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一個人悶在被子裡傻笑,仔細回憶這難忘的撩撥,我纔想起來,自己暈暈乎乎的時候,鄭超然似乎在耳邊說了一句話,“記住了嗎?”
他要我記住啥?我不記得要記住什麼,忘了,管他呢。
在被子裡悶笑許久,直到氧氣耗盡悶得窒息,我才從被子裡鑽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臉紅心跳之後,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挺沒用的,人家吹一口熱氣就把我搞暈暈乎乎,就憑這種定力,以後還能不能拉拉小手喂喂土豆啊。
那會兒等我緩過神來,發現脖子上的大紅圍巾散掉了,這可是我爲了烘托文藝氣氛、塑造良好女友形象,在臨走前專門找王靜借的毛線紅圍巾。大紅的毛線鬚鬚被他搞散了,是被他親脖子才弄成這樣的。我臉燙得不行,還假裝鎮定,連忙去扯紅鬚鬚,可能人一緊張就變笨,扯了半天越扯越爛。
鄭超然拿開我發抖的“豬蹄”幫我整理好,我趁機把手空出來擦額頭上的汗,後來他又揉揉我的頭髮,說了幾句話走了,然而我大腦空白,一句都不記得他說了什麼。等我進了圍合,他才揮揮手離開。
我微笑,目送車子拐過彎消失,下一秒就忍不住順着牆邊滑下去,好半天才掙扎着爬起來,一邊掙扎一邊使勁兒往上扯我的褲子,吃得太多褲子腰都鬆了,最後不得不扶着牆回去。
媽媽的,這戀愛談的,我成了什麼鬼樣子,整天除了吃就是想着怎麼約會,我怎麼這麼low啊,以前我可不是這樣子的。
我要反思,我要深刻檢討!
最近天天蹭飯吃得太多,腦子油脂太厚,胃裡時刻裝滿了食物導致大腦供血不足,長期下去我不是要中風就是要掛掉,必須得立即採取措施改變現狀。於是我半夜一點從被窩裡爬起來,逛貼吧上知乎找度娘,挖心搜膽探索短時提高人境界的辦法。
熬到三點,綜合百家之長、集齊衆人智慧後,終於有了結果。我明白,當實力還支撐不起夢想的時候,年輕人得多讀書。
於是我馬上在某寶下單,買了好幾百的書,什麼《阿草詩集》啊,《小花散文》、《大錘人物傳》吶,通通買上,總之各種文學體裁的書都要搞幾本,最後爲了顯示我充分擴展視野的決心,我還往購物車裡添加了一本《霸道總裁愛上我》。我相
信只要刻苦鑽研,好好看書,我的境界一定會有所提高的。
這人一旦有了愛情,還有了追求,世界就溫柔了,食堂大媽也變美了,保安大叔也變帥了,就連圍合門口的歪脖樹也有幾分仙人之資。在這種極好的心境下,不出一週我的學習成果就有了體現。
吃飯前我會先給他背一首詩,晚上睡覺前我也會發一首詩,研究食物的搭配之後,我知道棗夾核桃的寓意是“早(棗)想和(核)你在一起”,於是我又淘了幾大包棗核桃送給他。
剛開始鄭超然是笑着聽我念詩的,到後來就哭了,我知道他很感動,畢竟我這麼愛他,直到我念了一首詩他哭都不哭了,雙眼無神,臉色慘白,我才意識到事情好像不是我預想的這樣。那首詩是這樣的,我念給你聽:
身體裡的碳,可以製成九千支鉛筆,贈給詩人,但每根鉛筆必須配一塊橡皮。身體裡的磷,要製成兩千根火柴,全部給盲者,讓他點燃血中的火焰。身體裡的脂肪,還能做成八塊肥皂,送給妓女,請她洗淨骨頭去做母親。身體裡的鐵,只夠打一根鋼釘,留給我漂泊一世的靈魂,就釘在愛人的心上。
“怎麼樣?有感覺吧。”我合上詩集,心情大好。
鄭超然**了一下,有氣無力地說:“小,小陸,菜要涼了,我們吃吧。”
“好。”我夾給他一塊胡蘿蔔,“聽說胡蘿蔔對眼睛好,多吃點。”
“好,小陸也多吃點。”說完鄭超然也夾給我一塊。
吃了兩口胡蘿蔔,我突然有了靈感,放下筷子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本。
鄭超然一臉驚恐,“小,小陸,你又怎麼啦?別念詩了,我們吃飯吧,菜都涼了。”
“別怕別怕,我不念詩,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一個冷笑話想講給你聽,然後我要積累在本子上。你說,吃胡蘿蔔真對眼睛好嗎?”
“不知道。”
“哈哈,這當然是真的,你見過戴眼鏡的兔子嗎?”
鄭超然歪嘴一笑,然後就不理我了,自己夾起了一塊東坡肉。
“二寸許方正形,五花肉加酒慢慢煨燉,肥而不膩,味道鮮美,東坡先生當年一定沒想到這道菜會流傳千古吧。”我搖晃着頭,悠悠地說完。
“古什麼古?還能
不能好好吃飯?”鄭超然桌子一拍,眼睛裡像要噴出火來。
他的情緒終於被我點起來了,憤怒的小火苗蹭蹭蹭往上漲。我不說話,拿倆兒眼睛看着他,目光似水,溫柔多姿,風情萬種,時不時再眨巴眨巴,這叫以柔克剛,《周易》上說的。他一定會被我的溫柔感化的,過了一會兒,果不然:
“小陸,你這幾天到底是怎麼了,不是背詩就是搞這一套文藝肉麻的,咱們是粗人,不帶這樣的好嗎?”聲音柔和了許多,正合我意。
“其實,我以爲你喜歡這樣的。”
講道理,我只是想讓自己更像個女孩子,男人不都喜歡文藝的溫柔的姑娘嗎?我知道,自己五大三粗的像個漢子,也許現在他只是圖個新鮮不嫌棄我粗魯,萬一哪天厭惡了我這個“女漢子”,隔壁班的小蜜一抓就一大把呢,我不想失去他。
“我喜歡的張小陸勇敢做自己,她就是她,爆粗口也是她,打我一拳也是她。我不要整天背詩、包裡時刻揣着詩集和笑話書的張小陸。”說完,他指了指我面前的《隔壁老王的笑話集》。
“喜歡一個人,我會願意並且樂意接受她的所有。剪一個蘑菇頭怎樣啊,我覺得很可愛,不文藝又怎樣,裝逼就不是你。小陸,丟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吧,做你自己。”
這個論證很有力,我主要很同意文藝就是裝逼這一點,因爲我骨子裡根本不會裝。對於我不會做的事,我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的,這幾天調整好心態硬着頭皮背詩,其實心裡也難受得很。但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我還有《霸道總裁愛上我》沒看。”
鄭超然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說,“寶兒啊,這書你就別看了,捐了吧,捐給收廢品的阿姨。”
從這之後,我打心底裡放棄了走文藝路線,我相信我們家老鄭的眼光,相惜自己是獨一無二而又粗魯可愛的人。
想起表白的那晚,其實我有很多疑點,比如鄭超然在湖上放的小船最後都去哪裡了,它們還好嗎?第二天我上課路過湖邊時,小船們都不見了蹤影。還有教學樓的燈,到底是怎樣弄出“520”的,應該有很多人在樓間跑來跑去開關燈吧。我曾問過鄭超然,但他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只是一個勁兒傻笑,還問我感不感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