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砍到最令人羣情激奮的金家主要人物時, 羣衆的聲音更加響徹天際。
主持行刑的御史擡起手起,下令讓臺下的人都安靜點,另一隻手準備擲下令羽。
御史還未開口說點什麼, 就聽到金渺驚恐的嚎叫, “是顧子易, 鬼啊!”他指着人羣方向。
金渺發瘋般的在臺上躲藏, 然而他的行爲太過可笑。行刑的大漢揪着他的頭髮, 輕蔑地看着這個貪生怕死的惡霸,他肥碩的身材配合驚慌的表情,這個反差, 極大了取悅了他。
於是他在砍刀的時候,第一刀下去, 只砍到金渺的髮根, 伴隨着一片頭髮散落, 金渺的腳下也多了灘黃色液體。
金渺嚇得眼淚糊住眼眶,他終於看清落在地上的是自己的頭髮, 他不受控制的發出呵呵笑,他看向金太尉的地方,露出被嚇傻的傻笑。
“爹!我沒死——”
金太尉哆嗦着鬍子,呆滯的看着前方,還未和金渺對視, 他脖頸處的鮮血就噴射出去, 糊了金渺滿臉。
金渺呆滯在那, 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未分享, 再一次被嚇傻。
這一次他沒有被嚇多久, 一聲利刃遁入皮肉的聲音,快狠準的砍下了他的頭顱。
胖腦袋咕嚕嚕的滾到場邊, 臺下的看衆見金家的人都被殺光,激動地歡呼起來。
只剩下那些曾經有家人被金家欺辱死去的,還在爲死去的家人哭泣。但現在,至少可以告慰她們的在天之靈。
李晙在聽到金渺驚恐的叫着“顧子易”時,心下疑惑。
機敏的手下立即去人羣中搜尋,無果。
李晙看着行刑臺上的一片狼藉,也沒有呆下去的興趣。
“回宮吧!”
甘泉宮裡,一片寂靜,零星幾個宮女守在門口,不敢靠近顧未然的“屍體”。
周知玉偷偷從房頂下來,進入內殿,看着面色慘白髮青的顧未然。
他將她的凌亂的髮絲整理好,坐在牀邊,就這麼陪着她。
窗外的陽光很耀眼,光影流轉,等到屋內的陽光被黑色完全取代,周知玉知道,金家行刑的時間到了。
他伸手握住顧未然冰涼冷白的手,雙手交疊,將她的手護在中間。
“未然,你給顧伯父報仇了。”
掌心的涼意讓他無法將這份大仇得報的喜悅傳遞出去,他將顧未然擡起抱緊在懷裡,將頭埋在她頸後,“一定要醒過來啊!”。他的聲音染上溼意,帶着鼻音。
“我見到子易了。”他想起見到老友時的場景,欣慰地笑出眼淚。
追到聚月仙后,不出所料,在別雨軒那邊知曉了金渺的失蹤之謎。他需要回宮覆命,而子易他們則等着去刑場見證金家的覆滅。想來現在就在刑場了。
一陣傷感過後,他冷靜下來,將顧未然放好,對着她鄭重道:“我會早日帶你出去的。”
窗外突然傳出三聲謹慎有力的“咚咚”聲,周知玉知道這是溫紀行催自己的暗號。他仔細觀察室內沒有破綻後,從來的地方偷偷潛出。
溫紀行見他又消失了知道他肯定又去了甘泉宮,於是他這個尋人的比周知玉這個想偷人的表現得還要緊張。
見到周知玉,他沒好氣的在他肩上打了一下,“你小子,不要再搞什麼幺蛾子了。”
“嗯。”周知玉低頭應允。
聽到這簡短的帶着鼻音的“嗯”,溫紀行的心情也低落下來。
“人都死了,就過去吧。”他安慰周知玉,“我會幫你將她的屍體送出宮的。”他皺起眉。這個一向瀟灑不羈的暗衛首領對於屍體這些向來沒有牽掛禁忌。
一抔黃土而已!
不過看在至交好友兼好搭檔的份上,他願意參與這次迷惑行爲。只希望皇上那邊好搞定一點。
他招來負責情報的下屬,讓下屬在宮內散播了關於凝妃死後的一些傳聞,讓這個妃子在死後也被貼上了神秘怪異的標籤。
下屬對他的命令唯命是從,不多時,宮內就開始遍佈風言風語。
李晙回宮的時候,就有小太監露出便秘一樣的表情向王文保陳述,成功的將便秘表情傳染給了王文保。
王文保回到起居室,就皺着菊花一樣的臉杵在李晙面前。
“怎麼回事?說!”李晙語氣平和,實則內心像潛藏着座火山,在爆發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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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保瞭解他,但他更清楚現在不說出來,以後被皇上發現的後果。
“是,是凝妃娘娘那,有謠言傳出來。”
李晙擡起頭,冷冷的看向王文保。
王文保嚇得冷汗連連,低頭囁嚅道:“說甘泉宮有鬼魅,是凝妃娘娘的鬼魂。”
李晙聽到“鬼魂”,非但沒有厭惡害怕,反而他的內心很激動,他暗想,“或許阿凝一直沒走,她根本沒死。”
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向甘泉宮。他希望能再一次見到他的阿凝。
然而他見到的只是一動不動躺在那的屍體,從陽光普照到夜幕初曉,他就這麼盯着面色慘白,像個木偶娃娃一樣的顧未然。從滿懷希冀到望穿秋水。
王文保幾次進來想服侍他休息,他就這麼睜着雙眼陪着個沒有生氣的屍體,陷入鬼神之說的怪圈。
清晨,窗外的露水隨着清風飄進屋裡,李晙打了個寒顫,驚醒。
他一直坐在顧未然牀邊,長夜漫漫,竟疲倦的睡着了。他有些懊惱,錯過了怎麼辦?
隨即又露出苦笑,阿凝真的回來了,會不叫醒自己嗎?
他挫敗地坐在牀邊地上,捂住腦袋,緩解熬夜後的頭痛。他想大聲嘶吼,然而只有一聲破碎的嘶啞聲,他脫力的撲在地上,
擡起頭,眼淚從通紅的雙眼滑落。
王文保聽到動靜,進來就見到這副場景。
“萬歲爺?”他連忙扶起李晙,“萬歲爺,你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啊!”老奴的聲音真切而蒼老,讓李晙死氣沉沉的內心感受到一點溫暖。
喝了杯暖茶,李晙終於緩過來。
想起自己荒唐的一夜,他問:“甘泉宮有鬼魅的事,誰傳出去的?”
“給我查清!”他聲音冷峻的說。“招溫大人進宮。”
甘泉宮的宮女矢口否認傳出鬼魅之說的謠言,然而李晙認爲這是她們推脫的言辭。
他冷漠的看着衆人,沒有等到滿意的回覆,擡起手淡淡道:“押入大牢!”
宮女痛哭流涕,求饒,依舊被無情的押下去。溫紀行到達甘泉宮的時候,正好見到這一幕。
他拜見李晙後,開門見山道:“關於凝妃娘娘的事,臣有所耳聞。”
他皺起眉嚴肅道:“這件事確實不同尋常,自凝妃娘娘溺亡後,我也有派人暗中觀察保護着甘泉宮。”
“不想,兩次夜裡執行任務的下屬都因爲不明原因陷入昏迷,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李晙想到自己也昏睡了過去,他以爲是勞累所致,莫非……真的是鬼魅?他垂下頭,有些傷心。
“今夜,我親自守夜,如果還會莫名其妙的昏睡……”溫紀行面色凝重的注視着李晙,“皇上,還請以龍體和江山社稷爲重!”
一瞬間,事態變得嚴肅詭譎起來。
李晙心裡五味雜陳,但他很信任溫紀行,兩人約定晚上在一起在甘泉宮守夜。
溫紀行和周知玉兩人爲了顧未然的出宮計劃準備了很多,他們在甘泉宮的四周都放置了一種特殊的藥粉,這種藥粉細膩輕薄,隨着輕風飛到各個角落,遍佈甘泉宮。
隨着夜晚的降臨,水汽瀰漫,藥粉和水發生反應嗎,變成迷藥,然而無色無味,只要身處甘泉宮,就會輕而易舉中招。
溫紀行做戲做全套,他提前服了半分解藥,這樣迷藥的藥效發作時,他也確實感受了頭暈目眩的感覺。
李晙本來正和溫紀行聊天,突然,他覺得眼前一閃,睏倦襲來。
“懷遠?”他伸手去拉溫紀行,卻抓了個空,他踉蹌地坐在牀邊,深情的看了眼牀上昏迷的顧未然,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清晨,醒來的李晙直愣愣的看着昏睡在地的溫紀行,等到溫紀行終於睜開雙眼,李晙依舊神情木然。
“皇上?”溫紀行活動僵硬的手臂,面露羞愧,同時他對着李晙面色凝重起來。
李晙靠在牀架上,許久,長長吐出一口氣,他看向顧未然,眼神開始悲切不捨,最後無奈。
李晙擡起手,門外的王文保適時的攙扶起他,一主一僕緩緩向宮外走去。
剛出甘泉宮,文淑皇后妝容齊整的走來,見到李晙面容憔悴,她一向溫婉的面容也有些擔憂不滿。
“你怎來這裡了?”李晙摸着額頭,不解的問。
“皇上,凝妃的事,臣妾已經知曉。”她抿脣糾結,“你對凝妃妹妹的喜愛,我知道!也能接受。但你爲了她,作踐自己的身體,我是不能接受的!”她的聲音威嚴起來,後宮之主的氣勢不容小覷。
李晙知道她一向對自己很寬容,這次這麼早前來,想必也是自己太過荒唐了。
皺起的眉心隱隱作痛,內心的他彷彿處在萬丈深淵,阿凝在崖下,而文淑,懷遠,他的江山,都在安全的崖峰拉着自己。
“好,朕知曉了!”他露出個苦笑,離開了。
很快,一封聖旨昭告天下。
“凝妃不幸香消玉殞,芍藥年華,朕憐愛之。特賜‘安南’封號,葬於閩南。
孤曾經的封地,希望凝妃的魂魄在此安寧。”
於是別天書作爲了一個進宮半年左右的小畫師,變成了一個擁有封號的已逝妃子,這待遇也是獨有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