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原本還在生氣吳荻固執己見,聽她這般說,心中頓時百感交集,一直以來他都很討厭纏綿情話,不但自己不屑說,也不喜歡別人對他說,此番他終於明白原來自己討厭的不是情話本身,而是情話背後隱藏的口不對心,淺薄虛僞,吳荻的這番話情真意切,她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想的。
吳中元一直在盯着吳荻,吳荻也並未放任自己的情緒失控,深深呼吸穩住悸動心情,回過頭來。
吳中元看着她笑,笑的很真誠,笑的很開心,“行啊,聽你的。”
吳荻萬分欣慰,重重點頭。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說。”吳中元說道。
“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說這句話。”吳荻說道。
“你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麼嗎?”吳中元問道。
“知道,”吳荻點了點頭,“你要告訴我她來了。”
聽得吳荻言語,吳中元既意外又不意外,意外是吳荻竟然猜到了他想說什麼,而不意外則是因爲吳荻很聰明,聰明人往往都細心,她應該是通過蛛絲馬跡發現了王欣然的存在。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吳中元問道。
“你自城外甄選禁衛的當天我就已經懷疑了。”吳荻微笑說道。
“我當時好像沒做什麼。”吳中元笑道。
吳荻接口說道,“在入選禁衛進城之時,你曾留她自後面說話,雖然你們的表情上沒有顯露什麼,我也聽不到你們在說什麼,但我可以看到你們的口型,你們說的不是此時的語言。”
吳中元讚許點頭,轉而又問,“你什麼時候真正確認了?”
“祝千衛對禁衛進行訓導的當天,我曾經自遠處觀察過,”吳荻說道,“對於其他入選的女禁衛,祝千衛在訓導之時並沒有刻意避免身體接觸,但祝千衛卻對她敬而遠之,除非她是你的女人,否則祝千衛不會避嫌。”
吳中元緩緩點頭,不得不說吳荻真的很聰明,不但很聰明,還很細心。
吳荻又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爲難,本想主動進言,寬慰聖心,奈何之前自作主張,令得龍顏大怒,故此自慚形穢,無顏開口。”
吳中元再度點頭,吳荻所謂的自作主張指的是之前瞞着他和老瞎子密謀激怒姜親王和黎親王,令他們主動發難然後趁機平叛,此事的確觸及了他的逆鱗,也正因爲此事,他才一直沒有冊封吳荻。
“中宮與聖上乃貧賤之交,情深義重,此番艱苦尋來,途中必多磨難,”吳荻正色說道,“聖上安心,我絕非不知大體,不近人情之人,對中宮定當禮敬友好,視同手足,謹遵禮數,必不篡越。”
吳中元盯着吳荻的眼睛,與此同時伸手撫摸她的後頸。
他不需要說話,因爲他知道吳荻能夠讀懂他眼神裡的感動和中意,與聰明人相處總是令人愉快的,與聰明的男人相處是這樣,與聰明的女人相處也是這樣,吳荻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主動退讓,不與王欣然爭奪中宮正位。
一個真正聰明的女人是不會給自己的男人添亂的,尤其是在這個男人身心俱疲的時候,女人越懂事,越能得到男人的敬愛和尊重,短暫的沉吟過後,吳中元出言說道,“得妻如你,吾心甚慰,我曾與她私下議過,她對你推崇有加,只道你若有所出,必是賢能,長大成人定能恪承大統。”
聽得吳中元言語,吳荻愕然惶恐,雙膝跪倒,“屬下惶恐。”
“哈哈哈哈,”吳中元大笑擡手,抓着吳荻的頭髮搖動戲弄,“你討封就討封,直說就是,還圈繞拐折,說什麼‘屬下’?好吧,聽旨,寡人敕封你爲黃帝正妻,入主東宮。”
“妾身接旨,叩謝聖上。”吳荻鄭重叩謝。
“行了,快起來吧,”吳中元將吳荻拉了起來,“趕緊設法自保吧,我殺了龍族太子敖燭,又殺了二王子敖炙,那個中年男子應該是敖燭等人的叔輩兒,南海龍族絕不會就此罷休,如果你是南海龍王,你會怎麼做?”
吳荻皺眉沉吟,沒有立刻接話。
吳中元扯下牀榻上的牀單,催動火龍真氣將其焚燼,見褥子也有血跡滲透,便將褥子也燒了,作罷這些,轉身往前殿走去。
吳荻跟隨在後,“聖上已經……”
“沒人的時候別聖上聖上的,我聽着彆扭。”吳中元擺手打斷了吳荻的話。
吳荻連聲應了,然後說道,“不管敖炙如何過分,你殺他們都等同把事情做絕了,也不管南海龍王是否通情達理,他都不會放過我們。”
“這點我早想到了。”吳中元說道,“但我一點兒也不後悔,不殺了他們,你以後怎麼做人?再說了,把事情做絕的不是我,而是他們,敖炙敢如此羞辱於你,就說明沒打算讓我活着回去。”
“聖上所言極是。”吳荻說道。
吳中元本想出言糾正吳荻的稱謂,想了想又作罷了,隨她去吧,她怎麼順口就怎麼叫吧,喊“你”也行,喊“聖上”也可以。
“你感覺他會怎麼做?”吳中元隨口問道。
吳荻說道,“我剛纔想過了,不外乎三種可能,你留下活口,讓她回去報信,只道會在此等候他們前來,如果南海龍王修爲精深,有必勝把握,很快就會前來爲敖燭等人報仇,此其一。”
吳中元點了點頭。
吳荻又道,“二者,南海龍王自己沒有必勝把握,就會設法尋找幫手,可能是三海龍族,也可能是其他某些強大的存在,爲了給敖燭等人報仇,南海龍王必會竭盡所能。”
吳中元點頭過後出言問道,“你說的這兩種可能我都想到了,最後一種可能是什麼?”
吳荻說道,“最後一種可能是南海龍王自己沒有必勝把握,短時間內也尋不到強大幫手,只能暫壓怒火,留待他日尋機報復。”
“這種可能性不大,”吳中元搖了搖頭,“沒有人能在兒子被人殺了的情況下保持冷靜,更何況我還不是殺了一個,而是殺了倆。”
“聖上不但殺了他兩個兒子,還殺了他一個兄弟,”吳荻說道,“哪怕南海龍王氣急發狂,也需斟酌權衡前來尋仇有何後果。”
“不無道理。”吳中元緩緩點頭,正如吳荻所說,南海龍王驚聞變故定會氣急瘋狂,免不得會向三公主詢問此事的詳細經過,不但會確認他的身份和靈氣修爲,還會通過他的言行來判斷他的性格和作風,南海龍王應該想到若是前來尋仇,結果就是以命相搏。
說話之間,二人回到前殿,吳中元自其中一處案几拿過果盤,一邊咬嚼啃吃,一邊前瞻思慮。
不多時,窮奇回來了,看得出來它心情很好,而它之所以心情很好無疑是因爲先前大開殺戒,緩解了心中戾氣。
實則窮奇的思維也很好理解,它的戾氣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對美好事物的仇視,就如同窮人仇富,平民仇官,就是很簡單的一種羨慕嫉妒恨,爲什麼別人有伴兒,而我沒有。
桌案上還有一些肉食,扔給窮奇,它卻不吃,它終究不是狗,喜歡血腥生食。
起初吳中元只是感覺餓,吃了幾個果子之後還是感覺餓,仔細一想,這纔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怪不得會如此飢渴。
太虛,上虛,玉虛,這三虛等同後世的地仙修爲,但地仙是天庭敕封的,這時候還沒有天庭,也就沒有地仙一說兒。在後世,地仙,天仙,金仙,乃至大羅金仙,都是天庭敕封的,敕封的同時會賦予相應的仙法威能,由於此時沒有天庭,也就沒有天賜仙法。
正因爲沒有天庭,故此三虛,三靈,三元修爲就無法與地仙,天仙,金仙完全對應,在後世,地仙是沒有肉身的,而此時的三虛修爲是有肉身的。再者,後世對於修道之人的敕封是一次性的,一旦接受敕封永遠不得修改,也永遠無法晉升,說白了等級會徹底固化,地仙永遠成不了天仙,天仙也永遠成不了金仙,但此時沒有這種限制,三虛可以繼續晉身三靈,三靈也可以繼續晉身三元。
只要有肉身,就得進食,對於桌上的水果和乾果,吳中元倒是很喜歡,但對於肉食卻毫無興趣,因爲他能清楚的聞嗅到肉食裡濃重的血腥氣,相較於素食,肉食蘊含更多的靈氣,不對,用靈氣形容不夠精準,確切的說是蘊含更多的能量,但同時也蘊含更多的濁氣,晉身玉虛之後只需要很少的能量就能維持生命,也就沒必要進食肉食。
不過也不是對肉食深惡痛絕,而是沒必要吃,如果想吃,也可以吃。
晉身玉虛之後,身體精神等方面都出現了很多的變化,壽命會有所延長,卻不會無限延長,畢竟體內仍有濁氣,只要體內有一絲濁氣,就難得永生不死,就好像一臺車子,有一個重要的零部件破損之後無法進行更換,就會導致汽車徹底趴窩兒。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大的變化,那就是更抗餓,也更耐渴,飢餓感雖然也會有,但卻不容易被渴死餓死,畢竟身體大部分都由靈氣組成,通過呼吸吐納就能獲得大部分的身體所需,後世所說的餐風飲露,也就是這個意思。
“來了。”吳荻的聲音打斷了吳中元的思緒。
吳中元聞言轉頭看向吳荻,然後循着吳荻所指眺望正南,此時已是黎明時分,東方已經泛白,隱約可見南面海域出現了大隊人馬,逐波踏浪,向此處快速靠近。
二人對視一眼,出得大殿,提氣拔高,落於南側沙灘。
踏浪而來的無疑是南海龍族,人數衆多,形形**不會少於五百人,蟠旗招展,車馬儀仗,大有聲勢。
在人羣之中有一輛由兩條蛟龍駕轅的奢華車輦,車上坐着一個帝王穿戴的長鬚老者,目測年紀當在古稀上下。
不多時,龍族衆人出海登陸,長鬚老者急下車輦,衝倒斃在不遠處的敖燭等人跑去。
長鬚老者看罷敖燭,再看敖炙,隨後又看那中年男子的原形真身。
看罷三人,長鬚老者轉身向吳中元跑了過來,到得二人三丈外,拱手彎身,“南海敖炬,見過人王。”
二人原本正在提氣戒備,見他這般,疑惑驚詫,面面相覷,這老東西怎麼來了這麼一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