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子門口的蕭策並不知道屋子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事實上他現在也無法分心去關心屋子裡的事情。
對面走過來幾個人,將太子蕭誠簇擁在其中。蕭誠的眼睛被蒙上,手被繩子綁在身後,被人推着一步一步往前走。蕭策眼眸驀然一緊,垂在身側的手死死的握着。
“千夜之王,久仰久仰。”領頭的人十分的客氣,彎着腰對着蕭策見禮。
蕭策負手冷笑道:“不敢。既然知道我千夜之王的名號,諸位也該明白此舉會有什麼下場。”
“這是自然。”那人仍舊謙遜的笑着。“我等並不想與千夜之王作對,畢竟在中原武林,千夜之王可是一呼百應的。”
“說吧。”蕭策沒有心情聽這些人與他客套。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救出太子,保護好薛靈兒不落在這羣人手裡,其餘的他不關心便就是與他無關。
“千夜之王既然已經瞭然於胸,又何必讓赤血我多嘴呢?”赤血弓着身子笑着回答。
如果沒有被幫得如同糉子一樣的太子蕭誠,旁觀者一定會以爲赤血是蕭策的下屬。那說話的語氣,用詞和動作都像極了在對自己的主人說話。
“若是爲了薛靈兒而來,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答覆了。”
“請千夜之王稍緩一下。”赤血笑着說道。
“哦?”蕭策眉眼冷冷的看着他們。
“先不要急着給出答案,不妨先見一見故人。”
說着,赤血將蒙在蕭誠眼睛之上的黑布摘了下來。蕭策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氣,方纔還不動聲色的臉上竟也微微有幾分動容。
在蕭誠緊閉着的眼睛下面,漸漸的延伸出兩道鮮紅的血印,沿着他的面頰一直延伸到脖子,直到沒入衣衫,看上去宛如蕭誠泣血一般。
見多識廣如蕭策自然知道這代表着什麼。
大殷南方有異族,號稱蠻戎。他們以五毒爲食,以沼澤爲飲,靠着瘴氣而居,所以蠻戎一族的人都有着異於常人的體質,對毒的研究也遠高於中原人。他們可以讓任何一種原本沒有毒的東西變成致命的劇毒,卻不能夠治療劇毒。
所以,蕭誠所中的泣血無解。
“你們對他下了毒。”蕭策眯了眯眼,咬牙切齒的道。
“千夜之王請先息怒。我們自知不是千夜之王的對手,所以只能出此下策,還希望千夜之王能夠海涵。”赤血躬身低頭,表示自己的歉意。
蕭策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想來千夜之王也是明白的,我等如此不過就是爲了薛姑娘。以一換一,對閣下來說也是再公平不過的,不是嗎?”赤血的嘴角彎起一段嗜血的笑意來。
蕭策攥着拳,冷聲道:“可惜,你還給我的是一個要死了的人。這筆交易對我來說,實在不能算作公平吧。”
“原來千夜之王是擔心這個啊。”赤血恍然大悟,連連謝罪道:“都怪赤血見到鼎鼎大名的千夜之王太多激動了,竟然忘了告訴您,這泣血是有解藥的。”
“解藥呢?”
“雪山醫莊之上有一位神醫,號稱能解百毒,活死人,肉白骨
。恰好赤血聽聞,在中原武林中,要說誰能請動那位神醫,便是千夜之王了。”
蕭誠中了泣血,此時相當於被封閉了五識,對外界沒有感覺,同時也經不起長途顛簸。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請神醫來此爲蕭誠解毒。
沉吟了一下,蕭策淡聲道:“看來,我只能殺了你們給我大哥陪葬了。”
“什麼?”赤血吃了一驚,然而驚詫神色只在臉上一閃而過,依舊躬身垂頭,恭謹的道:“千夜之王又何必說的如此絕對呢?”
“雪山之上的那一位是萬萬請不下來的。至於原因,我就算不說,想必你也應該知道。”蕭策彎了嘴角,從容的說道。
赤血也笑了起來:“想不到被千夜之王認出了行藏。這麼多年過去,千夜之王竟然還能記得我們,可真是我們畢生的榮幸啊。”
“當時在雪山之上被你們跑了,你以爲今天我還會放過你們?”
“不知道千夜之王可聽說過這樣一句話?”
“請講。”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蕭策聞言,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道:“自然聽過。不然我何以會對你們刮目相看,聽你廢話到現在?”
“你!”赤血被他一句話噎住,心裡頓時生了畏懼之心。
雪上醫莊之上住着的乃是醫聖傳人,而醫聖一門乃是他們蠻戎族天生的敵人。所以,這麼多年來,蠻戎族從來都沒有發放棄過對醫聖一門的追殺。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一代醫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想着要將他醫聖一門趕盡殺絕,卻沒有想到,半路殺出了個蕭策。
至今,赤血背上還有蕭策留下的劍痕。
“想不到,你加入了血幽靈。”蕭策仍舊負着手,沒有半點拔劍的意思。
可越是這樣,赤血的心裡越不安。
他手裡沒有劍,一如當年一般,可一旦身形晃動,蕭策手中就會出現一把鋒利無比,削鐵如泥的劍。可惜,他揮劍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看清楚劍身的人沒有人是活着的。
向後退了一退,赤血將蕭誠擋在身前。可憐蕭誠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站得仍舊筆直,閉着眼睛彷彿一具能夠移動的屍體。
所有的一切蕭策都看在眼睛裡,嘴角冷笑的意味越發明顯起來。他絲毫不掩飾對赤血的嘲諷和蔑視。
“蕭策,交出薛靈兒。”
“告訴我你受何人命令,我可以放了你。”
“呵,蕭策,你別忘了,你大哥可是在我手上。”
“多謝提醒,正因爲我沒有忘,所以我纔要殺了你給我大哥陪葬。”蕭策的語氣越來越沉,殺氣也越來越重。
赤血的手不易察覺的抖了一下,忽然縱身躍起,直衝着蕭策襲擊過去。幾乎同時,一直跟在赤血身邊的其他血幽靈也如同離了弦的箭一樣以最快的速度,從不同的方向對着蕭策襲擊過去。
刀劍只在蕭策身體周圍不足一寸,蕭策的身形仍然沒有動。如果此時有人在旁觀,一定會爲蕭策驚呼出聲音來。
蕭策並不慌張,一直負在身後的手驟然擋在身前,食指和中指併攏
在一起,對着空中橫着掃了出去。
近身的刀劍都彷彿遭遇到了一把無堅不摧的寶劍,紛紛被折斷,而他們的主人也都被巨大的劍氣震飛了起來,重重的落在地上。
赤血見過蕭策出手,所以蕭策才微有動作,他就已經有了防備,生生收回正在發出的攻擊,身子一扭轉向另外一側,腳踏在木樁之上,翻身過來正對着蕭策後心襲擊過去。
背後風聲漸進,蕭策反而緩緩閉上眼睛。只在一念之間,他忽然轉身回手,然後所有的一切都定格住,彷彿時間靜止。
血沿着赤血的胸口上的傷口低落到地上,蕭策收回手負在身後,同時赤血也跌落到地上。
“你,仍舊出手如此迅速。”赤血捂着自己的胸口,艱難的道。
蕭策看也不看他,徑直走到自己大哥面前,伸手探在他手腕之上,凝神一會兒,擡手點了他幾處大穴,扶着他靠在門口的木樁上。
安頓好了蕭誠,蕭策掉過頭來看着赤血:“滾吧。”
“你不殺我?”赤血詫異的問。
蕭策冷眼看着他問:“走還是不走?”
話音落,其餘的血幽靈忽然悶哼了一聲,繼而再沒有聲音。蕭策回頭時已經來不及了。
又是自盡,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夠豢養出這樣一批完全不將性命當做一回事的殺手。蕭策皺眉嘆了一口氣。
“蕭策,仁者並不能笑到最後,但我佩服你。”赤血的話才說完,也咬破了放在口中的毒囊自盡了。
蕭策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中,僵了一僵收回來。
“來,大哥,我們先進屋。”蕭策扶起蕭誠,踉踉蹌蹌的走到屋子裡。
站在門口,尚沒有開門,蕭策已然察覺到了屋中有些不對。太過安靜,而且硯臣和夜諾也並沒有出來迎他。
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襲上心頭,讓他忍不住心慌不已。
將蕭誠安放在外面的椅子上,蕭策一掌劈開房門,入眼便是夜諾和硯臣被好好的安放在牀上,而原本應該躺在牀上的薛靈兒已經不見了蹤影。
探了兩個人的脈息,蕭策回身到桌子旁倒了兩杯水來,毫不留情的潑在兩個人的臉上。
一個機靈,忽然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硯臣和夜諾連忙起身,有些不敢正視蕭策。
“靈兒呢?”
“她被陶三娘帶走了。”硯臣連忙回答。“我們倆個都中了薛靈兒的招。”
蕭策皺眉:“你們的迷藥是靈兒下的手?”
雖然覺得很沒面子,但是硯臣和夜諾都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恨不能將當時的情形給蕭策重新演一遍。
“她有沒有說去哪兒?”
硯臣和夜諾齊刷刷的搖了搖頭。
這個丫頭,真是讓人頭疼。蕭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指了指外面道:“硯臣,你將太子爺送回臨源。夜諾,你去雪山之上告訴那位神醫,有人中了泣血,不用他下來,但是我要解毒的方法。”
“是。”
至於他蕭策,自然就是要去河洛之地一趟,把薛靈兒這丫頭抓回來問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