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確是逃犯譁變的,這就極有可能。”永琪沉吟道:“應該派人通知人關各城卡,注意搜索盤查。”
小燕子在一旁見他倆人又說到一塊去了,事前的酸楚不禁涌上心來,當下也不言語,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永琪一驚,也顧不上和易可打招呼,撒腿就追了過去。
易可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那裡一會兒,悄悄回帳而次日一早,天朦朦亮,易可便在帳內留下一信,悄然而去。
大家卻是酣甜一睡,近晌午時分才起身,來找易可,卻見帳中無人,都嚇了一跳。永琪折開那封信來,見信上寥寥寫着數字:“各位:大局已定,我先去找卓倫。易可留字。”
永琪呆了半晌,喃喃自語道:“她一個人到哪裡去找卓倫呀?”
“一定是跟蹤偵察隊的馬蹄去了。”簫劍說道。
小燕子感到內疚,因爲昨夜永琪已跟她解釋了半天,她終於明白了一個大概。原來卓倫很有可能是白蓮教座下的青木堂堂主劉勇。
去年青木堂轄內教民在山西一帶聚衆起義,被官軍鎮壓圍剿,劉勇混在兵士中部沒能逃脫,被一起流放到回疆。
在流放途中劉勇又抓住機會同原部下和衆犯人殺死解押官軍,逃到回疆深處,日漸形成一股不小的勢刀。
永琪、爾康、簫劍那日得到卓倫匪民騷亂的消息就決定找易可來幫助,畢竟易可是白蓮教教主的養女,作爲少教主出面應該可以儘量減少兵戈之爭。
易可當初卻不願同室操戈,出力相助。
永琪那天一大清早跑去找易可說道:“和朝廷對抗的事暫且不論,無論卓倫是不是劉勇,他在邊疆如此燒殺搶掠,殘害百姓,這難道也是你們白蓮教的教規道義嗎?”
易可被永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說服了,終於答應出面來管管這件事。
永琪一喜之下就有些忘形地握住易可的手道謝!
正好被小燕子撞見,才引來了後面的一連串誤會波折。
昨夜小燕子聽完這些。很認真地問永琪:“那你到底是怎麼看待易可的呢?”
永琪愣了一下決心實話實說,以免今後又有什麼誤會。
“易可是個優秀的女孩子,”永琪小心翼翼地措着詞:“我對她很欣賞也很同情,我希望可以和她成爲好朋友。
他停了停,看看小燕子問道:“你呢?”
小燕子眨着大眼睛笑道,“和你一樣。”
“小燕子!”永琪鬆了一口氣,緊緊抱住她道:“求求你,以後不要這樣嚇我好不好?以前是爲了個採蓮,現在又爲個易可,鬧得大家都不安寧。我的心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肯放心呢?”
“除非天下的土地都不產糧食了!”小燕子抿着嘴樂起來。
“爲什麼?”永琪二文摸不着頭腦。
“不產糧食就沒有醋喝了。這都不明白嗎?”永琪笑道:“你好壞……”就俯身吻了過去。
小燕子想到這裡,覺得很對不住易可。
一定是自己的態度一再傷害了易可。永琪說得對,易可是個好姑娘,身世又和自己一樣淒涼,剛剛交得大家幾個朋友過了幾天開心日子,又被自己鬧成這樣。
小燕子越想越不安。
易可連日來勞頓不堪,現在又孤身一人去追尋卓倫叛軍,真是危險重重。
這時聽簫劍說着:“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尋她去。”
永琪道:“得多去幾個人。我和小燕子先去。簫劍你帶一部分軍隊第二撥接應。蒙丹、含香就在這裡等爾康他們到來。”
大家應道:“好!”
永琪把白馬牽過來讓小燕子乘坐,自己也騎上馬道:“走吧!”兩人並轡而去。
不久,簫劍就帶了一千五百輕騎精兵,離開了蒙丹、含香的大營,沿着馬蹄痕跡追去。
易可——夜在帳中思潮起伏,心裡有着說不出來的寂寞淒涼、聽帳外回人彈着不拉,唱着纏綿的情歌,更增惆悵。
柔腸百轉之下,悄悄起身,留下一信給衆人。帶了兵刃乾糧,上馬在大漠中辨認馬蹄足跡,追蹤偵察小隊而去。
她連日來戰鬥操勞,身體已有些虛弱,勉強支撐着行了幾十裡,已是疲累不堪,乾脆放鬆繮繩仍由坐騎慢行。
見馬蹄足跡一路往東北方向行進,不由在想,卓倫真的是想逃回關內去麼?
正邊行邊想着,隱隱約約聽見從西南方向傳來長聲號叫,聲音甚是慘厲,叫聲中充滿着恐懼、飢餓和兇惡殘忍之意,似是百獸齊吼,久久不懇。
易可感到奇怪,側耳靜聽,覺得那叫聲漸響,西南遠處一片黑雲着地涌來,中間夾着隱隱鬱雷之聲。
易可猛然想起什麼,大吃一驚,拔起身子,站在馬背之上,極目四下遼望,見北面好像有兩株大樹。
也來不及多想,一提馬繮,向北飛馳而去。
這時叫號之聲愈響,聽來驚心動魄。
跑了一陣,只聽得身後虎嘯狼嗥,奔騰之聲大作!回頭望時,煙塵中只見有些虎豹、野駱駝、黃羊、野馬疾奔逃命,後面灰撲撲的一片,不知有幾千頭餓狼追趕而來。
易可記得以前師父曾講過大漠中狼羣最是兇惡不過,不論多厲害的猛獸,遇上了無一倖免。
再跑一陣,前面果然是兩株大樹。
馳到臨近,易可一躍上樹,坐上高處的樹枝。
剛剛在樹上坐穩,狼羣已然迫近,當先卻有兩個人。
易可大驚失色,叫道:“永琪!小燕子!”永琪小燕子已奔到樹下,都是飛身一躍,攀住樹枝,身子蕩在半空中,腳底下全是虎豹、黃羊、野馬之屬狂奔而去。永琪、一個筋頭翻到樹上站住,伸出右手把小燕子拉上來。
兩個人神魂初定,見是易可在樹上,不禁又驚又喜。
樹下易可和永琪的坐騎早已被狼羣撕成碎片,只有小燕子的白馬神駿已自顧自地逃命去了。
數百頭餓狠繞着大樹打轉爬搔,仰頭叫降。
遠處數十頭虎豹已被狼羣追上圍佐,搏鬥吼叫之聲,充塞在天地之間。羣獸騰挪奔躍,撕打咬齧,慘烈異常。轉瞬間,虎豹都被狼羣嚼哮,吃得乾乾淨淨。
永琪、小燕子、易可三人見這股可怖的場面都心驚害怕不已。
“易可,你怎麼也學小燕子這一招,一個人悄悄走了讓大家着急。”永琪說道。
“我是急着要去找卓倫。我沒有悄悄走掉,我留了信給你們呀。”
“要找卓倫也用不着這麼急,前面已有偵察小隊了,你一個人找去讓我們大家都擔心呀。”永琪望着易可誠懇地說道。
“對不起……”易可低了頭,不敢直視永琪的目光。
“易可”,小燕子說道:“以前我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你多多原諒!”
易可聽小燕子如此一說,知道她和永琪之間的誤會已消除,心裡不由一陣輕鬆。擡起頭來,看着他倆人,驀然又有一種失落。
樹下狼羣來得快,去得也快,在樹下盤旋叫嗥了一陣,又追逐其餘野獸去了。易可說:“我們下去吧。”
三個人一躍下樹。永琪見天色將晚,說道:“不如我們就在此處過夜,簫劍他們應該也快趕上我們了。”
於是三人折下樹枝生起一堆火,吃過隨身帶的乾糧。圍坐着闊談。
“如果卓倫確是劉勇,你們打算怎麼辦?”小燕子突然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
易可皺着眉說:“劉勇身爲青木堂堂主有勇有謀,是衆堂主中極爲出色的一個,深得我師父信任。”
停了停易可又說道:“我和劉勇雖然還比較熟悉,但事到今日這種地步,也只能盡力而爲。”
永琪見易可不是太想說這事,也知她有難處。而且卓倫兵敗如此,也不足爲大患,於是引開話題聊起別的事來。
小燕子忽道:“咱們來玩個遊戲好吧?”
易可向永琪一望,見永琪饒有興趣地點點頭,也應道:“好!什麼遊戲?”
小燕子向倆人一笑,把殘留的馬鞍子拿過來放在三人之間,在鞍上放了一堆沙,按得結實,再在沙雄上放一枝小蠟燭。說道:“咱們用這把小刀。將沙堆上的沙一塊塊的切下來,切到最後,誰把蠟燭弄掉下來了,就罰他唱歌,講故事、或者跳舞。永琪先來。”
說着把小刀遞給了永琪。
永琪已很多年沒玩過孩子似的玩意了,這時拿着小刀,自覺有點好笑。
小燕子說:“切吧!”永琪嘻嘻一笑,把沙堆切下了一塊,將小刀交給小燕子。
小燕子也切了一塊,又遞給易可。
易可也切了一塊,遞給永琪。
輪不到三圈,沙堆變成了一條沙枝,比蠟燭已粗不了多少,只要稍微一碰,蠟燭隨時可以掉下。
易可拿小刀輕輕在沙柱上挖了一個凹洞。
永琪笑着接過刀在另一邊也控了個小孔。
這時沙柱已有點播晃,小燕子接過小刀時右手微微顫抖,說道:“你們倆個好狡猾。”
永琪代她出主意道:“你輕輕挑去一粒沙子也算。”
小燕子依言去挑,手上勁力稍大,沙柱一塌坍了,蠟燭登時跌下,小燕子大叫一聲。永模大笑起來,易可也覺得有趣。
永琪笑道:“你是唱歌呢還是跳舞呢?”
小燕子紅了臉說:“明知道人家歌唱不好,舞跳不好,還故意出難題,我還是來講個故事口巴。”
於是講了一個自己小時候肚子餓去地裡偷瓜被惡狗追的往事,最後笑道:“那種恐懼比今天被餓狼追還可怕十倍,因爲那時年紀太小,狗太大了。”
永琪心痛地說:“幸虧那時你沒被惡狗咬了去,要不然我可怎麼辦。”
易可卻在一旁若有所思。
三人又玩起削沙遊戲來,這次是永琪輸了,他也講了一個少時與永璉、永璐在書房作弄太師傅的事,講着講着永琪想起以前調皮好玩手足情深,現在卻是勾心鬥角,恨不得置對方乾死地,憂慮頓起,不由嘆了口氣。
接着就是易可輸了。
她並不唱歌跳舞,仍是講故事,講的是小時候師父逼着練武功,自己想法子偷懶,結果被師父重罰的事。談及師父,易可心裡酸酸的,恨不得生出雙翼,馬上飛回中原去。
永琪看看小燕予,又看看易可,俯下身去拔了拔火雄想道:“我們三個經歷如此不同的人,競能坐在這大漠樹下共度此夜,可見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仰望夜空,天邊無堰,永琪笑了笑,道:“大家休息吧!”
第二天清晨,永琪聽到幾聲馬嘶,一下子驚醒過來,睜眼看竟是小燕子的白馬回來了,不由一喜。
小燕子也醒了,一見自馬戀主返回高興得跳起來,抱住馬脖子愛撫不停。見那白馬顯然是跑了很遠的路,又累又乏的樣子,忍不住痛惜不已。
突然三人臉色都是一變,因爲都已聽得遠處隱隱一陣陣慘厲的呼叫。
永琪忙道:“快上樹去!”
小燕子卻捨不得馬,嚷道:“白馬怎麼辦,讓它活活被餓狼吃掉嗎?”
永琪急忙中收拾東西不知要如何回答。
易可急中生智道:“有了!”
於是三人合力堆起一堵矮矮的沙牆,採了些樹枝放在牆頭,生起火來,霎時間成爲一個火圈,將三人一馬圍在中間。
剛剛佈置好,狼羣便已奔到。
羣狼怕火,在火圈旁盤旋號叫,卻不敢逼近。
永琪道:“等馬氣力養足了,再向外衝求救去。”
小燕子見那些餓狼都瘦得皮包骨頭,不知有多少天沒吃東西了,想起昨夜自己講的故事,道:“這些狼也很可憐。”
永琪笑了笑,心想小燕子的慈悲心簡直莫名其妙,我們都快成爲餓狼肚裡的食物了,她卻在可憐它們,還不如可憐自己吧。
忽見火圈中有一處樹枝漸漸燒盡,火光慢慢低了下去,三頭餓狼趁機竄了進來。
白馬左腿一起處,已將一頭狼踢了出去。
永琪身子一偏,抓住一頭巨狼的頭頸,向另一頭灰狼猛揮過去,正好碰到那狼頭部,腦漿四進。永琪再用力一擲,將手中的那狼一拋將出去。
易可忙着在缺口處添上樹枝。
三個人就輪流不斷地折校加柴,眼見樹枝越燒越少。永琪實在又急又憂,因爲知道這火圈一熄,只怕三人的生命之火也要熄了。
那兩棵樹的枝葉愈來愈少,樹身也漸漸低矮下聚。
永琪道:“我們不能這樣硬熬下去,不如放棄自馬,上樹爲好。”
易可見那樹身已不爲高,只怕狼羣一竄就很容易上去了。當下心裡一衡量拿定主意說道:“不如我騎馬衝出去找人來救援吧,你不是說簫劍他們隨後就快到了嗎。”
永琪卻知道易可的真正用意;有人馬奔出,餓狼自然一窩蜂追去,就可把狼羣引得越來越遠,能不能碰上簫劍是沒有把握的,但其餘兩人卻可以獲救了。
當下也不說破,只搶道:“還是我去吧。”
易可道:“留下我們兩個女子只怕應付不過來,還是你留下來照顧小燕子爲好。”
小燕子無論生死自然是寧願和永琪在一起的。
她見永琪、易可爭來爭去不是很明白是怎麼回事。
易可見永琪識破自己的心思,知道要說服永琪讓自己去是很難了。但樹枝已愈燒愈少,時間不等人。
心想:“能有他關心牽掛我如此,又何復多求!沒有完成師命,又哪有臉面回中原去!罷了罷了,讓餓狼在大漠中將我咬成碎片,一了百了。但願他和小燕子得脫危難,終身快樂。於是指着永琪身後的火堆,佯喊道:“不好,那邊的火快熄了。”
永琪一驚,忙回過身去加樹枝,易可就在這一瞬間,抓住繮繩,跨上馬背,手中揮動着劍,縱馬衝出。
小燕子一聲驚叫,永琪回過頭來,伸手想去抓住白馬的馬尾,卻哪裡還來得及。
眼睜睜地看着易可深入狼羣,設法追趕上去。
但見有惡狼撲上,都被易可用劍一揮,不是刺中咽喉,就是削去了尖嘴,真如砍瓜切菜,爽脆無比。
不一刻,白馬已衝出狼羣,向來路疾馳,羣狼不捨,緊跟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