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見勢不妙,可別把小丫頭給弄哭了,趕緊安慰對方:“沒事兒,沒事兒,婧蕾,是你表舅?”
費璐也意識到有些不妥,也就坦然大方的道:“沙主任,不是我的親戚,但是是一個一起長大關係很好的朋友,他在龍陵區建委工作,聽說市經開區要幹部公開競聘,想要來試一試,但是好像方案也還沒出來,所以有些着急。”
沙正陽這才反應過來,剛纔姚莉也有點兒欲語還休的樣子,難道也和此事兒有關?難怪對費璐的問話沒有什麼表情,若是換了尋常遇到這種事情,只怕早就做臉做色了。
“呃,這事兒看來很引人關注啊。”沙正陽打了個哈哈,撓了撓頭,“方案的確還沒有出來,年前事情太多,我沒時間來考慮,估計要等到年後再來琢磨草案了,這事兒我也向錢市長、葉部長以及唐書記彙報過了,他們也同意年後來認真研究。”
既然被被費璐挑起了這個話題,姚莉也就不客氣了,直接問道:“正陽,你說實話,是不是完全公開公平公正的競聘,這裡邊有沒有內定和因人設位的事兒?還有,原來經開區那些擔任過職務的人是不是會優先考慮?”
沙正陽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姚莉,“不是吧,莉姐,難道你也要來競聘?你都是副科級領導了,難道還要來競聘科級職務?可這專業也不對啊。”
“誰說是我了?”姚莉振振有詞,“我幫朋友問問不行啊,又沒有讓你泄密,就是問問這裡邊有沒有貓膩?別造這麼大勢,結果就是用來糊弄大家的,還是那些早就內定的人競聘上,如果是那樣,大家也懶得來勞神費力的當背景,被人當猴耍。”
“嗯,這個問題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公開競聘是我提出來的,也基本上是源於我的設想,錢市長完全贊同,另外我向葉部長和唐書記彙報了我的觀點,鑑於經開區目前的局面很糟糕,需要一批專業對口,或者說在特定工作領域有較強專業能力和經驗的幹部,所以這一次公開競聘會完全公開,面向全市幹部,甚至有特殊才能的,外市的也可以。”
沙正陽頓了一頓,字斟句酌。
“至於說你們擔心的,有沒有內定,或者領導打招呼,又或者原來的經開區任職的幹部,我可以負責任的說,絕無內定,領導打招呼這一條,我要說沒有,肯定大家不信,的確有,而且這個領導的層別也就和我差不多,也就是像你們這樣來幫忙問一問,或者推薦一下,但絕無可能說就必須要擔任某個職務。”
“這一點上我也專門提前向林書記和馮市長彙報過,請他們在市委常委會和市政府辦公會上打招呼,要求禁絕市領導來插手帶話,在這一點上看起來效果不錯。”沙正陽微笑,這一手他也是先發制人,避免了而後頭疼。
“真沒有市領導打招呼?”姚莉意似不信。
“呃,這麼說吧,可能有些領導原來過問是有想法,但是林書記和馮市長打了招呼,他再來插手,鑑於我的‘特殊身份’,萬一傳到林書記耳朵裡,恐怕這些領導就要掂量一下爲了一個科級或者副科級崗位在市高官心目中留下不好印象划算不划算了,所以真沒有。”
沙正陽的話是實話,實際上他也清楚,這就是人治的一種表現。
如果沒有自己和林春鳴的“特殊關係”,恐怕免不了就有人來帶話了,體制內的人情世故在這種情形下是最綿密複雜的,甚至可以是深層次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也一樣是“受益者”。
自己固然是有能力不錯,但如果沒有林春鳴的高度認可,自己憑什麼破格提拔?
現在到宛州之後又憑什麼擁有遠超於一個普通市委辦副主任的影響力?
這還不是源於一種人治權威帶來的影響力而非制度帶來的效果。
見姚莉和費璐都在認真琢磨着自己的話語,沙正陽也清楚自己的某些觀點想法在這個時代還是那麼格格不入。
真要完全那些來操作,別說現在就是到後世的2018年也一樣無法運作,這就需要一個因地制宜的靈活妥協,雖然他內心也不希望這樣。
“莉姐,費老師,如果你們真有合適的人選想要推薦,嗯,也可以提出來嘛,舉賢不避親嘛,我來宛州時間不長,認識的人有限,在競聘中我也會認真審查考覈,如果真的合適,能夠勝任,爲什麼不能推薦到合適的崗位上呢?”
沙正陽的話讓姚莉和費璐都放心下來,也都撿着一些話語來,把自己想要推介的人介紹了一番。
沙正陽也聽得很認真,他也相信費璐也好,姚莉也好,很清楚這種推介其實也是一種綁定背書。
如果推薦的人真的不堪,那麼自然也對她們的影響力是一種破壞,也許就再無下一次了,所以她們也一樣很慎重,自己先前的話語其實也就是一種提醒和告誡。
人都是這樣,既痛恨不公,但當自己有這種不公帶來的機會時,他們又會毫不猶豫的享受這種機會,把之前曾經的咬牙切齒痛恨拋之腦後。
社會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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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瀝瀝的雨夾雪讓整個天空陰沉得嚇人。
沙正陽把車放在火車站停車場裡時,下車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這天氣可真是夠味道。
無論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對於這種陰冷潮溼的冬日都會感到痛苦不堪。
可宛州不屬於集中供暖區域,冬季裡如果遇到晴天還好,這種陰溼天氣是最讓人心煩意亂的。
搓了搓手,沙正陽緊走幾步,火車站的候車廳在右側,八十年代的建築物在這個時代還勉強能過得去。
上了火車站廣場,徑直往那邊的候車廳走去。
候車廳一旁就是出站口,出站口外的廣場上已經是人滿爲患,估計纔有一趟車抵達。
宛州算得上是漢東鐵路樞紐,漢都到南京的漢寧鐵路,漢都經安康、鄖州到宛州這一段正在進行電氣化改造,而宛州向東到蔡州、阜陽、蚌埠到南京這一段電氣化改造已經完畢。
一旦漢都到宛州這一段電氣化改造完成,漢都經宛州到南京全線提速,那麼宛州的樞紐位置更爲突出。
可以說宛州原來之所以能成爲漢川僅次於漢都嘉州的中心城市,除了地理位置和人口衆多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他是漢川省鐵路的一個樞紐,焦柳鐵路和寧漢鐵路以及嘉鄭鐵路的交匯處。
三條重要幹線在這裡匯聚,使得宛州成爲漢鄂豫陝四省結合部最重要的鐵路樞紐。
正因爲如此,每年大量的農民工從這裡買票出省到沿海地區的工作,而同樣現在也就成了這些農民工們回來過年的集中返回期。
沙正陽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要接一個人恐怕有些困難,從雖然從嘉州過來的火車應該遠不及從南京滬上那邊過來的那麼擁擠,但是嘉州畢竟也是大城市,宛州這邊去打工的也不少。
好在火車站旁邊的東門車站不斷轉運的長途客車開始大量吞噬這些剛從火車上下來的人們,各色舉着牌子的大喊着的人們在廣場上嘶吼着。
“桐山桐山,要走的趕緊上車,坐滿就走!”
“丹鎮山都,丹鎮山都,中巴小車,安逸舒適,趕緊趕緊,上車就走!”
“甘蔗甘蔗,脆胡豆脆胡豆!”
“師傅走不走臨河?”
“不走不走,走丹鎮那邊,走臨河的在那邊!”
“炒花生,煮花生,葵瓜子!五角錢一袋,保證好吃!”
“裕城裕城,只有三個位置了,上滿就走啊,你們三位是不是走裕城,剛好,上車就走!”
一羣羣疲憊但是帶着憧憬和笑容的人們聽着鄉音,和攬客的人們討價還價,最終一個個被帶着離開了廣場。
但是很快又從出站口涌出黑壓壓的一片頭來,而坐滿了人的客車一發車,後續的車便緩慢移動跟進,緊接着便是新的一撥攬客的涌上來開始扯着嗓子重複着同樣的話語。
不過沙正陽的擔心很快就消除了,老遠就看見了一個巨大牌子舉在前面,哪怕是在人羣中一樣顯得格外醒目,白底彩字,應該是用水彩筆寫得,顧湄兩個字就算是二三十米開外也是清晰可見。
沙正陽走近一看,不出所料,是顧湄那個閨蜜齊瑞芬以及他的男朋友,嗯,叫夏侯子的那個。
齊瑞芬和夏侯子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走近的沙正陽,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顯然是早就知道了沙正陽的身份,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來招呼沙正陽。
幾個月前那一幕讓他們有些尷尬,當初不知道沙正陽的身份還在那裡炫耀裝逼,這會兒知曉了,想起那一幕都覺得自己的荒唐可笑。
最終還是顧湄這位閨蜜齊瑞芬大方一些,沒有招呼沙正陽的名字,也沒有稱呼沙正陽的職務,就直接道:“你來了,顧湄坐的那趟車還要幾分鐘纔到,早知道你要來,我就懶得來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