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帶遺憾的豔遇

但搜查過程中,他卻發現,她於他來說,居然是非常神秘莫測的,他知道她的諸如睡覺時愛抱着手,喝咖啡除了鹽什麼都不加等等的小癖好,卻不知道她的全名,國籍,職業,聯繫方式。當時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愛的是她這個人,而不是其他附加的東西,所以也不在意,但當她忽然離去的時候,他才覺得心中沒有交代。

她對他來說,好像只有現在,既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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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的故事由去年五月開始。

鱒魚的季節正在明媚的五月,在這之後,就如鹿肉一樣,江河日下了。

而鱒魚這東西,在不同的國家,魚的大小和形狀的差異極大。而釣中高手都知道,有種名“福底至”的鱒魚,只有在肯特郡,靠近坎特伯雷的地方纔有出產,人都稱道是魚中至味。

這種魚得名於釣手們時來捉鱒魚的小鎮,據說在入時的季節,把它剖開,則一團白肉,瑩然如雪。

這種魚似乎已成爲了釣界的經典神話,因爲除了喬治.哈斯廷斯爵士曾捕過一尾的記錄外,迄今爲止,還沒有其他的記載是關於捕捉到它的。而喬治.哈斯廷斯爵士是一位17世紀酷愛釣魚打獵的英國鄉紳,是一位記載中非常出色的釣手。與這種神奇的魚上鉤的可憐記錄相反,關於它的描述倒是非常之多,而且有些非常誇張,說這種魚咬餌不是爲了肚子餓,只不過是爲了頑皮。

於是,這種神秘的魚的存在就成爲了一個謎,幾百年來不斷吸引着釣魚好手來到這個小鎮,釣魚好手們大都以吊到這種魚爲目標,因爲釣到它幾乎是每一位釣魚好手所能想像得到的最高榮耀。

西域也是被這個傳說吸引而來。

那個黃昏,他來到傳說中“福底至”的地頭,岸邊已有不少釣者在靜靜垂釣,四周是蟬聲嘶嘶地叫,除此以外,周圍是暑日那種令人心煩意亂的靜。

他沿着河邊走,走到一株大樹根的時候,似乎驚動了水底的精靈,他聽見鱒魚躍出水面的聲音,他馬上打定主意在此垂釣。

待找到蚱蜢回來的時候,他心中的黃金位置給人佔了,看背影,似乎還是個女人。

西域也不想跟女人爭,儘管心中有點不樂意,還是在旁邊坐了下來。他把蚱蜢放上鉤,放線到兩碼以外,把小蟲上下抖動,吸引鱒魚來食。

他還沒有完全坐穩,旁邊女人突然說:“先生,釣魚是不適宜離這麼近的,請你換一個位置好嗎?”

話雖客氣,但逐客的意思可明顯得很。

西域也不答話,心裡有點不服氣,只想:你的吊竿還沒有我放得快呢,女人這麼專制,沒點溫柔相。

女人見他沒有反應,提高聲音:“你的耳朵聽不見?我說,你。”

西域置若罔聞,扮聾子。

那女人不耐煩起來,把帽子一掀:“你這人好沒有禮貌,女士跟你說話呢,一點風度也沒有。”

哈,賊喊捉賊。西域想,也不甘示弱的想回敬一句。一擡頭,跟那女子打個照面,就怔住了。

那女子有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臉頰偏瘦,五官小巧,身形偏瘦,似一隻小鹿,倍覺秀麗。

那女子挑着眉,有點不耐煩地:“先生,這裡我先來,現在我們過於接近,釣魚不方便,請你換個地方。”

還是那個意思,態度還更惡劣一點,西域卻突然不反感了,只是想,這女子居然也喜歡釣魚?只見那女子黑色衣領中的頸子如天鵝脖頸一樣優美與白膩。

女子見到西域的樣子,生氣了,似乎剛想說些什麼,西域手中的釣竿有反應,他“噓”了一聲,小心收線。

終於獵物浮出水面,個頭不大,是一尾型如鮭魚的鱒。

西域小心將其放入魚袋,卻瞥見這魚肚皮如雪般白。西域心怦怦直跳,不是這麼好運氣吧,釣到傳說中的魚?

那女子眼尖,也看見了,“呀”地一聲:“那不是‘福底至’吧?”

西域突然謙虛起來:“我也不知道,因爲只是傳說中的魚吧。”

女子轉轉眼珠,突然說:“這地方是我先來的,你的收穫也應該算我一半吧。”

如果在平日,這麼橫蠻無理的話一說出來,西域一定拍案而起,但對着這黑衣女郎,不知怎的,他的脾氣變得格外好。他想一想,說:“我們可以一起到餐館來分享這尾魚。”

就這樣,西域開始認識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那個女子不但美麗動人,其言談的魅力更是深深吸引了西域。同時,西域的傳奇經歷也好似一本書一樣,一頁頁在她眼前翻開,令她目不暇接,深深着迷。

雖然在餐館中他們證實那條並非傳說中的魚,而不過是一條長得不太普通的鱒魚,但他們的感情卻不受時間控制,在短短一頓飯的時間內飛速發展。

“她喜歡黑色的衣服,如緞子一般的黑髮襯得她的膚色更白。”

“她喜歡吃魚,看見海龍王湯的時候,眼珠會發出喜悅的光芒,比世上的所有鑽石都耀眼。”

“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夠這樣觸動我的心靈深處,以前從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西域的聲音低沉,本來束在腦後一絲不苟的長髮不知怎的垂了一綹下來,英俊的臉上既是沉迷又是憂傷。

儘管他是在說着跟瓶子完全無關的事情,但我們居然沒有人打斷他。

他的樣子是那麼多情,敘述的愛情故事也很美麗,而且有一個不同凡響的開頭,但不知爲何,他用的都是過去式,使人覺得是一個有遺憾的愛情故事。

果然,西域說:“在我想她做我的六月新娘的時候,我失去了她。”

那個六月的清晨,陽光很好,她還在牀上睡着,像個孩子。

西域決定自己到湖邊走走,採摘下清晨帶露水的鮮花來獻給她。

他離開絕沒有超過三十分鐘,但他回來的時候,她卻已經不在了,疊好的被褥上留下一張淡紫色的字條,“So?Long”。

“她居然一聲不響的離開了我,只留下一張字條,沒有任何的原因,也沒有多餘的字,她就這樣跟我說了再見。”

西域掏出一張字條展開給我們看。

淡紫的便條紙,娟秀的字跡。

我跟蘇眉對視一眼,看見對方的臉色都有點變。

西域倒沒有留意我們的神色,只是自顧自的沉湎下去:“我認定她是我今生的唯一,我決定無論天涯海角也要找她出來,使她明白我的心意,但……”

他緊緊握着拳,聲音低下去:“我用盡方法,已經一年了,竟無法找到她,別說是她本人,就算是一點關於她的線索,我也找不到。她這個人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她就像是蒸發掉一樣,除了這張字條,她好像從沒有來過這個世上。”

蘇眉突然怯怯的問:“請問,你找她跟瓶子有什麼關係呢?”

西域愕然,“你們居然不知道瓶子是拿來做什麼的?”他的樣子真的是大吃一驚,絕不是有心諷刺我們的樣子。

我搖搖頭:“其實我們都矇在鼓裡,不知道你們爲什麼都願意花那麼大的代價來得到它。”

西域狠狠說:“不是爲了得到這個瓶子,而是爲了得到過去。”

他的話莫名其妙,我們都聽不明白。

西域嘆了一口氣:“流浪了一年,我心灰了一半,因爲我向來自負找人和躲人的本領一流,但我居然對一位曾經如此親密的人毫無頭緒,我不禁想,是否一切只是我自己的錯覺,或者,我疑心生鬼魅,或者,她從未愛過我。”

西域在那一年內,確實用盡了尋人的方法,包括在全世界的大城市的顯眼地方豎上巨幅尋人海報、在各種語言的報紙上刊登尋人廣告、甚而自己拍攝了廣告片在各大電視臺播放等等,他充分利用傳媒的同時,也動用了自己的私人通訊網絡,搜查所有有關她的訊息。

但搜查過程中,他卻發現,她於他來說,居然是非常神秘莫測的,他知道她的諸如睡覺時愛抱着手,喝咖啡除了鹽什麼都不加等等的小癖好,卻不知道她的全名,國籍,職業,聯繫方式。當時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愛的是她這個人,而不是其他附加的東西,所以也不在意,但當她忽然離去的時候,他才覺得心中沒有交代。

她對他來說,好像只有現在,既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在種種找尋也如投石入海,擊不起一點浪花的時候,他終於開始懷疑,他們的邂逅是否存在,就如懷疑那種神秘的魚“福底至”是否存在一樣。

就連她的容顏,也因爲他思念太過,而漸漸變得模糊,輪廓都忘了,只餘下一團模糊的氣質,而他這時才發現一張照片的重要性。

“於是,在我開始絕望的時候,有人告訴我,有一個寶瓶,對着它許願,你可以回到你最嚮往的過去。於是,我就相信了,我希望再回到那個黃昏,我想問清除她的感覺是否和我一樣,或者,回到那個六月的清晨,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離開。”

我們都緊張起來,我問:“你是說,那個瓶子可以使我們回到過去?回到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開始?”

西域點點頭。

我們面面相覷。

西域在感情受到嚴重打擊的時候,不會放過任何希望還算情有可原,但,那些有財有勢的大亨們,他們不是爲了同樣的理由來參加這場拍賣會的吧?

這時蘇眉丟給我一個恍然大悟的眼色,我想起在拍賣會現場我倆曾經一度的心理疑問,難道就是這個答案?那些大亨,就因爲不能確認寶瓶的作用但又受到時光倒流的誘惑,所以臉上都浮現出將信將疑的表情?

我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不禁想,自己現在是否也是將信將疑的模樣?

康文發問:“請問你是怎樣得到這條消息的?”

“有人發電子郵件到我的手提電腦,本來我的郵箱地址是很秘密的,沒有幾個人知道,但我看到舉辦人是傾城偵探社的時候,我就不覺得意外了。但是,你們不知道的嗎?”

我恍然大悟,難怪西域出現的時候對我們的態度友好,原來是起了惺惺相惜之意。那見面時的一笑,是在投給我們信任的一票吧。同時,我心中起了不好的感覺,我覺得我們已經被人擺上了檯盤,一腳踩進陷阱裡了。

我不動聲色,儘量平靜地說:“電子郵件並不是我們發出來的,是瓶子的所有人的幕後操作,我們不過負責會場保安。”

西域訝然:“什麼人這麼神通廣大?我還是衝着你們偵探社的名義來的。”

蘇眉已經跳起來:“這不關我們的事,我們毫不知情。”

我以手覆額,喃喃道:“騙局,騙局。”

蘇眉說:“一定是有人利用我們的名義行騙。”

康柏突然說:“但那個瓶子確實怪異。”

西域緊張起來:“怎樣怪異?”

我沒有好氣:“再怎樣怪異,也不可能做到時光倒流。”

“但我們怎樣解釋它的磁性和保鮮性?”

給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滋味真不好受,我精疲力竭,坐在一旁,無力反駁。

康文按住我肩膀:“大家鎮定一點,”其實是叫我鎮定,“我們現在似乎陷入一個騙局,但真相如何,尚待開發。請西域先說一下,你爲什麼會相信這種說法?”

西域的神情有點迷惘,就像在說故事之前的神情又重複了一遍:“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相信,對了,在收到電子郵件的時候,我是不相信的,只不過是想,如果是真的,那該不錯。然後,有一個黑衣人找到我……”

“黑衣人?”我們精神一振。

“是,他自稱丹尼爾,長一個碩大無朋的鷹鉤鼻。”

我們對視一眼,事情到這裡連接起來了,這丹尼爾是個關鍵人物。

“他的言談使我相信瓶子有特殊作用。”

我問:“你確定你沒有受到催眠?”

我這話有點冒失,西域有點惱火:“我曾受過心理暗示的特殊訓練,對催眠術雖不算是專家級人物,也可算略有研究和具有一定抵抗能力。不,我不認爲我當時受到催眠或者任何心理暗示。”

康文說:“那請你複述一下當時丹尼爾先生所說的話。”

西域直視康柏的眼睛:“本來,我已經把你們當做朋友,但你們對待朋友的態度並非很好。”

我有點慚愧:“對不起,西域先生,我們太急進了。”

西域搖搖頭:“如果你們有什麼秘密不願意我知道,我可以走開,只要你們按時交貨,我們可以恢復商家的關係。”他真的掉頭就走。

康柏說:“西域,我們早已當你是朋友……”一手搭向他肩頭。

西域的肩很巧妙的一沉,避開康柏的手:“算了,我不要你們裝出同情的樣子來,而肚子裡卻在嘲笑我是個瘋子,我說的話,既然你們一句都不相信,我何必留在這裡。”

他的身形就要消失在門後。

我一急:“西域,我相信你的話,你愛着的人,是我的朋友。”

眼前人影一晃,西域又出現在我眼前,真的是出現,他的身法快得像一陣風,眼睛裡射出渴望的不可置信的光芒,盯在我臉上:“顧傾城,我希望你不是在騙我。”

我嘆了一口氣:“我在看到你的字條的時候,就知道她是誰了,當年,她也喜歡用這兩個字跟我們說再見。”

西域死死盯住我,一邊卻緩緩搖頭:“你在騙我的是吧?她的身份那麼神秘,你怎麼可能認識她。”

蘇眉搶過來:“說你笨還真笨,她現在是身份神秘,但她過去呢?每個人都有過去,阿舞怎麼可能例外。”

西域臉上的肌肉輕輕顫抖起來,眼光中流露出無比喜悅的神情來:“你們知道她的名字,你們真的認識她,你們知道她在哪裡嗎?”

他問中了我們最心虛的問題。

我嘆了口氣:“我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西域跳了起來,他的樣子極其猙獰,彷彿一隻隨時會撲上來的狼。

我正視他:“我們過去是她的朋友,我們有她的過去,但,現在她離我們而去,我無法告訴你她的未來。”我看看他的樣子,嘆了口氣:“這也是我剛纔不想說出來的原因,你這個樣子,等你冷靜下來再說吧。”

“不”西域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似乎很累很想休息的樣子:“請你們現在告訴我阿舞的過去,或許,我可以找到一點她的蹤跡。”

我看看蘇眉,互相點點頭。

於是,由我敘述,蘇眉補充,我們說出我們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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