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伯從睡夢中被刷牙的聲音驚醒,窗外若有若無地傳來飛機的轟鳴聲,還有防空警報的聲音。
他從牀上緩緩直起腰,一張稚嫩的臉龐從衛生間探出腦袋:“快點,老爸,我們要出發了。”
“唔。”
諾伯翻了個身,從牀上爬起來。
“東西收拾好了麼?”
“收拾好了。”
魯伯一邊刷牙一邊說。
於是諾伯開始把一些衣服裝進箱子,他打開箱子,一枚枚地檢查着從那艘遠東貨輪上搶來的火龍蛋。
可查着查着,他就感覺哪裡不對勁,於是他又重新檢查了一遍,還是沒有。
諾伯扭頭問正在吃早餐的兒子。
“那顆灰色的呢?”
“什麼灰色的?”
魯伯好奇不解地問。
“灰色的,家裡那顆灰色的,幾十年都沒有孵化的龍種。”
“我收了啊,”
魯伯好奇地站了起來,指着箱子:“吶,都不在這裡面麼?”
“真的?”
“真的,你看啊。”魯伯指着箱子,“這不都是灰色的麼?”
諾伯於是又在箱子裡翻找了一圈,問道:“你確定麼,是那顆壁櫥上灰色的?”
“壁櫥上那顆不是灰色的,是彩色的。”
魯伯認真地說道。
“什麼?”
諾伯的表情一愣,他有些不爽了。
“那顆是彩色的啊,顏色很怪。”
魯伯把食物塞進嘴裡,吧唧吧唧地說道。
諾伯晃了晃腦袋,壓制下翻騰的不悅,重複問道:“你到底收進來了沒有。”
“彩色的那個麼?我好像沒有收。”
魯伯說道。
諾伯深呼吸了幾下,叉腰按住了牆壁,用腦袋撞了牆壁幾下,但終於......他勃然大怒,他掀翻了桌子,桌子上的東西頻頻乓乓地掉了一地。
“我彩你媽的頭!呃啊!!草!草!草!!你知道你他媽的有多蠢麼?”
魯伯被突然狂怒的父親嚇了一大跳,他萎頓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我沒看到什麼灰色的,那個彩色的很怪,我很害怕它,我不敢......”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收拾好再出發,收拾好再出發!我讓你做這點事,你都做不到麼!?”
諾伯猙獰地看着魯伯,脖子上青筋暴起。
“我......我......我......”
魯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諾伯揉着眉頭,擡起手,阻止了魯伯說話。他沉默喘息着大概有十秒,最後,他擡起頭。
“不,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你不明白那顆蛋的重要程度,還有它的珍貴程度。”
“我......我......我......”
諾伯走到牀邊,坐了下來。
“對不起,我讓你收拾很多東西,但又沒告訴你它有多麼寶貴,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對麼?”
魯伯顫顫巍巍地點點頭。
諾伯站了起來。
開始穿衣服。
魯伯害怕地問:“你......你要去哪裡,老爸?”
“我要回我們的老家,把它拿回來。”
“可是,那些人肯定會派人在那裡等你啊。”
“去了就知道。”
他冷淡地說道。“你乖乖在這裡等我,等我回來。”
“好。”
魯伯說道。“你小心點。”
諾伯:“你也是。”
他打開門,關上門,走到了樓下,無人的角落。
諾伯深吸幾口氣,他一腳踹在地面的垃圾桶上,把垃圾桶整個地踹翻過去,魚骨紙屑泔水等等東西撒了一地。
“狗屎!”
男人撕扯起了自己的頭髮:
“造糞的機器!!我明明告訴過你,擺在壁櫥上,神龕裡,那顆灰色的,很重要很重要!你非要跟我說是彩色的,你是豬頭麼?”
他一腳把垃圾桶踹出十幾米遠:“狗屎,老子研究了四十年,你他媽什麼都可以忘!給你這個蠢貨全他媽給毀了!”
......
......
七天後……
北海。
海岸的波濤一浪接一浪地拍擊在岩石上。天空中下週毛毛細雨,雨水化作了遊蕩的霧氣,籠罩在小鎮外的海面上。
海濱小鎮的空氣中,充斥着一股奇特的腥臭氣息。
一個骯髒棕色頭髮,有着強壯肌肉的矮個子男人出現在溼漉漉的街道上。他揹着一個包包,戴着一頂平沿帽,眼神警惕。
男人正是離開了倫敦一週的諾伯,由於不敢幻影移形,他乘坐了整整一週的火車,來到了之前曾經住過的地方。
這是一個冷清的偏僻小鎮。一條街,兩邊排着建好的十多座木質房子,就是構成小鎮的所有建築物。一間酒館,一個雜貨店,還有一間民居兼職的‘小旅館’。
棕黃色的木房子整齊地排列在街道兩側,腳下是髒兮兮的灰色路面,偶爾還能看到路邊有些溼漉漉的地面,那明顯是被倒掉的髒水打溼的。
他一邊小心地避開地上的髒水,一邊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以防止有追蹤的傲羅。
不多時,他來到了一棟石質磚樓。走近這棟石磚房,正好看到外邊鐵柵欄上掛着的一塊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用英語寫着:旅館住宿。
進樓之前,諾伯感覺有人在看着自己,於是他擡頭一看。
霧氣瀰漫之中,陽臺上有一個人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那個人模樣看起來非常奇怪,這是一個有着灰色頭髮,金色眼睛的少年。
他揹着一個揹包,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一手中端着一杯熱騰騰的熱可可,一手扶着欄杆往下俯瞰,眼神牢牢地停留在自己臉上。
諾伯多看了那個傢伙一眼,原因無他,他從未見過長得這麼奇怪的人。
但也僅僅看過一眼之後,他便收回眼神,那傢伙看起來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還不值得他投入過多關注。
走進旅館,一個肥胖的,穿着白色圍裙的女招待笑盈盈地迎了上來。
“住宿還是用餐。”
“不住宿,吃個早飯。”諾伯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在角落裡坐了下來。
女招待把菜單交給了他,諾伯點了一份牛奶和餅乾。
不多時,不一會兒,一個穿着灰白圍裙的胖婦女端着一個大托盤走進門,然後開始分發食物。
等到她來到諾伯桌前,將食物放在桌上時,諾伯便問她:“請問,今天到魯爾斯島的船什麼時候出發?”
女招待一愣:“魯爾斯島麼,沒有船去那裡了。”
“什麼?爲什麼沒船過去。”
諾伯驚訝:“之前這裡還有很多船過去呢,法爾科不是專門有一艘船......”
“法爾科死了,其他船伕也都死了。”
女招待嘆了口氣,直起身。
“看來您也是在這邊住過一段時間的人,怎麼連這個事都不知道?”
諾伯眼神凝重起來:“他怎麼死的?”
一說起這事,女招待立馬來了精神,她彎下腰,小聲說道:“自殺的,半個月前,那個島上鬧鬼,不僅法爾科死了,甚至有一半人都選擇了自殺,你不知道這個事麼?”
“鬧鬼?自殺。”
諾伯一驚。
“沒錯,那個島上一半的人都發瘋跳海自盡了。”女招待心有慼慼地說道:“那真是一個可怕的夜晚,那一晚過後,就沒人敢在那個島上呆了。活着的人都乘船撤離了魯爾斯島。”
“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
“沒人知道,大家都說那個地方鬧鬼。”
說着,她給諾伯倒了杯牛奶,“沒人再敢去那個小島了,我勸你也別去了。”
說完,她便離開了諾伯的桌子。
看着女招待肥胖的背影,諾伯慢吞吞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喝完後,他狐疑不已地揉起了下巴,低聲自言自語道:“有人自殺?難道是阿茲卡班那些攝魂怪跑出來了......?”
他的眼神不由轉到牆壁上高懸的一張英國地圖上,看着地圖上那片廣闊的海域,若有所思。
而另一邊,那個灰色頭髮的少年坐在角落,他裝模作樣地認真看着菜單,但餘光卻眨也不眨地盯在那個強壯男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