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兒依依不捨的將自己大哥送走,站在路口直到三軍都已經看不見影子了,仍然不肯離開。
“該走了。”蕭策在一旁溫和的說道。
薛靈兒轉過頭來看着他,有些擔心的道:“若我們找不回稅銀呢?”
“真的沒有找回稅銀,第二個月的糧草軍餉包在我身上如何?”蕭策伸手在薛靈兒的頭上點了一點,想要將她皺着的眉頭化開。
“你?”薛靈兒有些懷疑。要知道,蕭策現在不過是一個皇子,他的俸祿絕對不夠玉陵軍一個月的開銷。“算了,難道讓你連七皇子府都賣了不成?”
蕭策失笑:“怎麼可能賣了府邸?難道讓你跟我一起浪跡天涯?”
“也沒什麼不好。”薛靈兒滿不在乎的回答。話纔出口忽然意識到好像什麼地方不太對。再看蕭策,已經強忍了笑意擡頭望天。
“不理你了。”薛靈兒跺了一下腳故作出惱怒的樣子。
“哈哈哈。”蕭策終於忍不住大笑出來。“好了,我們趕緊動身吧。”
“哦,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去哪裡。而且,爲什麼早上起來就不見金老闆,劉寅還有炎月他們?”薛靈兒疑惑的擰起眉頭來。早上在雲醉樓出來一直到剛剛送走了大哥,好像一直都只有蕭策在身邊。之前因爲傷感大哥要走,所以並沒有注意。
蕭策輕輕笑了一下:“我還以爲你不會注意到他們不見了呢。”
薛靈兒更加疑惑:“爲什麼會覺得我注意不到?”
“因爲你心中眼中只有我一個人,又怎麼會注意到旁人如何呢?”蕭策將頭湊近薛靈兒,一雙眼因爲填滿了笑意而帶着十足的柔情。
薛靈兒愕然瞪着蕭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一把推在他胸口,笑着:“少臭美了你。”
蕭策很配合的向後退了一步,仍舊含着笑:“是不是我臭美,問問你自己就知道了。”
自己從什麼時候起竟與眼前這個男人如此親近了?他救了自己之後?還是從他決心保護自己的時候就有了傾慕?其實,薛靈兒自己也不清楚。也許,並不需要清楚。
“你就知道欺負我。”薛靈兒白了蕭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不和你糾纏這件事情了,你還沒告訴我,金老闆他們的去向呢。”
“金老闆當然是回玉陵州城了。估計要是晚回去兩三天,老闆娘要不依不饒了。至於劉寅,我已經向你哥哥舉薦他做了督糧官。”
“那炎月呢?”其實,薛靈兒還是最想知道炎月的去向。她還記得那日炎月無論如何也要跟着他們的。雖然句句話都說是要陪薛靈兒,但是薛靈兒自己心裡清楚,炎月是想要跟在蕭策身邊的。
聞言,蕭策以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她,似笑非笑之中隱隱的還帶了些別的情緒。
“你幹嘛這麼看着我啊?”薛靈兒被他盯得心裡有些發毛。
“靈兒,你怎麼這麼關心炎月的去向啊?”蕭策不懷好意的笑着問。
薛靈兒愣了一下,旋即道:“她是藏憂山莊的人,又是爲了保護我纔來玉陵的。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不但我父親沒法跟莊主交代,只怕兩家的關係也會受到影響的。”
“僅此而已?”蕭策湊近薛靈兒,直視着她的眼睛。
薛靈兒躲開蕭策的眼睛,結結巴巴的道:
“不然呢?你以爲什麼?”
“有點酸。”蕭策皺了皺鼻子,在薛靈兒拳頭揮過來之前大笑着轉身躲開。
“登徒子。”薛靈兒咬牙切齒的嚷道。
蕭策俊眉一挑,笑道:“我已經讓硯臣將炎月送回藏憂山莊了。”
“她就這麼聽話的回去了?”薛靈兒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炎月是莊主的入門弟子,莊主向來寵愛自己的女兒,幾乎是有求必應。而藏憂山莊門下弟子也都很寵着這位小師妹,所以炎月的驕橫與任性也是出了名的。
竟然就這樣聽蕭策的話回去了?這意味着什麼?
“我讓她帶了一樣東西給藏憂山莊的莊主。說起來藏憂山莊是我祖上所立,就連她師父也不能違抗我的話,更何況是她。”
可是藏憂山莊現在已經是獨立在朝廷之外了吧?雖然仍然有着護國的名號,但實際上除非遇到國難時責無旁貸,否則與江湖上的門派無異。蕭策是想要聯合藏憂山莊嗎?
兩個人坐在馬車上,一路倒也太平。
“籲。”馬車在趕了幾天的路之後停在了玉陵與河洛交界處的官道之上。“兩位,小的的馬車只能到這裡。”
蕭策掀開車簾,輕身躍下馬車,回手扶住薛靈兒,一用力將她抱了下來。清算了馬車伕的僱傭費用,薛靈兒打量了一下附近的環境。
對面就是玉陵與河洛的界碑,處於山道之中,一面是懸崖峭壁,另外一面是胡亂生長的樹林。此地放在諸侯紛亂之時,想必是個兵家必爭之地,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蕭策帶着薛靈兒沿着官路走了一陣,轉過山口,隱隱能夠看見前面有些人煙。
“那邊有一個客棧,看來今晚我們要在客棧過夜了。”蕭策指了指建在林子中的一處木屋道。
“我們只知道稅銀運到了河洛之地,可是並不知道具體運到了什麼地方。河洛之地如此大,該從什麼地方下手?”薛靈兒偏了頭問蕭策。
自從身邊有了蕭策之後,薛靈兒鮮少動腦子思考什麼。反正蕭策可以安排好所有的事情。而且看他對於這一段路的熟悉程度,想必他也是常來河洛之地的。
“如果你是他們呢?你會怎麼做?”蕭策微笑着問道。
薛靈兒思索了一會兒,回答:“從王朝官宦之禍以後,王朝七皇子被冤枉逐出金都,原本養在河洛之地的軍隊也遷到了別的地方。之後的幾代河洛都沒有軍隊,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大殷建立。”
“沒錯。”
“那麼多的銀子,就算是貪污也太引人注意了吧?”薛靈兒搖了搖頭不解的道。
“小心樹枝。”蕭策攬了攬薛靈兒,繼續向客棧緩步走去。“所以我懷疑有人在河洛私自蓄養兵馬。”
“那豈不是要造反嗎?”薛靈兒驟然停下腳步,瞪大了眼睛看着蕭策。
蕭策微微點頭:“也可以這麼說,但是現在還沒有證據。”
薛靈兒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道:“蕭策,你來玉陵的目的就是爲了這個吧?”
“猜到了?”蕭策略微有點意外。
薛靈兒得意的對着他笑了一下:“我猜你之前一定是懷疑昭王在河洛之地圖謀造反,可又苦於沒有證據。現在藉着玉陵稅銀的事情順藤摸瓜,如果真的能夠牽扯出昭王,那你扳倒他就不費吹灰
之力了。”
蕭策搖頭:“我倒也不想與皇叔走到如此的地步。畢竟都是骨肉,血濃於水,如果真的爲了那個皇位就弄到兵戎相見,爾虞我詐的地步,那就真的貽笑天下了。”
薛靈兒定定的看着蕭策,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嗯?”蕭策挑眉疑惑的看着薛靈兒。
“看來太子爺也指望不上你能幫他什麼了。”薛靈兒眉眼彎彎的看着蕭策。雖然嘴上完全一副嘆息的口吻,但是心裡着實很高興。他這樣想是不是心裡是想要逃離開皇位爭奪呢?真的是這樣,薛靈兒心裡的顧慮會少很多。
蕭策只是微微一笑,沒有繼續說什麼。他清楚薛靈兒是什麼意思。但若大哥真的需要他的幫助,他還是會義無反顧的。他自然是不贊成大哥與皇叔鬧到撕破臉的地步,可皇叔真的威脅了大哥的儲君地位,大哥開口蕭策也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閒話一會兒兩個人就走到了客棧的前面。放眼前後方圓三五十里可能就只有這一家客棧。隨意的用圓木搭成的二層小樓,旁邊是放牲口的棚子,還能聽見馬不耐煩的打着響鼻。門口的牌子也不知多久沒有清洗過,經過風吹日曬上面的字已經模糊,勉強能認出“迎客”兩個字。
客棧開門,迎客八方,天底下開門做生意的大抵上招牌都差不多。透過敞開的店門,可以清楚的看見裡面已經人滿爲患了。桌子與桌子之間幾乎連走過一個人的地方都沒有,就差掌櫃的櫃檯上沒坐人了。
蕭策目光沉靜的打量了一番,手負在身後,嘴角緩緩的揚起一絲莫名的笑意。
“你笑什麼?”薛靈兒瞥見蕭策的表情莫名其妙的問。
蕭策垂眸看着她:“你執掌夜刃之後不曾在江湖上行走?”
“不曾。”薛靈兒搖頭。“我所接觸的江湖都來自夜刃的卷宗。”
“能夠熟讀夜刃的卷宗,也算是瞭解一半的江湖了。”蕭策目光落在擁擠的客棧之中,似若無意的在目光所及的每一個人臉上掃過。“今晚也許不會是一個很太平的夜晚。”
薛靈兒微微一驚:“難道這些人之中會有人襲擊我們?”然而旋即又笑了起來:“天羅地網已經被剷除,這一回應該是你的仇家吧?”
“你這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可是要準備看好戲?”蕭策擡手敲了薛靈兒的額頭一下。
“看好戲談不上,不過我還是很喜歡看你與別人動手的樣子的。”薛靈兒無比懷念的閉上眼睛,彷彿沉浸在之前與蕭策的每一場並肩作戰中。
蕭策倒是沒有想到她會如此回答,有些意料之外。
“爲什麼?”忍不住問她,話出口就覺得好像掉進了陷阱。蕭策抿了脣輕笑。
薛靈兒睜開眼睛,黑珍珠一樣的眼眸轉了一圈,向前走了幾步,轉過身來面對着蕭策笑道:“因爲那個時候你最好看。”
蕭策愕然。薛靈兒的誇獎總是直接而理所當然,可與別人動手有什麼好看的?
“不明白啊?我小時候可是很喜歡看猴子上躥下跳呢。”薛靈兒嬌聲笑了起來。
就知道她纔不會這麼好心誇自己。蕭策竟也跟着笑出聲來。
“看我抓到你怎麼收拾你。”蕭策故意作出一副威脅的口氣,然而目光落在薛靈兒身後的人身上時,笑意僵了一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