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的隊伍,並沒有成爲驚弓之鳥。
在星城和詭異之樹大戰數次,大家經歷過的實戰都不止一次兩次,雖然都知道要重視這次挑釁約鬥,卻也沒有因此就揹負太沉重的包袱。
說到底,在大家看來,這也不過就是一次小小風波罷了。
難道這羣人,還能比詭異之樹那羣代理人更恐怖,能比邪祟怪物大軍更加恐怖?
第二天一大早,江躍一切如常,準點起牀。到了早餐時間,隊伍一人不落,下樓用餐。
不過到達餐廳後,餐廳裡用餐的人已經有不少,見到江躍他們隊伍到來,一個個看他們的眼神,就變得更加複雜起來了。
一個晚上過去,江躍他們隊伍倒是平靜,可對於其他隊伍的成員來說,消息卻幾乎是發酵了一夜。
但凡是個人,現在都知道,遊隊長所在的恆城隊伍,要跟他們星城隊伍來一次約鬥。
這場約鬥,昨天晚上的宴席上,其實就已經提出來過。只是當時的形勢所迫,並沒有繼續下去。
大家都以爲當時的情況下,既然火氣都下去了,頂多是兩支隊伍架下樑子,在這種情況下很難再起什麼衝突。
誰料得到,這衝突竟真的延續了,而且還把事情鬧得這麼大。
更讓人驚訝的是,竟然在楊主任那裡申請通過了,楊主任竟然給他們簽下了允諾書。
據說,現在只要跟中樞方面打個招呼,這次約鬥就能如約展開。
這讓每個人都暗暗咋舌。
在陽光時代,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絕對是嚴重違反紀律的事。
沒想到,在詭異時代,竟然堂而皇之地發生,而且看楊主任這架勢,似乎還十分鼓勵?
甚至連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找好了。
隊伍切磋,有助於培養實戰意識,提高所有人的戰鬥意識,爲這次參加行動的所有人敲響警鐘。
這個理由確實十分冠冕堂皇,讓異常荒誕的私鬥,看上去竟有十分合理的理由。
這種理由,其實並不足以掩蓋昨晚宴席上發生的那些矛盾。
可這種理由,卻只需要對上面有一個看得過去的說法即可。
誰都知道,基調定成這樣,這次約鬥恐怕是不可避免了。
而作爲被動的一方,星城隊伍這些人,還是那麼不合羣,那麼特立獨行。更讓人不解的是,這些人竟是一點壓力都沒有,言談舉止還是那麼咋咋呼呼。
在他們臉上,甚至都看不到那種被打壓的憂愁和憤滿。
這讓很多人都暗自搖頭。
果然還是年輕。
年輕人帶隊,對事情的輕重到底還是預估不足,不知道這件事的背後意味着多大的麻煩。
不過,這個時候,誰都知道,不要多嘴,最好識趣一些,不要發表任何言論。得罪星城的隊伍固然沒必要,萬一得罪了恆城的隊伍,惹惱了不該惹惱的人,那才叫麻煩。
看星城隊伍的遭遇,那位可真是報復心很強,而且還如此的不加掩飾。
早餐遲到一半的時候,熊炎那貨又出現了。
見到江躍,這傢伙還是那種混不吝的樣子,大咧咧穿過過道,來到江躍桌前:“江隊,你們這次約鬥,看來真是避免不了啦。有人大晚上睡不着覺,非得拉你們下水。你們星城這次也算是應了那句老話。”
“熊隊想說什麼?”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們星城隊伍在大區那邊得到太多讚譽,很多人都不服氣。鉚足勁想找茬,想把你們拉下來,踩着你們上位。”熊炎笑呵呵地拍了拍江躍肩膀,語重心長道,“可千萬不能輕敵。知道你們的名頭,還敢挑釁你們,人家說不定也有一些底牌的。”
江躍笑呵呵道:“多謝熊隊提醒,路走多了,總不免要踩到屎的。”
“也對,屎未必能把你怎麼着,但一定能把你噁心到。”熊炎誇張地大笑起來。
而這時候,大區帶隊的楊向春主任也走進了餐廳,身後跟着幾個人,基本屬於這次的領導隊伍,以及西陲大區的作陪隊伍。
那周遠航主任也在其中。
周遠航眼尖,自然看到了江躍他們星城的隊伍也在餐廳內,暗暗叫苦。
要是知道江躍他們隊伍也這麼早下來用餐,就該晚一點再下來。
不過想想他也猜到了,只怕多半這個楊主任是知道星城隊伍在餐廳,故意這麼早就下來的。
這是楊向春在主動表達着什麼。
熊炎見到楊向春等人,倒也沒再陰陽怪氣,笑呵呵地走到餐檯上取餐。
四周餐桌上的人,見到楊向春,都紛紛欠身打招呼。
知道楊向春是這麼記仇的人,各支隊伍就更加不敢怠慢了。星城隊伍就是前車之鑑。
讓楊向春不高興,回頭可別自找麻煩。
打個招呼又不費事。
楊向春倒是一臉隨和地擺擺手,示意大家安心用餐,不必在意他們。
走到江躍隊伍所在的區域,江躍沒有搭理楊向春,韓晶晶則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楊向春,嘴角卻掛着不太掩飾的輕嘲。
而茅豆豆則最剛,賭氣似的將一隻山竹捏開,叫道:“這啥狗屁玩意,外表看着很剛,其實內在很軟。跟有些人一樣,外頭光鮮,實則是個草包玩意。”
這話本身沒什麼,但是巧就巧在時機,剛好楊向春走過他桌子的時候,他剛好說出來。
時機拿捏的十分周到,一點都沒有出入。
這哪怕是弱智,都聽得出來是在含沙射影。甚至都不算是內涵什麼了,而是妥妥的指桑罵槐。
楊向春面無表情,就好像沒聽到似的,澹定走過。
更奇怪的是,隊伍那些人本來有人是想發作的,但是看到楊向春沒有任何反應,他們居然也好像變成耳聾起來,也跟沒聽到似的走過。
茅豆豆還不解氣,誇張地吸了一口,勐地往盤子上“呸”的一聲,將吃進去的山竹又吐了出來。罵罵咧咧道:“特麼啥玩意,爛的臭的!”
周圍幾個人都鬨堂大笑,毫無顧忌。
楊向春身後那名鄭副手黑着臉轉過身來:“江隊長,提醒一下隊員,注意用餐禮儀。這是公共場合,吵吵鬧鬧,太不像話。”
江躍澹澹瞥了他一眼,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嘴角溢出了一點澹澹的微笑,卻讓這鄭副手十分尷尬。
茅豆豆卻不爽了:“拜託,都什麼時候了,陽光時代那一套譜就別往外擺了。還什麼用餐禮儀?怪物邪祟,詭異之樹可不跟你們講什麼禮儀。說這些不靠譜的,還不如多把心思放在對付詭異之樹上。整這些沒用的花架子有啥意義?”
鄭副手還想再說什麼,楊向春忽然道:“小鄭,這個小夥子說的不錯,這種時候,咱們不要太在意那些務虛的東西。大家現在壓力都很大,讓大家放鬆放鬆也沒什麼。”
不管楊向春背後怎麼算計,表面上的大度還是要裝一裝的。
那周遠航主任也附和道:“楊主任開明,我看啊,氣氛真的不用搞得這麼嚴肅,大家輕鬆一點,說不定靈感更多,怎麼對付詭異之樹,也更有譜一點。”
站在周遠航的角度,他當然希望氣氛緩和一些,不要劍拔弩張,大家都把心思花在對付詭異之樹上。
只有這樣,西陲大區的危機才能早日得到解除。
這時候,熊炎忽然道:“周主任,我聽說,你們西陲大區這邊,已經準備好了約斗的地點?仲裁人物也選中一批了?我老熊很有興趣,能不能主動報名,要一個仲裁名額啊?”
正常人在這種場合,都是儘量避免這個話題的。
偏偏熊炎不是正常人,偏偏要主動說。
周遠航暗暗無語,怎麼中南大區這些隊伍的領隊都這麼不靠譜呢?這個熊炎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這是唯恐天下不亂。找到機會就想扇風點火。沒有機會主動創造機會也要扇風點火。
“熊隊長,現在一切都還是預桉當中,能否成型……”
熊炎笑呵呵道:“我跟周主任打個賭,賭一百公斤原石如何?我賭這個約鬥一定會成型。”
周遠航尷尬地笑了笑:“熊隊看來很期待這一戰嘛。”
“不是我期待,而是有人比我更期待。我期待不管用,但是真正期待的人期待,才管用。”
“好了,好了,咱們公事回頭再聊。早餐時間屬於私人時間,咱們就不要自私佔用啦!”周遠航打起了太極。
“我是說真的,仲裁名額,給我一個唄?我這個人本事可能不大,但是自認公正公平,平生最看不得的就是徇私舞弊。”熊炎是那種滾刀肉,不是周遠航三言兩語就能輕易打發的。
周遠航只得道:“這個仲裁名單,我們的原則是選擇那些跟中南大區沒有瓜葛的人士。而且,所謂仲裁人員,就是制定規則,裁定勝負。這種約鬥,即便沒有仲裁人員,勝負其實也是大家肉眼可見的。仲裁人員,不過是走一個形式而已。”
“啊?我們中南大區的事,中南大區的人竟被排除在外。太讓我傷心了。”熊炎故作誇張地捂住胸口。
而星城的隊伍,則該吃東西的繼續吃東西,該聊天的聊天,彷彿他們討論的根本是跟他們毫無關係的事。
大約中午的時候,周遠航親自找到江躍。
“江隊,昨天的約鬥,您是親口同意的嗎?如果您和隊員公開說不同意,這次約鬥依舊是可以取消的。”周遠航單獨面對江躍,也就沒必要藏着掖着,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站在東道主的角度,他願意看到這種約鬥纔怪。
就算那楊向春把這次約鬥說得再堂皇冠冕,賦予再多所謂的積極意義,對西陲大區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就是一次私怨大於公義的私鬥而已。
所以,他是極爲希望江躍表態,拒絕這次約斗的。
只要江躍拒絕,這次約鬥就可以避免。畢竟,你總不能拿刀逼着人家迎戰嗎?
要是這樣的話,那輿論就肯定要跑偏的。任何人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逼迫星城的隊伍參加這種約鬥。
江躍微笑道:“周主任,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您說,現在我們說不同意,後果您想過嗎?”
周遠航面色有些難堪,他如何不知道?
這要是星城隊伍說不同意,後續一定是各種輿論批評,各種風言風語,把星城隊伍批的一無是處。
就算那些中立看熱鬧的人,沒有熱鬧看之後,也一定會跟着說風涼話,跟着排擠埋汰星城隊伍的。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
一旦那樣,星城隊伍成爲全民唾棄的對象,就跟過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那對星城隊伍來說,這是比參與約鬥更屈辱,更無法接受的存在。
以星城隊伍的心高氣傲,這肯定是無法接受的。
周遠航輕嘆一聲:“江隊,要是您不拒絕的話,那麼此次約鬥,就算是要成型了。我這次過來,就是約您過去談約鬥規則,並且簽署約鬥協議和聲明,這些都需要您和韓小姐的簽字才能生效。”
江躍道:“這都不是問題,我願意過去簽字。不過我有個要求,過程必須透明,必須中南大區每一位隊員都到場,就像昨天晚宴一樣,必須每個人都要參與見證。我星城隊伍沒有私心,可不想到時候背上一口私自挑起私鬥的黑鍋。”
周遠航一愣,隨即道:“江隊這個要求也合理,我會去跟楊向春主任溝通。你還有其他什麼要求嗎?可以一併提出。”
“其他要求,協商的時候我會提。只要公平,我沒意見。但凡有不公的地方,有搞小動作的地方,我肯定不會答應。”
約鬥可以,但大前提就是公平公正公開。
不然,我可沒興趣陪你們玩。
這就是江躍的態度。
周遠航很快就將消息傳達給楊向春,楊向春萬事俱備,自然不差最後這一哆嗦。
“午餐的時候,召集各支隊伍,必須到齊。到時候敲定一切約鬥細節!”楊向春當機立斷,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