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獨舞見小刀刀竟然將飛刀收了起來,奇怪道:“我讓你出手,你怎麼反把飛刀收起來了?”
小刀刀淡然道:“用手發出的飛刀怎麼能殺得了蘇二七?”
雪之獨舞蹙眉。
小刀刀已眯起了眼睛,昏暗的夜色中竟像兩顆寶石。
“當!”
金鐵交鳴,在寂靜的夜色中聽來格外清脆。
雪之獨舞轉頭望去,只見打鬥中的三人忽然向後飛退,一退開便腳步踉蹌,站立不穩,耳中同時傳來逍遙與阿邪的驚叫,“小刀刀,你幹什麼?!”
“好厲害的飛刀。”蘇二七低頭望向自己的右腿,鮮血正順着褲腳滴落。
飛刀?
雪之獨舞微怔,她就站在小刀刀的身邊,如果他發出飛刀,她沒理由不知道啊?況且剛纔他明明連衣角也沒有動過。
“漆黑的夜色裡,漆黑的飛刀。刀兒果然沒有看錯人,果然是好刀。”蘇二七緩緩拔出釘入右腿的漆黑色的飛刀,在血花飛濺時,聲音依然平穩安定。
雪之獨舞回頭望向小刀刀,突然感到一股殺氣迫在眉睫,寒徹肌骨。
小刀刀只是靜靜的站着,連衣角也未動過,彷彿已融入夜色。
“我用的是心刀,當然是好刀。”語氣淡然如風。
蘇二七卻突然悶哼一聲。
小刀刀沒有動。
逍遙,阿邪,雪之獨舞卻怔住了。
認識了這麼久,他們從來都未曾像現在這樣真實的感覺到小刀刀原來是如此可怕。
小刀刀仍沒有動,彷彿嘆息,“不愧是蘇二七,在這樣糟糕的情況下,仍能躲過我的心刀。”
蘇二七苦笑,左肩上又多了一把漆黑的飛刀,“我只是勉強避開了要害。”
沒有人看到小刀刀的飛刀是如何出手的,他的飛刀根本就不在手中!
那刀彷彿在全身,又彷彿無處不在!月光照在他的身上,紅色的衣服竟然閃着銀色的冷厲光澤。
彷彿小刀刀本人就是飛刀!
小刀刀微微一笑,彷彿是冬日盛開的花朵,照亮了漆黑的夜色,一身的殺氣也消失不見,他緩緩擡起右手,手中竟憑空多出一把飛刀,他微笑。
然後他出手了。
雪亮的飛刀划着優美的弧線飛出。
像水中的漣漪,夜空中的閃電,緩緩的蕩,奪目的亮,而後——了無痕跡。
所以當逍遙、阿邪、雪之獨舞看清楚飛刀時,刀已擊中。
三人不由自主單膝觸地。
刀柄擊中了大腿的“環跳穴”。
——用手發出的飛刀,本不是殺人的刀。
蘇二七大吃一驚,白天的事情彷彿在重演。
“爲什麼?”這句話竟是四人同發。
小刀刀目光寧靜如水,淡淡的道:“因爲我相信刀兒。”
三人被小刀刀擊中,竟一時無法站起。
蘇二七忽然點頭道:“小刀刀,我現在可以肯定的說,你絕不僅僅是刀兒的替身而已。你的武功不知要比刀兒高明多少倍,你的智慧也絕不在刀兒之下。”
小刀刀道:“你不用捧我。你雖然躲過我的心刀,但如果我想,只要三刀就能取你性命。”
蘇二七道:“你說的是實話。”他承認,他絕躲不開小刀刀的第三把心刀。
小刀刀繼續道:“我不殺你,因爲我相信刀兒會親手殺了你。”
雪之獨舞黯然道:“小刀刀……我知道你對刀兒……我們也跟你一樣的相信着她!可是……刀兒——已經死了……她死了……
“殺死蘇二七,替她完成遺志,是我們最後能幫她做的事情!”逍遙也收斂了邪氣。
“小刀刀,快用你的心刀殺了蘇二七!”阿邪狂叫。
小刀刀回身,冷厲的眼神劃過,一如刀兒重生,令三人心頭狂震。
“除了刀兒,我不會讓任何人殺死蘇二七,任何人!”他頹然偏過頭去,輕嘆道:“你們根本不知道刀兒爲什麼要殺蘇二七……”
“呵呵,要知道也不難,只要去問刀兒本人就好了!”
“誰?!”
似乎有一道黑芒從衆人眼底飛過。
悽茫的夜色中,先是亮起一點,而後光暈擴散,現出一個如明珠般光華四溢的女子。
她站在高高的樹枝上,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們,整個人幾近透明,手中擎着一根蠟燭,夜風婆娑,燭焰卻紋絲不動,彷彿她的周圍有一道看不見的牆。
那流光溢彩的女子,就那樣含笑望着他們。
“我姓虞。”
“虞?”蘇二七沉吟道:“姑娘可是灕江虞家大小姐虞濛濛姑娘?”
虞濛濛悠悠一笑道:“蘇先生猜得真準。我是虞濛濛。”
雪之獨舞淡然道:“這本不難。天下虞姓女子本就不多,會武功的就更少,而武功似你這麼好,能無聲無息的出現的人就非你虞大小姐莫屬了。”她向來精明。
逍遙道:“虞大小姐,你剛纔說問刀兒,刀兒還活着?你知道她在哪裡?”
虞濛濛笑道:“刀兒當然活着,並且人正在我府中。”
“她……真的活着?”蘇二七狂喜。
刀兒——刀兒原來還活者,原來她真的沒有死!
難以言語的歡喜涌上心頭。
她本是冷血無情的殺手,她本是一個徹頭徹尾欺騙他,處心積慮要殺他的女子,可是聽到她還活着的消息,他就忍不住狂喜,彷彿心中懸着的大石終於落下。
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愛真的不需要理由。
一段情如果帶來多深的傷害,曾經就有多深的歡愛。
“不過,如果你們不在九月十五趕到虞家莊,也許活的刀兒就會變成死的刀兒。”她巧笑嫣然,信手拂鬢。
燭光忽然滅了。
“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燭光剛滅,蘇二七已撲到樹幹上。
“嘶”的一聲勁響,只聽雪之獨舞驚聲大叫。
人影連閃。
在燭光熄滅的瞬間,雪之獨舞、逍遙、阿邪、小刀刀等相繼撲上前去。
刀兒到底是死是活,關鍵就在這個虞濛濛的身上了。
黑暗之中,雪之獨舞只覺腳踝一陣劇痛,此時她剛躍上樹枝,尚未站穩,立時驚呼着跌落下去。逍遙、阿邪忙總身躍下,將她接住。
那道勁風銳氣不減,小刀刀伸手一彈,以阻其勢,順而接過,刀身漆黑,正是自己先前射出的“心刀”。
夜風中傳來虞濛濛清脆的笑聲,“記住了,一定要在九月十五之前趕到啊!濛濛恭候各位大駕!”
笑聲漸漸遠去,終不可聞。
蘇二七皺眉,轉身而去。
阿邪等三人對視一眼,一同轉望向小刀刀。
小刀刀道:“你們看我幹什麼?”
阿邪道:“你若是刀兒,現在會怎麼做?”
雪之獨舞道:“我們畢竟不知那虞濛濛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貿然前去,會有陷阱在等着咱們,如果刀兒在這裡,她會怎麼做呢?”
小刀刀冷笑道:“我不是刀兒!”
即使長得再像,他也仍不是刀兒。
刀兒會怎樣做他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要知道自己會怎樣做就好。
“你睡得真好。”
輕柔的嗓音帶着無害的蜜色,卻像是最香甜的毒藥,順滑入喉。
透明般的指尖拂上那令人驚豔的刀疤,“你已經餓了三天了,卻爲什麼仍能睡得這麼安穩?”
“我聽說天下第一殺手是個兵不刃血便可殺人的殺手,你現在可是在心裡計較着什麼詭計?”
雪白的牀鋪上,一個少女睡得安穩,冰冷的鐵鏈分別禁錮着她的手腕,腳踝,連纖細的頸也沒有放過。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黑衣男子如幽暗的夜色滲透進來,冷聲道:“濛濛,我不是說過你不要碰她嗎?”
透明的指尖淡淡拂過雲鬢,一雙貓樣的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可是她睡着了。”
稻草道:“睡着了?”
濛濛笑開了,甜蜜漾開脣角,“是呀!她不僅睡着了,還睡得很熟。”
稻草幾步走上前,一把揪起牀上的少女,再用力向牀上摔去.
鐵鏈嘩啦啦的響個不停。
“啊!你……你太粗暴了。”語氣驚異,可濛濛卻絕沒有半點驚異的神情,嘴角還帶着一股媚笑。
牀上的少女終於緩緩睜開眼,先是掃了一眼屋頂,而後望向稻草,淡然一笑,“稻草少爺,你來看我嗎?可這招呼打得也太大力了些……”她明明已很虛弱,臉色蒼白,卻仍是氣定神安,配着臉上那刀疤,令人驚豔。
稻草冷睇着她,道:“你若求饒,我就給你飯吃!”
少女似乎想笑,卻似無力,只用眼望向一邊。
濛濛咯的一笑,道:“哥哥,我還真是佩服你,竟然說出這種蠢話。”
“你既然要她死得轟動天下,又怎麼會捨得餓死她?這一點連我都能想得到,又何況是天下第一殺手的刀兒姑娘?”濛濛悠哉的拿出玉梳替刀兒整理頭髮,“說不定到最後是你要求人家吃東西呢!”
稻草沉下臉來。
刀兒已緩緩坐起身來,接過蒙蒙手中的玉梳,道:“不敢勞動虞大小姐,我自己來就好。”
濛濛靠坐在牀邊,看着她梳頭,忽然道:“你到厲害,若是我被餓了三天,早就躺在牀上沒力氣動了。”
刀兒微笑道:“殺手總要比別人更能忍受痛苦。”
濛濛來了興致,很好奇的問道:“什麼痛苦都能忍受?”
刀兒不笑了,只將玉梳還給她,道:“你可以試試。”
烏黑的髮絲披落肩頭垂瀉滿牀,閃着悅人的色澤。
可下一刻,刀兒卻已臉色青紫。
“濛濛!”稻草驚叫:“住手!”
不給刀兒絲毫喘息的機會,濛濛仍舊笑得甜蜜,“哥哥,我不會放過她的,你可要小心了。”
在適當的時機放手,她向來是會把握時機,掌控局面的女人。
“敢偷學虞家棍法,就要付出代價。”
她轉身而去,衣裙飄飛,笑如毒藥。
她是誰?
她就是虞濛濛,灕江虞家的大小姐。
面對她,她身上圍繞的傲人光環,即使是身爲哥哥的稻草也只能輕嘆。
因爲——她是虞濛濛。
屋內很靜。
刀兒彷彿已快暈過去,窒息雖只是一霎那,臉上的青紫卻直到此時才消去。
彷彿有白色的影像在眼前閃逝。
落針可聞。
刀兒終於睜開雙眼,即使她已十分飢餓,十分虛弱,此時的眼神卻分外犀利。
她望着屋頂,輕輕道:“你既然來了又何必躲?如果不想見我又何必來?”
寧靜的屋內突然就響起了另一個聲音,“你已知道我是誰了?”
刀兒緩緩閉上眼,“從來沒有人能逃得了我的眼睛,你可以瞞我一次,卻絕瞞不過我第二次。所以在第二次見面時,我就已知道是你了。”
“不愧是刀兒,當初把你帶回來,我從來都沒想過你會變得這般厲害。”那聲音有讚揚,有輕嘆,有後悔,“我真不該帶你回來。”
“你不老實。”刀兒仍是閉着眼,微笑道:“從最開始你就完全知道我的本性,所以你連一招半式也沒有教給我,只放我一個人在那地獄般的‘仙宮’裡磨練着。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看錯了,我可能早已死在那裡。”
“我沒有看錯,你也沒有死。”低醇的聲音裡竟有着淡淡的疼惜。
溫暖的手掌貼上刀兒的額頭,刀兒卻彷彿不願見到那個人,仍閉着眼,淡淡的笑着,“拿開你的手,你這矛盾的傢伙。”
“矛盾?”聲音微有錯愕,手卻真的拿開了。
“你一手造就了我,現在卻想親手毀了我,可是竟然下不了手,這就是你的矛盾。”
刀兒突然冷笑起來,“無論你現在變得多麼高貴,多麼受人景仰,你都抹不去那滿手的血腥,你跟我都一樣,誰也逃不掉。”
——誰也逃不掉。
平靜的字眼,卻是血淋淋的詛咒。
沉默。
“你有你要走的路,我也有我的選擇,只是無論結果如何,只要踏出一步就沒辦法回頭了,所以……原諒我。”聲音裡的虛弱無法掩飾,卻也是恁的頑強。
死般的靜就像夢魘,不知過了多久,刀兒才睜開眼,望着空蕩蕩的房間,“我們都不能回頭了……”她忽然雙眸一轉,用一種只有她自己才懂得的神情跟語氣道:“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說完了這一句,她便笑了起來,很甜蜜,毒藥般的甜蜜。
到第八天的時候,刀兒已經奄奄一息,好像已到了極限。
稻草當然不能任由她餓死,第九天時終於給她東西吃了。
作爲殺手,刀兒向來不會虐待自己,就算是嗟來之食,此刻她也會吃。
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才能戰勝困難。
只是刀兒的食量卻未免太大了,大到稻草幾乎要擔心她會撐死自己。
想一想,稻草幾乎要笑出來。
刀兒,這個總會讓人吃驚的女子啊……
胭脂巷裡最會唱小曲的既不是紅透半邊天、傳說歌聲可以震盪灕江的遊曼妙姑娘,也不是含笑如花、風姿綽約,人稱“百靈鳥”的水月,而是住在胭脂巷裡最深處的一戶低矮的破房子裡的女人。
她住最破的房子,買最便宜的桂花油,用二紋錢一盒的胭脂,常常塗得臉上像糊了兩塊紅泥巴,她還有一個別致的名字——泥泥。既不是尼尼,也不是妮妮,而是泥巴的泥。
泥泥住的房子雖然最破,用最便宜的桂花油,將臉塗得像泥巴,可卻是胭脂巷公認最會唱曲的人。
她的破房子前總會停各式各樣的馬車,來往的也是各種各樣的富貴公子,只是無論是誰,泥泥向來吝嗇開口,除了兩年前在萬叢樓爲虞家大小姐濛濛唱了一曲,恭賀她十八歲的芳辰,也因了那一次而名聲遠揚,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聽到她唱曲。
據她自己說她絕對不會爲了男人唱曲,她的曲只會唱給一個女人聽。任爾傾家蕩產、達官顯貴,亦不加辭色。
也因此,已有風傳,泥泥是個只喜歡女人的怪女人。
但傳說歸傳說,仍是不斷有慕名而來的人。
可是今天,不動聲色的泥泥,只唱曲給女人聽的泥泥,視男人爲無物的泥泥,竟然會爲了一個少年人而破例了。
永遠將臉塗成紅泥巴的泥泥竟然花了二十兩金子來打扮自己,她用最高級的香粉淡掃玉頰,用最好的胭脂巧扮香腮,點絳脣、梳墮髻、著霓裳、佩明璫,施施然抱琴而坐,悠悠意和琴而歌。
萬叢樓上靜可落針,唯聞歌聲縹緲。
如此絕色美人,如此絕豔歌聲,只爲了眼前這個少年。
而面前的少年卻似滿懷心事,眼望街心,全沒將這別人求也求不來的動人歌聲聽入耳中。
泥泥指尖一頓,黯然道:“多年不見,你依然故我,始終未將泥泥的歌聲放在心上,這曲……不唱也罷。”說罷起身欲走。
就在她轉身之際,那少年忽然道:“你剛纔在曲終時宮韻不準,一如當年。”
泥泥猛然轉身,欣喜若狂,道:“你……你終於……還是肯將我的曲子聽入耳中記在心上……我,我就只爲你一人而唱……”
少年卻看都不看她,語帶譏諷,“哦?那麼當年在這萬叢樓上一曲驚人,恭賀虞家大小姐的人又是誰?”
泥泥臉色一變,又恢復正常,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因爲……因爲她像你,我纔會爲她唱。”
少年忽然嘆了一聲,轉過頭去,望着她,輕輕道:“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執着些什麼。”
泥泥坐到他身旁,輕輕的,緩緩的道:“我也不明白自己爲何如此執着。我就是想爲你而唱,爲你而歌。因爲你讓我安心,讓我可以依靠,因爲你比任何人都強……”
少年忽然推開她,將她推倒在地上,惡狠狠的瞪着她,怒道:“滾!”
泥泥又驚又恐,歪倒在地上,難以置信的望着他,淚花涌落,顫抖道:“……你……”
“唉,你還真粗魯!”
雅間的門被人推開,逍遙,阿邪,雪之獨舞三人魚貫而入。
逍遙抱臂倚門,道:“小刀刀,你果然獨自跑到灕江來了。”
阿邪道:“幸好你夠聰明,沒有直接衝到虞府去救人,竟然還懂得找這女人來打探消息。”
小刀刀眼掃三人,搖頭道:“我不是來打探消息的。”
雪之獨舞微微一笑,指着地上的泥泥道:“你以爲我不知道?這女人表面上是個歌妓,其實她是武林三大殺手之一,排名尚在鬼公子動動之上!”
泥泥卻默默道:“什麼武林三大殺手,在天下第一殺手面前根本什麼都不是,我只想唱更動聽的曲子,只是想唱得更好而已……”她緩緩的說着,緩緩的站起身,緩緩向外走去。
紅影一閃,雪之獨舞窈窕的身子已擋在泥泥面前。
她笑盈盈的道:“泥泥姑娘請留步。”
泥泥懷抱瑤琴,冷道:“何事?”
雪之獨舞笑道:“泥泥姑娘既肯爲我們小刀刀唱曲,那想必是對我們小刀刀頗有好感,如果泥泥姑娘肯協助我們,我可以考慮將小刀刀送給你……”她故意頓住。
小刀刀臉色一寒。
泥泥沉吟道:“如何協助?”
雪之獨舞滿意一笑,道:“其實不必勞動姑娘大駕,只需提供給我們幾個有用的消息即可。”
她明眸轉動,清麗的臉上是一股屬於她的精明,“泥泥姑娘蟄居此地已有三年之久,又於兩年前在虞濛濛的慶生宴上獻歌,對於虞府的諸多事宜應該是相當清楚吧?”
泥泥冷笑一聲,道:“你是要我將胸中所知如數相告,好方便你們去救被困在虞府的天下第一殺手?”
逍遙道:“你也知道?”
泥泥道:“此刻天下第一殺手被活捉困在虞府的消息,只怕不知道的人,天下還真沒有幾個。”
阿邪道:“既然你已知道到省了我們一番脣舌,泥泥姑娘,請你協助我們救出刀兒。”
泥泥望了一眼半晌無語的小刀刀,又轉回頭來冷笑道:“我看你們大可不必費事,天下第一殺手豈用你我相救?”
說着抱琴而走。
雪之獨舞本攔在她身前,門口又窄,可也不知泥泥是怎樣的一邁步,只一閃,便繞過她,出門而去。
“站住!”
阿邪縱身相攔。
泥泥冷道:“閃開!”
阿邪擋在身前,道:“泥泥姑娘已知我等欲救刀兒,此時此刻該很清楚,我等絕不會讓姑娘這麼走的。”
逍遙上前道:“眼下只有兩條路給姑娘選擇。”
“要麼跟你們合作救出刀兒,要麼死?”泥泥眼也不眨。
雪之獨舞拊掌笑道:“不錯,泥泥姑娘是聰明人,總不會跟自己過不去的。”
泥泥眸子一轉,“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若說她剛纔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歌姬,在她一笑之後,卻儼然蛻變成可怕的殺手。
殺氣四溢。
三人不由心中一顫,他們尚不曾從旁人身上感覺到如此寒冷的殺氣,即使是天下第一殺手的刀兒,也不會如此壓迫。
刀兒的殺氣詭異如刀,泥泥的殺氣卻犀利如劍。
“殺個把人,在我似乎也沒有什麼,就當活動一下手腳好了。”泥泥笑得燦爛如花。
雪之獨舞等三人不由一陣緊張,能笑着殺人的人,她的神經已堅硬如鐵,絕不是可以輕鬆對付的人。
“泥泥,你可以走了。”小刀刀站在屋裡,突然發話,“不要在我面前動手,否則我會討厭你的。”
“啊……不要!不要討厭我,我馬上走!”說走就走,泥泥竟然突然離去,連頭髮都未留下一根,將三人曬在當地。
三人面面相覷,齊道:“她竟然會這麼聽你的,你該好好利用她,怎麼能讓她走了?”
小刀刀看也不看他們,筆直向樓外走去。
雪之獨舞忍不住道:“喂,小刀刀,你要去哪?”
小刀刀頭也不回,只擺了擺了手,便消失在大街上。
桂林山水甲天下。
誰都知道桂林的山有多秀,水有多美,可真正能來親眼看看這山到底有多秀,水到底有多美的人並不多。
所以難得的機會,藍書兒是絕不願錯過的。
兩岸青山相對出,處處隨人慾上船。
伸手掬一捧灕江的水,清甜甘美的滋味涌上心頭。
“碰”的一聲,緊接着船身劇烈一晃。
藍書兒本坐在船邊,探出半個身子去掬水,,如此一晃,不由“啊”的驚叫一聲,差點跌落水中。
“書兒!”站在船邊的海風大叫一聲,出手如風抓住書兒的手腕,用力一提,將書兒摟在懷中。
“怎麼回事?”止水,紫姬,天付等人聞聲已從船艙中趕了出來!
海棠從後邊出來道:“有兩條船撞上了我們!”
衆人擡頭一看,只見三條小船在狹窄的出口處擠在了一起。
此時,左面的船艙中走出三人,兩男一女。
海風一見,不由輕叫,“雪……雪兒……”
而雪之獨舞,逍遙,阿邪三人卻一同指着隨衆人而出,此時站在海風身邊的女孩,齊聲驚叫,“虞濛濛?!”
而此時,止水卻向着右面的船上叫道:“水大哥,水夫人!”
右面的船上並肩站着的正是名滿洛陽的水大哥與水夫人!
寧謐的空氣中瀰漫着優雅的薰香。
狹窄的船艙裡坐滿了人。
“你難道不是虞濛濛?”
船艙雖狹小,可卻儼然分成了三塊。
雪之獨舞,逍遙,阿邪聚在一起,止水,海棠,紫姬,海風,書兒,天付,冷曉曉一起,水氏夫妻一起,成三足鼎立之勢。
面對逍遙的質問,冷曉曉白了他一眼,道:“不錯,我是冷曉曉。”
“你爲什麼要冒充虞濛濛?”
“因爲……”冷曉曉眼珠一轉,古靈精怪的笑道:“誰讓你們那麼笨,偏就信了?隨便一想也該知道虞濛濛那樣身份尊貴,地位顯赫的人怎麼會輕易現身?更何況是去傳話?”
雪之獨舞冷道:“這麼說,你說刀兒還活着,人在虞府也是假的了?”
止水道:“不,這個卻是真的,在下等來此,也是爲了此事。”
雪之獨舞冷笑一聲,眼掃水氏夫妻道:“水大哥及尊夫人也是爲着此事而來?”
海風皺眉道:“雪兒,不得無禮。”
雪之獨舞冷睇依在他懷中的書兒,淡淡道:“我是否無禮怕也輪不到你管。”
書兒臉色一黯,自海風懷中起身,輕輕道:“雪姊姊,請到這邊坐吧。”
她是如何聰慧之人,海風的情態,以及雪之獨舞此刻凝在眉梢眼角的怨意,她如何看不出兩人的關係?
她嘗過失去蘇二七時的痛苦,她的善良,她的溫柔令她不忍爲了自己的幸福快樂而去傷害別人,所以她寧願退讓。
可是就是這樣的她才令海風心疼。
書兒啊……你……你就是太善良了。
雪之獨舞纖眉一軒,別過頭去。
她又是何等樣的女子,心裡縱也千般痛楚,也絕不會接受別人的施捨。
她沒有刀兒的絕情,否則早該殺了他啊,而不是留到現在反而連自己的心也陷了進去,她也沒有書兒的善良可以偉大的退讓,她其實只是個平凡的女人,有着平凡女人的希望。
可惜她遇到了刀兒,遇到了海風。
所以她註定不可以平凡。
水夫人——紫沁彷彿永遠那麼高貴出塵,完全沒有人的感情,這一幕幕的癡男怨女在她眼中也不過是空中浮塵,風吹即逝,“我現在只關心刀兒爲什麼還活着?”
紫姬同樣感到費解,盯着水大哥道:“是啊,水大哥,當時我明明親眼看到你……”
“不錯,是我隔空擊了刀兒一掌,以我的掌力足以震斷她的心脈。”水大哥淡淡說着,不起波瀾。
“事實卻是她竟然還活着?”水夫人的聲音也不興風浪。
紫姬搖頭道:“不可能啊,是我親自驗的屍體,並是我親手將她埋在墓地,她當時確實已經死了。”
水大哥低頭看自己的手,輕嘆了一聲,“也許是我低估了她,那一掌並沒有震斷她的心脈,她只是在裝死而已,她若有心騙人沒有人能不上當,她要騙過你再容易不過了。”
水夫人道:“似她那樣的殺手,一定經過了很多苦難,求生早已是最強的本能。”
“哼,狡猾的女人,她從來都是詭計多端的。”紫姬冷哼一聲,又道:“可是就算她不死,也一定傷得很重,到底是誰救了她呢,而她又怎麼會落到虞府?”
天付忽然笑道:“救她的人當然非我神醫天付莫屬了!”
“你!?”
“當然!”面對這麼多雙驚奇的眼睛,天付得意的道:“就在我和海風、書兒進洛陽城的前一天晚上,我遇上了一對少年夫妻或許不是,反正是一對少年男女,男的中毒很深,好像有服過解藥,可惜服得太遲,已起不了作用,女的傷的很重,還一身的屍氣,若非我窮通醫理,非當她是女鬼不可,於是我用了一夜的時間去救治他們。男的毒傷已解,女的也差不多,只要休養幾天就沒事了,只可惜那女子臉上的一道刀疤,由於劃的太深,時間又耽擱太久,就算好了也會留下疤痕。我原本也不知道,後來見了那個小刀刀才知道那個女人就是你們口中的刀兒。”
“另一個人呢?”
冷曉曉笑道:“另一個人就是虞濛濛的哥哥稻草少爺!”
“稻草!他……他還活着,他還活着——”海棠萬分激動,一臉的驚喜!
——稻草還活着,稻草還活着!
紫姬瞪大眼,道:“海棠姊姊,稻草是你的什麼人?爲什麼你那麼關心他,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止水卻已十分溫柔的握住海棠的手,目光淡然掃過海棠那仍然平坦的小腹,用最溫柔的嗓音,微笑着道:“止水的妹妹配虞小姐的哥哥倒也門當戶對。”
“止水……”對上止水溫柔的眼波,海棠已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止水,止水,爲什麼你能這麼寬容?
止水的眉宇間病態宛然,蒼白的連上浮着淡淡的血色,明明是羸弱的身體,明明是需要人痛惜照顧的人,卻偏偏反過來去照顧別人、痛惜別人。
這樣的止水,該需要一個怎樣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