇子私底下的事情一件件被揭露出來,老皇帝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傻子,什麼都被矇在鼓裡。
這讓一向掌控欲十分強大的他完全不能接受。
因此,剛剛他的意識其實並沒有完全清醒,只是有些迷迷糊糊的,隱約能聽到外界傳來的聲音。
也不知怎麼的,安冷月那句“先不告訴皇上”停在他耳中竟是格外清晰。
他此時已經草木皆兵,只覺得又有人想要瞞着自己,以刺激,頓時便醒了過來。
凌軒見老皇帝這個模樣,也是沒了辦法。
只能對兩位太醫示意了一眼,讓他們隨時準備着,若是見情況不好,便趕緊出手搶救。
這才緩緩開口,將剛纔跟安冷月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不過,這一次,他更加註意了用詞,儘量不讓皇帝受到太大的刺激。
出乎意料的是,老皇帝竟真的沒有半點動氣的模樣,只是沉默了半晌。
凌軒朝兩位太醫看了看,得到搖頭的暗示,表示皇帝並沒有什麼事,才微微放了心。
這事兒算是皇室醜聞了,此時不管是兩位太醫,還是殿內伺候的奴才都大氣不敢出一口,生怕惹了皇帝的不喜,被遷怒滅口。
殿內一片靜謐,良久皇帝纔回過神來,整個人好像又老了幾歲一般,疲憊地道:“這件事便交給你去辦。告訴那些於兆國人,他們若是願意將公主嫁給老六,那便皆大歡喜。若是不願,也沒別的條件可談。隨他們如何,我東裕都奉陪到底。”
他一向軟弱,這一次卻終於硬氣了一回,連安冷月都有些詫異。
凌軒頓了頓,纔回神道:“是,兒臣領命。”
“朕乏了,你們先下去吧。”老皇帝閉着眼睛朝兩人揮了揮手。
安冷月和凌軒便也識趣地告了退。
等兩人離開,老皇帝卻又再一次睜開了眼睛,“小福子,是你把老大和冷月叫來的?”
他的聲音裡無喜無怒,洪公公卻不由顫了顫,“是老奴自作主張,請皇上降罪。”
他知道,平王一向不受皇上待見,就算現在皇上將禁軍交到了平王的手裡,也是一樣的。
平王掌着禁軍看起來光鮮,但查探刺客的差事分明是個燙手山芋。
況且,平王只是代統領,隨時可能被撤掉。
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洪公公第一個想到的卻只有平王。
直覺告訴他,只有平王才能保皇上平安醒來。
若是換了別的皇子,他心中禁不住冒出一個大逆不道的念頭,心道,此時說不準便已經是國
喪了。
他胡思亂想了大半天,也沒等來老皇帝的降罪,禁不住有些疑惑。
這時,卻聽老皇帝的聲音終於緩緩響了起來,“你做的對,行了,起來吧。”
老皇帝對兩位太醫揮了揮手道:“你們也退下吧。”
“是。”兩人自然不敢反駁,安靜地退了下去,當然並不敢走遠,只是去了偏殿,隨時等候老皇帝的召喚。
空曠的大殿內,其他的太監宮女都遠遠地站着,獨獨洪公公一人站在牀邊,距離皇帝最近的地方。
以往也向來是如此,但今日,洪公公卻不知爲何,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老皇帝並沒有注意洪公公的表情,他只是靜靜地躺在牀上,眼神有些空蕩。
好半天,纔開口道:“福子,你說朕這些年是不是做錯了?”
他自詡一雙利眼,前朝後宮,誰忠誰奸一眼便能看得分明。
結果,卻連身邊養着兩隻白眼狼都沒有發現,還寵了他們十幾年。
“老六小時候多麼聰慧啊,長得也是粉嫩嫩的一團,玉雪可愛的模樣,朕現在還記得。”
轉眼間,兒子便長大了。小時候的神童,卻變成了如今目光短淺貪花好色的廢物。
爲了那兩隻白眼狼,他卻狠心把好好的兒子一個個都養廢了,如今竟是想要找出一個優秀的繼承人都不能。
“朕知道,他就是篤定了,朕這個位子一定會傳給他,纔敢這麼肆無忌憚,呵呵。”老皇帝禁不住冷笑出聲。
洪公公死死地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卻又聽老皇帝道:“傳旨下去,靜嬪監管不力,致使龍嗣被害,降爲婕妤,禁足半年。四皇子不知上進,行爲不當,罰禁足半年,重新學學規矩,多讀點書。日後,無召就不要進宮了。”
“是,奴才遵旨。”洪公公忙恭敬地應聲。
心中暗暗盤算,靜嬪和四皇子是不是要失寵了呢?
皇帝發的是明旨,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
這個結果基本在安冷月的預料之中,但心裡卻還是不免有些不滿,“皇上的心胸也真是夠寬廣的了,頭上都綠雲罩頂了,竟然還是將罪魁禍首輕輕放過了。”
她是真的有些不明白皇帝心裡在想些什麼了,同樣都是自己的兒子,爲什麼他對別的兒子那麼苛刻,對四皇子卻能這麼寬容呢?
凌軒不以爲意地哂笑道:“父皇的性格向來極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這一次竟能捨得罰了靜嬪和老四,已經是意外收穫了。”
“兩條人命,卻只換來半年禁足,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皇上心情一好,就給解禁了。”安冷月不滿地皺眉道:“就這麼便宜了他們,我過不去自己心裡這關。”
凌軒看了她一眼,眼中劃過一抹精光,笑眯眯地開口道:“我這裡倒是有一個主意。”
“什麼主意,快說。”安冷月豁然轉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凌軒,“就知道你一肚子壞水兒,肯定有好主意。”
“有你這麼夸人的嗎?”凌軒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告訴你也行,不過你準備拿什麼來換呢?”
他一臉老神在在的表情,擺明了願者上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