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已知曉徐藍心思,暗忖着該如何同他說明白時,沈澤棠遣侍衛來請去大營,只道有急事相商。
他二人不敢怠慢,進了營帳,沈澤棠、軍中副將、指揮使及兩名面孔陌生的壯漢正圍簇桌前,邊指點邊嘀咕說話。
聞得動靜,沈澤棠看向他倆,指與那兩壯漢認識,一個是統領軍隊的主帥徐將軍,一個是大理寺歷事監生,又朝徐藍道,這是李家莊的莊主李經與李昂。
那李經與李昂見徐藍身披鎧甲,雖年紀輕輕,卻濃眉銳目,氣勢凜冽,自然不敢小覷,忙上前行跪拜之禮。
一番寒暄後,沈澤棠遞給徐藍封信箋:“這是叛匪之首韓林託人送來的戰帖,明日將集齊五千人馬至營外,要與吾方將兵生死衝傷,一決高下,元稹以爲如何?”
徐藍接過細看,遂冷冷笑了:“韓林打得如意算盤,知營中主帥易位人心向背,兼七千兵染疾虛弱,欲就此趁火打劫,他實在小瞧了本將軍,便是沒那七千兵,我手裡三千兵更勝強龍猛虎,照能殺他片甲不藏。”
沈澤棠眉宇舒展,卻誡訓道:“聽元稹這般言辭我便心定,且記驕兵必敗,切莫太過輕敵。”
見徐藍恭敬答是,他又看向李經李昂,微笑問:“你二人曾同韓林相處過一段時日,想必對他了解甚深,可有提點吾等之處?”
這兄弟二人觀他堂堂內閣輔臣,說出的話卻極謙遜,並無趾高氣揚之態,心中好感倍增,李經上前拱手回話:“韓林是甘肅蘭州人氏,個性粗莽,稟性極惡,四方鄰舍聞其名皆避走,哪想卻有些相似習氣者,聞其事蹟,反去拜他爲首,他廣收手下,素日裡成羣結隊打家劫舍、欺男霸女,那是無惡不作。”
“後聽聞吉安這邊官民相爭,世道混亂,遂帶衆風雨兼程而來,我原當他不過民風彪悍,哪想日久見人心,竟是一班暴戾恣睢之徒,要聚黨數萬人,欲橫行天下。道不同不相爲謀,吾二人帶走跟隨的兄弟,自此與他形同陌路,互不相犯。”
李經插嘴補充:“韓林有身好功夫,擅騎馬使長槍,他最拿手絕活爲身移如幻影,滑藏馬腹底,而手中長槍早已刺入對方馬腹,待馬仰人翻,他趁機奪其性命。軍中有三五大將就喪命於此。他手下還有四員大將,一精易容、二擅射箭、三能甩鞭、四弄美色。易容真假難辨,射箭百步穿楊,鞭尖響尾染毒,美女易迷人心,若能防住便有勝算可能。”
舜鈺在旁認真傾聽,還道不過是幫烏合之衆,卻原來也並不易對付,她眼皮莫名跳了跳,憶起前世裡,沈二爺在吉安平亂時,是差點死掉的........一枚白羽翎箭穿透他的心口。
這讓她有些心亂如麻,腦裡更迷迷撞撞,直到看見衆人朝沈二爺拱手作揖,告辭離去方神魂迴轉。
徐藍過來拉她朝外走,纔出營帳她又倏得頓住,隨意指了件事要跟沈二爺問清楚,即一溜煙復又進去。
徐藍伸手未攔住,待要跟上,那李家兄弟二人又過來寒暄,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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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涇正在向沈二爺低聲稟報:“......清風果然帶二十幾刺客前來劫獄,並沒多爲難他,也未讓他輕易得手......春林挑斷了手筋,就隨他帶走........。”
“此事就到這裡,勿要再提。”沈二爺忽然打斷他,徐涇微怔,卻見舜鈺走進來,頓悟,清咳一嗓子,輒身避開。
四下無人,沈二爺正垂首細看攤在桌案上的城圖。
舜鈺攪着手指,不覺有些侷促,此來冒冒失失地,若直截了當告訴他,明日他要差點被箭射死,沈二爺會不會當她是瘋子?
若是隱忍不提安危隨他,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躊躇半晌,她嘆了口氣,打算回去想個萬全之策再來。
這腳尖兒纔剛挪,就聽得沈二爺頭也不擡道:“鳳九此來有何事?”
話裡怎麼聽都有幾許無奈。
舜鈺磨磨蹭蹭走到桌沿,歪着頭問:“昨晚,我讓徐藍帶給二爺的梅菜肉餅,可有吃了?”
沈二爺“嗯”一聲,復又坐回椅上,順手拿起面前的卷宗,翻了一頁看。
“還合你的胃口麼?”舜鈺無話找話。
沈二爺默稍許,才道:“可惜涼了。”
“放油裡兩面再煎一煎,就熱乎乎的。”
“...........!”
一縷夏風掀起簾子,在他倆身前兜了一圈,又無聊至極的遁去。
沈二爺放下卷宗,揉了揉眉宇間的疲倦,這纔看向舜鈺,淡問:“你到底爲何事來尋我?”
“我怕你不愛聽!”舜鈺嚅嚅嘴脣,眼眸有些黯淡。
“你直說就是,我癡活數十載,什麼風浪不曾歷過,能經得住。”沈二爺臉色陰沉,語氣出離的平靜。
他能經得住,可也得相信她的話纔是,該怎麼說好呢,舜鈺神情還帶猶豫。
沈二爺終冷笑道:“你就這麼歡喜徐藍那小子?你心甘情願要跟隨他去,我成全你們就是。”
舜鈺聽得莫名其妙,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大戰將至,不是她瘋了,就是沈二爺瘋了。
“跟徐藍去作甚,我又不會行軍打仗,反成他累贅......。”
舜鈺邊想邊道:“徐藍很像我的兄長,不能像兄長那般歡喜他麼?”
“........!”
沈二爺平生、頭次被堵的無話可說。
他目不轉睛盯她半晌,脣角漸勾起,很溫和道:“鳳九過來,我有話同你說。”
“你大點聲就好,我耳朵很靈敏。”有種不祥之兆,而且愈來愈強烈。
“本官命你過來。”
..........好罷!舜鈺翻翻白眼,都把官威擡出來壓她,她還能怎麼辦呢。
果不其然,她的預感從來就沒有這麼精準過。
這是第二次被沈二爺抓趴在他腿上,被他揚起手掌朝臀部拍了一記。
幸好也就一記,便又被拽起坐他腿上,聽他笑着道:“不許像兄長那般歡喜徐藍。”
舜鈺忿忿哼了聲看向旁處。
他笑意愈發明顯:“你日後嫁我爲妻,這小子無端的,倒在我這裡長了輩份,豈能容之。你就當弟弟般歡喜他,我可以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