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萬發之際,越景玄一拍桌案猛地向後退去,狹長鳳眸冷如凝霜,暗暗裹挾着致命的殺機,一瞬間釋放出來的氣勢壓迫人心!
只見他衣袖一甩,罡風凜冽而過,將身前桌案酒盞盡數掃落在地上,那支短弩被他用衣袖擊中,瞬間掉轉方向,向着越瀟幀射過去!
越瀟幀心頭大駭,傻傻的愣在原地,根本來不及反應,那短弩撲哧一聲釘入他的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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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血液滴落下來,越瀟幀低頭看到肩膀上的傷口,才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痛,頓時痛呼出聲:“啊,父皇,救命!”
越景雲猛地站起身,一道厲喝震耳欲聾:“來人!”
全副鎧甲武裝的御林軍轟隆一聲衝入大殿,將殿門團團圍住,大喝一聲:“在!”
大殿之中滿是緊繃氣息,猶如張滿了的弓弦,再來一點風吹草動就足以引發殺機、血濺當場。
衆人斂眉屏息,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越景玄單手負在身後,眼神淡漠的掃過滿地狼藉,聲音如珠如玉:“皇兄的宴會出人意料,皇兄的兒子同樣出人意料!”
越瀟幀母親儷妃緊緊地握着拳頭,臉色煞白一片:“皇上,幀兒受傷了,請您宣太醫吧。”
越景雲額頭青筋涌動,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消散,沒有理會儷妃的哀求,而是目光冷凝的看向二皇子:“越瀟幀,這是怎麼回事?”
驚恐和疼痛讓越瀟幀腦子一片混沌,直到越景雲冷喝出聲才猛地回神:“父皇,兒臣不知道,這盒子是從胡商那裡得來的,而且剛剛那麼多人去碰、去搖都沒有事,怎麼十五皇叔一碰就出事了?”
說着,不顧肩膀的傷勢,直接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看他的樣子實在不像知情的模樣,越景雲心中的震怒平息了一些。
他緩緩地坐回寶座上,揮手讓御林軍退了下去,看着越景玄的目光一片凝重:“十五弟的武藝真是不錯。”
越景玄中毒之後不是不能動用武功了嗎?爲什麼今日看來絲毫沒有受到毒藥影響?
越景玄看着越瀟幀,目光在他的眉心處多番流連,語帶可惜道:“生疏多了,連準頭都差了許多。”
那道目光猶如實質,越瀟幀只感覺額頭冰涼,渾身入贅冰窖,彷彿下一秒就會被人洞穿眉心而亡:
“父皇,兒臣真的不知道那盒子有問題,不然便是給兒臣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將盒子拿到父皇面前。十五皇叔,侄兒實在是不知情……”
越景玄神色冷淡的打斷他的話:“二皇子說的倒也在理,若是不小心送到了皇兄面前,那事情可就熱鬧了。”
越景雲眉心緊皺,臉色頓時一陣難看。天家無父子,他本身就多疑,聽到這話不由想的多了一些:“來人,將二皇子帶下去,杖責二十,禁足三個月,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行處置。”
儷妃聞言差點軟倒在地上:“皇上,這件事情有誤會,請您明察啊!”
“父皇,父皇……”越瀟幀被拉下去,讓儷妃和右丞相寧州連求情都來不及。
錦妃微微的勾起脣角,看向儷妃的眼神多了幾分嘲弄:齊嬪的事情就是個教訓,這些人竟然還敢去招惹越景玄,真是不知死活!
大皇子越瀟卿一直沉默飲酒,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越瀟寒倒是起身求了句情,被越景雲直接斥退。
衆官員更是不敢出聲,大殿之中氣氛怪異,不復剛剛的熱鬧。
片刻之後,越景雲纔對越景玄道:“十五弟,這件事情……”
“皇兄不用放在心上,”越景玄溫和道,“事情既然已經過了,那我便不追究了。”
他這樣說,越景雲反倒覺得異常的很,他那個睚眥必報的性子竟然不追究了?
越景玄脣邊笑意溫和,清幽的氣質猶如蘭花一般:“皇兄,我身子不適的緊,就先退下了。”
“好。”越景雲點頭應允。年宴上出了這樣的事情,算是毀了大半了,若不是礙於祖宗規矩,他也想退場了。
越景玄轉身向殿外走,臉上的笑意隨着他的步伐一點點消散,額頭一點點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走到門口的時候,一陣劇痛襲來,他腳步一頓向旁邊歪了歪。
慕雲嵐上前一把將他拉住,穩穩地扶着他走出大殿。
天樞拿過雪狐披風給他隴上:“主子,您沒事吧?”
越景玄沒有應聲,一直走到陰影無人處才捂着脣悶咳出聲,一點血跡從指縫中滴落,落在雪白無暇的狐裘上。
慕雲嵐心中一驚:“上次不是說有什麼緩解毒性的解藥,你現在這個樣子……”
越景玄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冷冽的空氣進入肺部讓他憋悶的胸口緩了緩:“無礙。”
“慕小姐,”一名粉衫宮女快步走過來,“見過寧安王,見過慕小姐,奴婢是錦妃娘娘身邊的粉桃,娘娘讓奴婢告訴慕小姐,宮宴沒有結束,現在出不了宮,小姐出了雍和殿想來也沒有什麼地方能去,讓奴婢領着小姐到正春宮偏殿稍事休息。”
“正春宮?”慕雲嵐看了一眼越景玄,見他籠着雙手神色看似淡然,實際上臉色慘白眼神都有些空洞了,顯然有些支撐不住了,“我知道了,王爺,臣女告退了。”
越景玄身體晃了晃,臉色蒼白的厲害:“天樞,讓天璇去盯着,不要鬧出什麼事情來。”
“是,主子。”天樞恭敬的答應,看了一眼慕雲嵐離開的方向,心中不由暗忖,主子對這位慕小姐似乎格外的關注了一些。
粉桃一路上沒做聲,只低頭向前走。
慕雲嵐跟在她身後,眼神不由的沉了沉:雖然說今晚是除夕年節,可宮中也應有當值的宮人,可這一路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遇到。
一路走到正春宮偏殿,粉桃纔出聲:“慕小姐,娘娘特意吩咐給您準備了一些吃食,讓您安心休息,等到年宴結束,會派人來通知您,讓您和戚夫人、清瑤小姐一起回去。”
“我知道了。”
慕雲嵐打量了一番周圍的擺設,心中不解:她原以爲錦妃會故技重施,讓人將她帶到偏僻的地方害死,沒想到竟然真的將她帶到了偏殿,她應該不至於傻到在自己的宮中殺人吧?
在雍和殿中根本沒有來得及吃東西,這會兒倒真有點餓。慕雲嵐坐在桌子邊來回晃了晃腿,盯着桌上的點心撇撇嘴:
“聞着倒是挺香,可也不敢隨意吃啊!原本想着借送越景玄的機會直接出宮,早知道出不去就待在雍和宮了。”想着盤腿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過了一炷香時間,慕雲嵐忽然晃了晃,她連忙扶住椅子把手,微微晃了晃頭:“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暈……”
眼皮越來越沉,眼前的景色慢慢的模糊,慕雲嵐狠狠地咬破舌尖,藉助疼痛讓自己清醒一點。
進入房間之後,她格外的注意,沒有吃東西,就連薰香都讓她用茶水澆滅了,怎麼還會有問題?
來不及細想,她努力站起來,掙扎着走到門口,拉了拉沒有拉開,房門被人從外面反鎖了!
忽然一股焦糊味傳來,慕雲嵐低頭去看,火苗帶着濃煙從門縫中涌進來,慕雲嵐想用椅子將門砸開,可身上沒有力氣,根本就搬不動椅子。
房間中的地毯不知道怎麼處理過,竟然格外的易燃,火苗竄進來不過片刻,已經熊熊燃燒起來。
錦妃,她竟然真的敢在自己宮中殺人!
越景玄回到凝月閣直接躺到了牀上,渾身幾乎被冷汗溼透,冰雪在他髮絲上融化,讓光潔如緞的髮絲染上點點溼意。
天樞拿了布巾過來:“主子,您將頭髮擦一擦吧……”
越景玄睜開眼睛,聲音顯得有些虛弱:“天璇去了嗎?”
“已經去了,您放心,今天是除夕,錦妃便是想要對慕小姐不利,也要仔細的思量一下後果。”
越景玄微微皺起眉頭,那雙清貴、冷冽的鳳眸因爲疼痛染上了一絲迷濛,配着蒼白的脣色,看起來脆弱許多:“越瀟幀那裡,吩咐人動手。”
“是,主子。”天樞應完,看他不再吩咐別的,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越景玄躺在牀上,任憑撕心裂肺的疼痛在體內來回衝撞,這種痛苦他已經忍受了八年。中毒初期,一月發作一次,中期七日一次,到現在毒性隨時可發作。
以前分明已經習慣,可今日不知道爲何突然覺得異常難熬。他緩緩地將左手擡到面前,看着上面清晰的掌紋,緩緩的將手握緊,彷彿掌心還有溫度存在。
忽然,外面一陣嘈雜聲傳來,越景玄睜開眼睛:“天樞……”
“主子。”天樞快步走進來,神色有些不好。
“外面怎麼了?”
天樞有些遲疑:“外面……說是正春宮着火了。”
越景玄下意識的猛地起身,不由發出一聲悶吭。
“主子,您現在不宜亂動。”天樞跪在地上,“主子您不要太過擔心,天璇跟着慕小姐去了偏殿,不會有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