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雨軒替妹妹接聖旨的時候, 這位新晉皇商一直通紅着雙眼,給傳旨太監道謝時,那強顏歡笑的神情和顫抖的雙手, 讓傳旨太監也爲之動容。
李晙知曉別雨軒的哀痛後。想到這個世界上, 可能也就這個男人和自己一樣悲痛, 頓時對別雨軒多了份知己的共鳴。從那以後, 依舊扶持認同別雨軒的皇商身份, 還時不時關心提點他。
確定好凝妃最終的歸宿,也該立即啓程了。
李晙依依不捨,周知玉心急如焚。
最終還是溫紀行進言, “皇上,天氣還很炎熱, 還是讓凝妃娘娘早日入土爲安吧。”
李晙看着面容越發灰白的顧未然, 他心下也有些發毛。
他想象一下, 阿凝在自己面前腐壞,他心裡一凸, 再睜開眼,痛下決心道:“即日啓程!”
“懷遠,你親自安排人手隨行!”
浩浩蕩蕩的安南王妃送葬隊,在當日中午就蜿蜒出了城門。要不是每人肩膀和頭上都綁着白布,那仗勢, 真像是百里紅妝。
當頭一匹寶馬, 它的背上乃是一青年才俊, 他神情悲痛, 面色隱忍, 正是周知玉。
他身後是一隊身強力壯的守衛,守衛後面是一匹馬車, 馬車的轎廂經過改裝加長,正好放下莊重精緻的棺木。棺木後面,是李晙賜給安南王妃的金銀財寶。
雖然是個已經去世的人,但李晙是真拿出嫁女兒的心,將國庫裡很多壓箱底的寶物都陪葬了。
文淑知道的時候,也沒控制住翻起了白眼,但還是咬咬牙忍了。
周知玉內心焦急,但他現在作爲統領,必須統籌大局,還有圓滿完成任務。
天知道,他現在只想衝到棺木裡,將未然拉起來,喂下另外一粒長生蠱。
這長生蠱,就是可以讓人假死的蠱藥。先服下一粒,蠱蟲進入人體後,封閉人體的一切生命體徵。這個持續過程有三天,超過三天,體內的蠱蟲回合人體一起死去。必須在三天內,服下另一隻蠱蟲,喚醒宿主。兩隻蠱蟲融合,排出體外,這纔是長生蠱的正確用法。
周知玉見到趙蠻特地寫給別雨軒的信後,驚詫於顧未然的莽撞大膽,真是令人又心疼又佩服。
這次醒來,一定要狠狠的將她扣在身邊,再不許她胡來。
夜幕將臨,車隊靠近一個客棧,周知玉率先進去。
掌櫃的看到外面看不見尾的車隊,而且還人人戴着白布,他沒見過這仗勢。擔心不吉利又不敢觸官爺的眉頭,只能硬凹着笑臉,當什麼都沒看見。
倒是大廳裡一個小娃娃,指着長龍車隊和各人頭上的白布,好奇的問:“爹爹,好多人啊,他們怎麼都在頭上戴白色的布啊?”
周知玉擡頭,正好與那一桌的顧子易對視,一瞬間,兩人瞪大了雙眼,激動的淚水就要緩緩而下。
周知玉眨下眼睛,收回淚意。他露出個笑容對顧子易打招呼,隨後向掌櫃的招呼包下客棧剩下的所有房間。
棺木爲了安全穩妥放在統領的房間裡,終於等到深夜,四下無人,周知玉悄悄的將棺木打開,顧未然冰涼的身體在裡面沒有絲毫改變。
他小心的將她移到牀上,將另一隻長生蠱喂入顧未然口中。
一個時辰後,顧未然的身體開始有了溫度,面色從灰白到慘白再到紅潤,等到顧未然終於又有了脈搏後,周知玉一直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啊——”顧未然虛弱的叫出聲。
周知玉將她扶起,將早已備好的溫茶餵給她,很快,顧未然吐出一口濃黑的液體,中間有兩隻蠱蟲的屍體。
顧未然虛弱擡起頭,見到是周知玉,撲進他懷裡,無聲的流淚。
周知玉摩挲她的後頸,“好了,你出宮了!金家被滿門抄斬了。”他抱緊顧未然,“未然,你成功了!”
“嗯……”顧未然虛弱的連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爹爹,我們去見姑姑嗎?”門外突然孩子奶聲奶氣的說話聲。
周知玉心領神會,輕輕打開門,顧子易一家揹着個黑色的布袋子正站在門口。
沒有過多寒暄,周知玉讓他們進門,在接過黑布袋的時候,兩個曾經並肩作戰的男人,用力的握緊對方的手掌。
“就知道你不會輕易死掉。”他看着顧子易,開心的笑道,只是雙眼還是止不住泛紅。
“爹爹,這就是周叔叔嗎?”小梓天抱着顧子易的大腿,好奇的問。
顧子易抱起他,聲音帶着激動後的哽咽,“是,他就是你周叔叔。”他轉向牀邊,看着還是別天書模樣的顧未然,笑道:“以後還可能是姑父呢。”
他指着那個黑布袋,“打開看看。”
周知玉順勢打開,就看到一張和別天書一樣臉的女子,他早有猜測,但還是被驚到。
顧未然躺在牀上,靜靜地聽他們的對話。
小梓天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姑姑也很驚奇,但他乖巧的捂住自己的嘴,不發出聲音來。思琪見到,欣慰的將他摟緊懷裡。
“這是別雨軒那邊準備的?”
“是的,這女子常年疾病纏身,本就命不久矣。雨軒承諾,將她照顧好家裡,還有他考科舉的弟弟。”說到這,顧子易也有些傷感。都是苦命人,但有些事沒辦法。
兩人將女子的屍首放在棺木裡,蓋好。
他顧子易又拿出個青瓷小瓶,“這是易容蠱的解藥。”
“易容蠱很傷身體,未然這輩子,再不能接觸蠱了。”
周知玉拿過解藥,“她就是再想接觸,我也不給她這個機會了。”
“她剛服完長生蠱的解藥,現在服易容蠱的解藥,會有危害嗎?”
顧子易見到地上還未清理的長生蠱殘留,“無事,她體內現在只有易容蠱,直接服解藥無礙。”
“只不過,現在太過虛弱。”他看向旁邊的思琪,思琪心領神會,拿出一個香囊。
“這是趙姑娘從念兒婆那拿的修復丸,沐浴的時候泡入水中,對修復皮膚和恢復精力有奇效。”
周知玉接過香囊,有些手足無措,幫未然沐浴?
他舉着香囊,英俊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
顧子易已經帶着一家人到了門邊,“我們帶着小孩,幫未然沐浴不太方便。”他語氣真誠,就是笑容帶着戲謔。
“天快亮的時候,我過來接未然。”
“哦~”周知玉裝作看不懂好友看好戲的神情。
“我就穿着中衣泡吧!”聽完全程,被已婚的哥哥賣掉的顧未然也很無奈。
哥哥,你也太生猛了,哪有這樣拉郎配的……
房間內本就有浴桶,周知玉叫了幾桶熱水後,將顧未然抱進桶裡。
少女玲瓏有致的身體氤氳在熱水的蒸汽裡,雖非禮勿視,但周知玉扔控制不住的被曲線吸引。
半個時辰後,顧未然身體恢復了大半力氣,這時,周知玉將易容蠱的解藥遞給她。
隨着解藥入腹,顧未然的骨骼開始緩緩移動,皮膚皺縮,她疼得蜷縮起來,沒入水底。
“未然!”周知玉連忙撈起她,擡起她的臉,已經是顧未然自己的臉,只不過皺在一起,很痛苦的神情。
顧未然疼過一陣,等緩過勁來,她喊出一段悠長的□□,好像這樣疼痛也被吐出去一樣。低頭,看到水面上久違的自己的臉。
骨頭還是痠疼,但她開心的綻放笑顏,擡頭對着周知玉笑着說:“司言,好久不見。”
周知玉見她這樣,心裡又酸又澀,沉甸甸的,他一把將顧未然摟緊懷裡,全然不顧她滿身的水。
“傻姑娘,好久不見。”他在顧未然額間落下重重一吻。
破曉之前,顧子易如約過來接顧未然,見到已經穿戴整齊的妹妹和周知玉,他滿意的點點頭。
“不錯不錯!”他在周知玉肩上讚許的拍了兩下,“你通過了我對你的考驗,我的妹夫。”他開心的嘴角快裂到耳邊。
“行啦!”周知玉沒好氣道,“有沒有作爲好友和兄長的樣子?我看你作爲大舅哥一點都不合格。”
“那無所謂啊,反正妹妹是我的。”他一進門就給了顧未然一個擁抱,雖然在和周知玉言語上調笑,但一直緊握着顧未然的手。
“我們去洛陽等你。”他緊緊握住顧未然的手和周知玉告別。
兩月後,周知玉終於圓滿完成護送任務,並回京覆命。
李晙關切的詢問途中是否有異象,所幸只有幾次遇到不長眼的強盜,一路有驚無險的到達了閩南。
李晙滿意的點頭,決定獎賞周知玉,不想周知玉沒有要求加官進爵,反而請求皇上讓他去西北鎮守邊關。
於是李晙封他爲徵北將軍,擇日上任。
溫紀行知曉他的決定,以爲他是爲情所傷,不捨的同時還表達了理解。
“想回京的時候,寫信給我,哥哥給你安排!”
周知玉回抱着他,表示不捨。
“謝謝哥!”他真誠感謝。
“行了,不煽情了,等空閒了,我去西北看你,早日成爲威遠大將軍回來幫我。”
“嗯。”
周知玉離開京城就單槍匹馬一個人趕往洛陽。
洛陽城內,一個小院子。小梓天正纏着顧未然陪他去看隔壁的奶狗,顧未然笑眯眯的跟着他去。
還未出門,思琪正拿着信封進門,好笑的看着她。
她將信封遞給顧未然,“吶,平均兩天一封!”
看着顧未然羞紅了臉,她打趣:“今天又說了什麼啊?”
“他今天可能就來接我了。”顧未然將信貼近胸口,羞澀道。
下午顧未然在期待中心神不寧的陪着小侄子玩遊戲,突然門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隨即聲音戛然而止。
顧未然丟下手裡的木塊,剛站起身,就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臉出現在門口。
“我來接你了。”周知綻放着大大的笑容,張開雙臂迎向顧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