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一臉的嚴肅:“你說說。”
孫元清了清嗓子:“據臣打聽到的消息,奴酋黃臺吉如今正在改革建州的政治。以前的建奴實行的是以部族爲單位的牛錄製度。所以,僞朝各部落對於建州小朝廷並沒有多少畏懼。
因此,當年的奴爾哈赤才創立了八旗制度。
到黃臺吉登基之後,爲加強對旗人的束縛,增強了八旗制的軍事職能,併爲擴大軍事實力和籠絡人心,又建立了漢軍八旗和蒙古八旗。各旗有軍營、前鋒營、驍騎營、健銳營和步軍營等常規伍,司禁衛,雲梯和佈陣等職。另外,設立了相禮營、虎槍營、火器營和神機營等特殊營伍,演習摔跤、射箭、刺虎和操練檢槍等。
到這個時候,各部落的各旗的私軍已經被整編成了正規的軍隊,隸屬於他們所謂的大清了。這是一個可怕的變化,這說明,建奴已經成爲一個組織嚴密的國家。既然是一個國家,加上遼東苦寒,建奴下一次入寇,說不準來了之後就不會走了,這可不是國內做亂的賊軍和流民可以與之相比的。”
殿中安靜下來,崇禎皇帝一臉的沉思,衆太監都是一臉蒼白。
良久,崇禎才緩緩道:“孫元,依你看來又該如何是好?賞罰分明,整訓邊軍未免太空泛了些。”
孫元沒想到自己一通忽悠,崇禎皇帝居然當了真,當下想也不想,就道:“陛下,其實只一句賞罰分明就足夠了。我寧鄉軍不就沒有家丁之設,所有的士卒都是一樣的待遇。平日裡,臣操練士兵不可謂不苛刻,可每戰,若是士卒有了功績,卻不吝嗇獎賞。沒有平日裡的艱苦訓練,上了戰場之後,士卒有如何有力氣有武藝同建奴廝殺。若沒有絕對的公正,和一個好的前程,士卒又如何肯在戰場上賣命。以前在邊軍,若非是家丁,或者是將門子弟。普通士卒就算立了功勞,也能輕易被人抹殺。就算是死了,也沒有撫卹,死了也是白死。一來二去,大家都學精明瞭,自然不肯在用命了。至於家丁,反正平日裡的待遇已經足夠好,就算不能在戰場上立功,該拿的軍餉一文錢也少不了。日子過得已經滋潤,又何必在戰場上拼命?”
“臣以爲,這事的關鍵還在是帶兵大將軍。若是統帥沒有私心,不設家丁,對手下士卒一視同仁,並給將士公平的賞罰,部隊的戰鬥力就起來了。道理就這麼簡單。”
“陛下,臣是個粗人,大道理懂不了許多。這也是臣帶兵這些年來的一愚之得,胡言亂語,貽笑大方。”
崇禎默默點頭,良久才嘆息道:“大道至簡,治軍如此,治國何嘗不是如此啊!今日聽你一席所謂的粗人的小道理,朕倒有許多收穫。所謂改革軍制,其實也不過是用人二字。只要用對了人,事即成。孫元,你退下吧!”
孫元一怔,心道:怎麼,這次詔對就這麼結束了?
一個老太監笑着走過來:“孫將軍退下吧,不日陛下就會有恩旨下來的。”
就這麼走了孫元如何肯願意,盧象升的事情他還沒說呢。
忙從袖子裡抽出王夫人和盧象觀、盧象晉才陳情書,叫道:“陛下,臣另有事奏上。”
“什麼事。”接過孫元呈上來的摺子,崇禎慢慢地看起來。
孫元道:“陛下,盧督師內是末將的上司,他以前縱有千番不是,可爲國家爲朝廷卻有有功勞的。這次以身殉國,若不撫卹,恐天下人心不服。盧督師對臣恩重如山,可以說,臣有今日,除了陛下的恩典,就是盧督師的提攜之恩。臣令可不要朝廷的封賞,還請陛下撫卹盧總督,以使他老人家的骨骸能夠回鄉安葬入土爲安。”
“盧總督陣亡已四月,如今卻還停靈京師,思想至此,臣心如刀攪,還請陛下開恩。”說到這裡,孫元眼眶一熱,有淚水沁了出來。
一個太監呵斥道:“大膽孫元,朝廷給了的封賞,乃是陛下的恩典,怎麼說不受就不受,還用來要挾君父,誰借你的膽子,還不退下?”
崇禎卻擺了擺手,一臉神傷:“想當年,賊軍焚燬鳳陽皇陵,兵鋒直指南京,朕還真是彷徨無計了。若非是盧象升滁州一戰,擊潰賊軍三十萬衆,如今的大明朝不知道糜爛成什麼模樣。這次建奴入寇山東,若非孫元你,濟南怕是已經丟了。孫元你是盧象升舉薦。單從這一點來看,他對朕是有功的。可惜……可惜吶……罷,傳朕的旨意,命內閣和六部議一議,看如何撫卹盧象升。”
“是,萬歲爺。”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孫元心中一陣驚喜,忙跪了下去,真心實意地磕了一個頭。
“孫元,你起來吧!”崇禎身體本不好,說了這麼多,心中有傷感,頓決精神恍惚。他伸手虛扶,叫孫元平了身。
又嘆息一聲“剛纔你的一席話說得好,對建奴軍務事關鍵是在得人。前番大學士劉宇亮推薦你出任宣府總兵官。宣府乃是京畿西北門戶,建奴歷次入寇,大多選擇薊縣和宣府兩個方向。因此,這個總兵人選卻極爲要緊。朕總得找一員虎將把守門戶才睡得安穩。你是盧象升一手提拔起來的,盧建鬥做過宣大總督,你現在又是宣府參將,對於邊情軍情也熟,做這個總兵官也合適。下去吧,不日朕就會給你旨意的。”
“啊!”孫元目瞪口呆,今日入宮詔對,他是欺負崇禎崇不懂軍事,又好大喜功,索性信口忽悠。其結果是盧象升總算能夠得到朝廷優恤,可自己卻被套了進去,要去做宣府總兵官。
這才真真是弄巧成拙了。
這個總兵官可是不自己的目標啊,當初劉宇亮之所以以推薦他孫元做這個總兵官,不過是以進爲退。畢竟,宣府可是九邊第一大鎮,又直接拱衛京畿安危,只要做出一點成績,就能很快中了天子的意,得到提拔自不在話下。
在真實的歷史上,宣大總督陳新甲後來就被提拔爲兵部尚書,可謂是一步登天。
正因爲宣府鎮的位置炙手可熱,尤其是總兵官一職,更是牽動極大,用腳丫子想,楊嗣昌也不會答應讓一個政敵的門人來做總兵官的。
那麼,劉宇亮和孫元可以退而求其次,讓他答應另立新鎮。
如此一來,大家各退一步,各得其所,皆大歡喜。政治是妥協的藝術,劉老頭老官僚一個,這一手自然是玩得純熟。
能夠做九邊第一大鎮的總兵官,可是明朝武官夢寐以求的榮耀,可是,這不是孫元的目標啊!
而且,只要一當宣府鎮總兵官可謂是坐在火山口上,你不知道地下的岩漿什麼時候就會噴出來,將你燒成灰燼。
沒錯,宣府鎮是大,可別忘了,你上頭還有個宣大總督陳新甲。這鳥人是個文官,又是楊嗣昌的心腹。明朝文貴武輕,自己就算做了總兵官,也會被他吃得死死的。
而且,我孫元和陳新甲已經勢成水火,將來不知道會被他折騰成什麼樣子。光每次見面,這鳥人就要讓自己跪下見禮一樁,就能把我孫元憋屈到死。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只能夾着尾巴做人,還談何積蓄勢力,發展壯大寧鄉軍。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他給陷害了,那裡有去地方上山高皇帝遠,做個小軍閥來得痛快。
這還不是關鍵,問題的關鍵是。將來無論是李自成進京,還是建奴南侵,宣府都首當其衝,區區幾千寧鄉軍不被這兩個兇惡的敵人用人海給淹沒了。
而且,就算我寧鄉軍再能打又如何,只怕陳新甲不會給我機會的。只要我去宣府做總兵官,用不了幾年,肯定會被他和楊嗣昌用這樣那樣的藉口限制得死死的。
宣府的確是國防前線,立功的機會不少,可替人背過的機會也一樣很多。據真實的歷史上記載,好幾任宣府總兵會因爲外敵入寇背黑鍋做了替罪羊,死得冤枉透頂。
孫元不覺得玩手段耍心眼自己鬥得國楊嗣昌和陳新甲,最最要緊的是人家是文官,他們的官職和權勢可比我孫元高太多了。
所以,無論怎麼看,做宣府總兵官,都是臭得不能再臭的選擇。
可是,崇禎皇帝既然已經這麼說了,孫元又如何敢反駁。難不成對皇帝說,皇上,這工作我幹不好,還是把我派去南方吧,我想做個小軍閥土皇帝,我纔不肯留在你身邊被楊嗣昌玩死呢!
見孫元呆滯模樣,崇禎皇帝以爲他歡喜得傻了,一笑:“怎麼了,不願意。”
“臣何德何能,如何做得了宣府總兵官?”孫元大急,忙叫出聲來。
可這話落到崇禎耳朵裡,卻以爲孫元是在自謙,就微笑道:“你退下吧,好好想想該如何整訓宣府鎮,爲朕練出一支如寧鄉軍一樣的精銳出來。聽了,聽說你母親和未婚妻已經來了京城,不如將在京城完婚。朕已經準了大學士劉宇亮的陳情,賜婚與你。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孫元你已經滿二十了吧,也該成婚了。所謂匈奴爲滅,何以家爲,也不能再提,否則別人要說朕不近人情了。”
“完婚之後,你接了朕的旨意,就去宣府上任吧!”
……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