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殿門口的宮女太監躺在地上,在一堆屍體之中,躺在最中間的,是祝雲芊。祝雲芊赤腳走到躺在中間的“自己”面前,一刀子捅了下去…
“不要!”躺在牀上的少女忽的驚醒,冷汗浸溼了裡衣,白色的裡衣貼在背上,透着絲絲涼意。
“錦繡。”
“公主喚奴婢何事?”
“有沒有熱水?我想洗個澡。”
錦繡看了看祝雲芊。祝雲芊溼透的頭髮黏在臉頰兩邊,臉色也有些發白,走進房間把半開的窗戶關上。
“好。”
祝雲芊閉着眼睛,回顧着上一輩子的經歷。夢中她上一輩子的結局有了一絲變化,她不是被一刀子捅死的,是自己服毒死的。雖然都還是死路一條,但,起碼死的體面一點了。
看來自己的努力是有用的,祝雲芊對自己表以肯定,穿上木屐,把裡衣用手指扯了扯。
“殿下,水好了。”
“嗯,好。”
湯池裡,白色的水汽朦朧,溫熱的水面上飄着新鮮的花瓣,少女把一隻腳伸進水裡,先探了探水溫。
水的溫度剛剛好,少女整個人都鑽進了水裡,熱水澡泡得很舒服,祝雲芊一臉享受。
“也不知道染染怎麼了,最近都告病假不來找我了。”祝雲芊有些委屈。自從上次把魏輕染灌醉,讓陶苑小將軍送她回去之後,陶苑和魏輕染的關係一直怪怪的,連帶着魏輕染還閉着不見祝雲芊。
“等老孃洗完澡,就溜出去玩玩。隨便看看阿染。”
朱雀大街
一個穿着深藍色衣服的身影,在大街上走着,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
好不容易在宮裡熬到辰時再溜出來,祝雲芊費了好大勁才找到路。
二十歲登基,二十九歲斃命,九年未出宮門一步,祝雲芊有些不太清楚路是怎麼走的了。
“反正阿染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不差這一時半會,還不如好好玩玩。”
祝雲芊在集市裡這裡逛逛,那裡瞧瞧。集市人太多,不一會兒,祝雲芊又不知道路了。
“走東邊,還是西邊?”手中的糖葫蘆歪向西邊,“好!走西邊!”
邁着快樂的小步伐,深藍色衣服的姑娘向西邊走去。
“客官,別走啊。”“小公子~”調笑的聲音不斷傳來,祝雲芊停下腳步,愣住了。想起來了,朱雀街西,是有名的煙花酒巷之地,紈絝子弟,達官貴人紙醉金迷的地方。前世下過幾條命令整改這條煙花巷,但都沒有取得多大效果。
這裡不是好姑娘會來的地方,走吧,剛這麼想着,祝雲芊的胳膊就被挽住了。
“公子,不要走,留下來玩玩嘛~”一個嬌媚的女子,纏着祝雲芊嗲嗲的說道。
祝雲芊爲了玩得方便,是一身男子裝扮,乍一看,確實是個挺俊的小郎君。
“姑娘自重。”祝雲芊皺了皺眉頭,把手抽出,行了個禮,“姑娘,這種地方,不適合你,還是即快離開。”
祝雲芊轉過身,快步離開。
嬌媚的女子站在原地,袖中的手慢慢握緊。
從陰影中走出一個人,拍着女子的肩膀,笑道:“看來公主殿下定力不錯,下一次,換南風館的花魁來替你,把命令告訴他。”
女子單膝下跪:“是。”
煙花之地藏污納垢,日後定留不得,這麼多好姑娘,就一輩子毀在了這裡。
祝雲芊聞了聞身上沾到的香粉味,輕輕搖了搖頭。
“小姐?”
“嗯?”
祝雲芊擡起頭,看着眼前人。
少年的笑如陽光,溫暖動人。
“唉嘿,真的是你啊,我們又見面啦,公主殿下。”最後的四個字,少年聲音特地壓低,僅祝雲芊能聽到。
“啊哈,是秦小侯爺啊。”祝雲芊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一臉假惺惺的笑意。
“殿下竟然不在宮裡,跑到街上來了。”
“許久沒有出來了,我都迷路了,剛剛還差點被拉走了。”祝雲芊一臉無奈,九年沒有來這宮外溜達,鬼還記得路嘛。
“噗,如果公主不嫌棄,我都是可以做嚮導。”
“嗯?小侯爺不是剛從虔城回來不久嗎?”
“在府裡待着無聊,跑出來玩,就識得路了。”秦越眨了眨黑亮亮的眼睛,不好意思的笑笑。
祝雲芊待在原地沒有走,等了一會,發現自己心口沒有絞痛後,才放心的拍了拍秦越的肩膀,笑道:“小侯爺請客?”
少年靦腆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請,當然請。”
秦越帶着祝雲芊,在街上慢慢走着。
“這是羽衣館,京城最好的製衣鋪;這是徐記糕點鋪,這裡的糕點是京城味道最好的…”秦越一點點的給祝雲芊介紹着,祝雲芊不厭其煩的聽着,女孩子的購物慾望熊熊燃燒,反正秦越買單。
一個時辰後
秦越抱着一堆東西跟在祝雲芊後面,祝雲芊嘴裡叼着根草葉,一副吊額郎當模樣。
祝雲芊轉過身子,看着抱着一堆東西都秦越,忽的停了下來,將那堆小玩意兒挑了幾個重的,提在手裡。
秦越歪着腦袋,笑了笑:“我可以的。東西雖然多,但是不重的。”
祝雲芊盯着少年的臉,有些失落。
一樣的臉,偏偏性子不相同。前世的秦越冷淡不愛笑,眉宇間總是淡淡的陰鬱。秦越把劍捅進她心口前瘋魔的樣子,與眼前少年的陽光形成鮮明對比。這樣陽光清澈的少年,她沒有辦法把仇恨報在他身上。
原來曾經的秦越,也是這麼一個愛笑的男孩。祝雲芊在心裡猛抽自己耳光,自己真不是個人,好好的一個少年,日後竟被她禍害成了那般模樣。
祝雲芊衝着秦越做了個鬼臉:“我又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大小姐,東西都是你買的,怎麼好意思讓你拿所有東西。秦小侯爺,借我輛馬車可不可以啊?讓馬車把這些東西送到我的十芳殿。”
“當,當然可以。”
“多謝啦,嘿嘿。”祝雲芊眨了眨眼睛“以後,小侯爺若是想,可以常來找本公主玩。”
“真的嗎?”秦越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喜悅,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祝雲芊兩眼彎彎:“真的,不騙你。”
攬月樓
易淮搗鼓着占星用的器物,面無表情的聽着扶風的工作彙報。
“公主殿下今日便裝出宮。”
易淮鼻子哼了一聲:“嗯。”
“然後遇見了小侯爺,小侯爺帶着公主殿下逛了一個時辰的街。”
“嗯?”
易淮從一堆占星圖裡擡起了頭,看着扶風:“小侯爺?那個看起來傻乎乎的秦家小崽子?他們有說什麼沒?”
扶風揹着手:“我們的人離太遠,沒有聽見說了什麼。”
易淮看着扶風,桃花眼裡帶着一絲戲謔:“公主殿下果真是個大忙人。”
易淮整理了一下衣服,站了起來,衝着扶風又拋了個媚眼:“走,我們抓狗去。”
扶風嘴角狠抽,忍住了想揍易淮一頓的衝動。國師大人果然侍寵而驕,仗着皇帝對他的敬意竟然說公主殿下是狗。
“還愣着幹嘛?你留下看家,別讓奇奇怪怪的人進入攬月樓了。”易淮一臉欠揍的表情。
十芳殿,祝雲芊,公主殿下真的是…太不像話了。
易淮不喜歡一個闖入者突然對他不理不睬,愛搭不理的感覺。糕點也不送了,人也不來了,還跑出去和秦小侯爺逛街,感情他易子沐就不是人了?
十芳殿
祝雲芊蹲在花圃邊上,剪着多餘的枝丫。看見易淮黑着臉走了進來,後邊踉踉蹌蹌的跟着一個小宮女。
“國師大人,你不能直接進來的。”
祝雲芊放下剪子:“你先退下吧,國師應當是有要事。”
小宮女應聲退下了。
啊,這幾日光想着怎麼摻和陶苑和魏輕染的事了,連易淮這個祖宗都忘了。
易淮不客氣的躺在院子裡的貴妃椅上,一臉壞笑。
“國師大人跑來我這裡,有何事?”
涌到嘴邊的話突然又回到了肚子裡,易淮揉了揉太陽穴:“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糕。”
“就這?”
“嗯。”
“噗嗤。”祝雲芊用手捂着嘴,他…這是在和她置氣?像個小孩子一樣,幼稚死了。
祝雲芊洗了洗手,用手帕擦乾淨手:“好。”
“慢着。”易淮突然站起來,靠近祝雲芊,嗅了嗅,扯下祝雲芊身上掛着的香囊。
“國師…這是在幹什麼?”
易淮把香囊打開,把裡頭的東西倒在邊上的石桌上,手指在藥材裡頭輕輕翻着。
“這藥材裡頭,有蘼羅花。”
祝雲芊一臉生無可戀的看着易淮,您老人家是狗鼻子吧?這都能發現?
“蘼羅花是什麼?”
“做迷幻香的材料,公主殿下,你是被盯上了啊。”易淮撇撇嘴:“還有人會盯上你?沒個幾年大病都不會這樣。若是我,肯定綁架,暗中加害什麼的,又浪費時間又浪費錢。 ”
祝雲芊踩住易淮的腳,一臉和善:“大人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祝雲芊把香囊裡的東西收好,不知道易淮說的話是真是假,還得給四哥驗驗。
“我做好後會送去你住處,國師可以先回去。”
易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一隻手攬住祝雲芊的腰,兩根手指擡起祝雲芊下巴:“我吃完再走。殿下這麼迫不及待的趕臣走,臣會傷心的。”輕佻的語氣,配上好看的容顏,活脫脫一個浪蕩的紈絝公子。
“喂,依本公主看,國師你就是那個要加害我的人吧?鼻子這麼靈?你屬狗的?”
“害你對我又沒什麼好處,誰會欺負自己家的狗子,”易淮又嗅了嗅:“你身上還有脂粉香,逛青樓了?”
少女的臉忽的發燙,別開臉:“你…你纔是狗,我沒有逛青樓,只是被女子糾纏了。唉…你怎麼知道我溜出去了?”祝雲芊攥緊易淮的衣領,眼睛瞪得溜圓:“你跟蹤本公主?易子沐,你飄了啊?”
得,狗子炸毛了,笑着推開祝雲芊的手:“公主穿成這樣,猜都猜得到。”
深藍色的男裝還沒有換下,頭髮束成一個高高的馬尾,確實不是在宮裡應有的打扮。
祝雲芊一臉不爽,這個易子沐,走到哪裡都讓她煩。趕緊做好糕點,讓他吃完馬上滾蛋走人,一天美好的心情又被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