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敖炬來到之後不曾發飆動手,反倒拱手見禮,這是吳中元萬萬不曾想到的,正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看敖炬語氣神態,很可能是有事相求,而此時此刻唯一能令敖炬忍氣吞聲好言求請的就只有救活死去的敖燭等人,但敖燭等人已經死去多時,怎麼可能救得活。
俗話說惡拳不打笑臉人,雖然想不明白對方爲何有此一舉,吳中元卻仍然擡手還禮,但他也只是擡了擡手,並沒有開口說話,他得時刻防範龍王敖炬會暴起突襲。他先前猜測無誤,敖炬的確是三靈脩爲,而且是正白靈氣的上靈脩爲,足足高他兩階,倘若敖炬突然出手,他很難抵禦抗拒。
古稀之年已經是不折不扣的老人了,老龍王敖炬見禮之後彎腰不直,繼續說道,“先前之事小女已詳加轉述,六弟和兩位犬子有眼無珠,不識金龍天顏,褻瀆王后,冒犯人王,老朽待他們向二位賠罪了。”
敖炬說着就想單膝跪倒,跪拜謝罪。
見此情形,吳中元眉頭大皺,敖炬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又是南海龍王,於情於理都不該讓他跪倒,但他雖然有心上前攙扶,卻又擔心敖炬會趁機出手偷襲。
急切的思慮之後,最終還是閃身上前,出手扶住了敖炬,他之所以敢於攙扶,乃是想到敖炬乃上靈脩爲,如果真要動手,沒必要使用陰謀詭計,便是正面相搏他也不是敖炬的對手。此外,敖炬一語道破了他是金龍臨凡,既然知道他的身份,想必不會輕易加害。
吳中元扶住敖炬,轉而拱手說道,“龍王禮下於人,寡人甚是不安,貴族先前所爲確是欺人太甚,但寡人也不曾大度寬仁,事已至此,龍王想如何了結此事?”
敖炬略顯尷尬的說道,“敖?等人先前所爲輕慢無禮,大失體統,也不怪人王震怒懲戒,只是人族與南海龍族此前並無間隙,亦無舊過宿仇,老朽厚顏求請,還望人王高擡貴手,救他們一救,老朽必有厚禮重酬。”
聽得敖炬言語,吳中元恍然大悟,他雖然不知道如何救治敖燭等人,卻終於明白龍王敖炬爲何禮下於人,敖炬應該是知道如何救治敖燭等人的,而且救治三人還必須仰仗他。
敖炬言罷,便一臉期盼的看着吳中元。但吳中元並未表態,別說他不知道如何救治,就算知道,他也不想救,如果想救,早些時候也就不會痛下殺手了。
見吳中元面無表情,敖炬再度尷尬央求,“人王容稟,老朽年事已高,膝下只有兩子兩女,兩個犬子雖然不肖,卻終是龍族血脈,人王若不出手相救,南海龍族延續萬年的龍族血脈便要終於老朽之手了。”
吳中元看了敖炬一眼,轉身往回走去,“三公主既然將此間之事如實轉述,龍王想必知道他們做過什麼,也應該知道我爲何動手,他們不死,內子便難洗屈辱,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會出手救治的,你動手吧。”
聽得吳中元言語,敖炬並未顯露失望,他已經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原委,亦知道吳中元之所以趕盡殺絕是爲了給吳荻遮羞雪恥,他很清楚這件事情何其棘手。
“人王,可否借一步說話?”敖炬拱手說道。
“不必了,”吳中元搖頭說道,“一者,我不知道如何施救。二者,即便我知道如何施救,我也不會救他們,你想要爲他們報仇,現在正是時候。”
見吳中元不予他單獨說話的機會,敖炬轉身衝隨行衆人擺了擺手,“爾等退入海中。”
敖炬言罷,隨行水族齊聲應是,轉身退走。
“敖煙,敖焫,你們留在海邊。”敖炬說道。
聽得敖炬言語,三公主和另外一個年輕女子轉身回頭,輕聲應是。
此前吳中元一直不知道三公主叫什麼,此番終於知道了,此人應該叫敖煙,而另外一個年輕女子比她小了幾歲,當有十七八歲的光景,此人無疑就是四公主敖焫,這個字既不念“芮”更不念“丙”,而是念“若”。
“人王乃金龍臨凡,承天應命,救治犬子等人不過舉手之勞……”
不等敖炬說完,吳中元就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哪怕真是舉手之勞,我也不會施救。你亦不必承諾謝禮,便是你將南海龍族全部送給我,我也不會救他們,我絕不會用內子的清白去換取任何東西,你動手吧。”
吳中元言罷,敖炬閉目搖頭,仰天長嘆,嘆氣過後再度央求,“人王言重了,龍族所出皆爲摯誠補償,絕非易換,犬子辱及王后,罪大不赦,若是人王不棄,兩位小女願意侍奉王后左右,侍奉滕補。其他若干,只要人王所需,龍族無有不與。”
敖炬的這番話說的吳中元心裡很不舒服,所謂滕補,實則就是大小姐的陪嫁丫鬟,既伺候大小姐,又在大小姐不方便的時候伺候大小姐的丈夫,敖炬爲了救敖燭等人活命,當真是到了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地步。
在此之前他想到的各種可能,唯獨沒想到會出現現在的這種情況,堂堂的南海龍王,竟然如此忍氣吞聲,懇切哀求,平心而論他不是非常理解敖炬的作法,也可能是他還沒有做父親,體會不到敖炬此時的心情。
不止是他,連吳荻也認爲敖炬的態度實在是太過謙卑,心中起疑,耳語提醒,“小心有詐。”
吳荻雖然聲音很小,但敖炬仍然聽到了,急切說道,“人王乃金龍化生,本爲同宗,老朽絕不會無禮犯上,同室操戈。”
吳中元歪頭看向敖炬,敖炬這番話雖然話裡有話,想讓他顧念同宗出手救治,但敖炬所說應該是實情,如果他救活了敖燭等人,敖炬想必不會翻臉動手。
就在此時,吳荻自一旁接過話頭,“敢問龍王,您如何知道聖上乃金龍化生?”
“人王身擁玉虛修爲,頭角展露,崢嶸已現。”敖炬說道。
吳荻雖然明白敖炬這句話的意思,卻不知道他是如何發現的,至少她沒發現吳中元有什麼異像。
與吳荻的疑惑不同,吳中元自己是清楚的,當日心月島的黑衣老者曾經說過,包括金龍在內的五蟲頭領在晉身天格九階之後都會逐漸顯露異像,所謂異像並不是說頭上真的生出龍角,而是修爲高深的明眼人能夠感受到這五個人都是由什麼東西感應化生的。
吳荻面露疑惑也很正常,因爲她看不出來,實則不止她看不出來,敖燭等人也看不出來,如若不然,也不敢輕易冒犯他,但身擁上靈脩爲的敖炬卻能有所察覺。
“若是二位不急於離去,可否入室安坐,從長計議?”敖炬和聲商議。
“不必了,”吳中元搖頭說道,“我現在想知道的是如果我堅持不救,你又待如何?”
敖炬沮喪嘆氣,“唉,犬子過失在前,人王堅持不救,老朽又能如何?”
“你不會武力強逼?”吳中元問道。
敖炬搖了搖頭。
“你也不與他們報仇?”吳中元再問。
“人死不能復生。”敖炬再度搖頭。
敖炬究竟活了多少歲月不得而知,但他的確是個七老八十的老人了,讓一個老人低三下四的哀求,吳中元很是於心不忍,平心而論敖炬還是很有長者之風的,奈何生了兩個坑爹的兒子,確切的說是生了一個坑爹的兒子,因爲大皇子敖燭先前並沒有過激舉動,是二王子敖炙激化了矛盾。
“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吳中元沉聲說道,“但令郎的所做所爲逼的我騎虎難下,內子受辱之時,他們全都在場,我若是出手相救,內子日後如何見人?”
“是是是,人王所言極是,”敖炬連連點頭,“二位情深伉儷,人王震怒亦在情理之中,但犬子雖然莽撞無禮,卻畢竟不曾鑄成大錯,人王若能寬容救治,南海龍族定會銘記於心,感恩回報。”
聽得敖炬言語,吳荻轉頭看向吳中元,正如南海龍王所說,敖炙先前所爲羞辱的成分居多,並沒有實質性的侵犯。
見吳荻眼神之中帶有商議詢問之意,吳中元不悅皺眉,“你看我作甚?”
敖炬發現吳荻有所鬆動,急忙衝她深揖求情,“王后寬仁,慈悲憐憫,若您能高擡貴手,寬容諒解,南海龍族必定銘記於心,感念恩德。”
此事吳荻做不了主,又看吳中元。
“你心裡不彆扭啊?”吳中元語氣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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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老人家……”吳荻對敖炬多有同情。
吳荻心裡肯定是彆扭的,吳中元也彆扭,平心而論,眼下當真不能與南海龍族開戰,如果敖炬來到之後直接動手,不管勝敗死活,至少能得個痛快爽利,但敖炬並沒有那麼做,而是誠懇的賠禮道歉,如此一來反倒搞了他個進退兩難。
見吳中元眉頭緊鎖,吳荻知道他在犯愁,便轉頭看向敖炬,“何時救治,爲時不晚?”
“北海龍族有寒玉冰晶,可冰封肉身,人王眼下乃玉虛修爲,百日之內皆可滴血續命。”敖炬說道。
吳中元沒問具體怎麼操作,而是出言問道,“我若晉身太靈,又待如何?”
“可延時一年。”敖炬說道。
吳中元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不耐擺手,“那行吧,我們先回去考慮考慮,一年之後再做計較。”
敖炬自然是不願意的,但也不敢勉強,只得點頭答應,轉而伸手指着遠處的兩個女兒說道,“爲表歉意……”
吳中元擺手打斷了敖炬的話,“龍王美意我心領了,不同種屬,難得消受。”
“人王所言極是,不同種屬,難得消受。”敖炬點頭說道。
吳中元知道敖炬爲什麼重複他的話,敖炬的意思是龍族根本就不喜歡人族的女人,便是看了也不會有什麼想法。
“我們還有要事在身,不得久留,這便走了,”吳中元衝敖炬擡了擡手,“時限到了,記得去有熊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