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老太太要私下裡調查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因此暗自藏好了兩具乾屍,入殮的人自然是顏老太太的耳目,再加上乾屍本身重量不大,沉重的上等楠木棺材裡又擱了塊七星板,沉的要死,擡棺人又怎麼會發現這是一具空棺材,外人都還一致認爲許家厚待奴僕,恐怕那兩具屍體是不能入土安葬了。
張梓欽心想:或許大小姐原本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只是要我們去確認一下而已,我和浣浣第一次合作的結局是意料之中早已寫好的失敗。
“可是那具無頭殭屍又是?”大小姐顯然無法略過這一環,畢竟自己家裡出了兩具乾屍,極可能和這具兇悍的無頭殭屍有關聯。
“大小姐,恐怕那具無頭屍體是血屍。”
沉默不語的浣浣終於開口說話了,回來的路上一直寡言,神色緊張,走的飛快,張梓欽還以爲她可能肚子不舒服要拉肚子,現在看來,完全不是。
只不過,此刻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讓張梓欽刮目相看,難道這個女子還知道變屍之類的東西?
“血屍?”
大小姐作爲這方面的局外人顯然並不瞭解,說實話,張梓欽自身也並不清楚民間關於這種方面的說法,保持着信其有但不入主的心態,什麼小時候聽村中老翁講靈異的事件等也是有點避諱的,下土做活的自然要多懂一些。
“被你這麼一說,倒也是哦,無頭殭屍紅得發黑。”張梓欽想起無頭殭屍的樣貌,倒吸一口冷氣,偷偷瞥了一眼自己的左右肩膀,看看有沒有被搭上枯手。
“大小姐,殭屍和血屍是屍體屍變後最兇狠的兩類,昨晚那具如此暴戾,兇殘,再加上火焰花紋,恐怕就是血屍,而且他還是不完全的……”
張梓欽看浣浣說的如此小心翼翼,想到回來時她反常的舉動,原來她知道這一切,可依舊不明其裡,“不完全的?缺個骷髏頭肯定不全啊。”
“大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他還沒具有真正血屍的能力。”
這麼一說,張梓欽便傻眼了,難道有着火焰般花紋的血屍還能夠像傳說中的噴火娃一樣噴火?他自然沒愚蠢到這樣開玩笑,和大小姐一樣戰戰兢兢的看向浣浣。
“殭屍一旦吸收了足夠的精氣,就會變成魅。殭屍就會能飛,也稱飛僵,算是殭屍中級別最高的;同樣,血屍全身會變成絳紫色,他便擁有恐怖的喚屍能力——當然,這也是我從小到大道聽途說的一些野史。”
雖然浣浣後面那句像是安慰兩人這個可能是假的,但是張梓欽顯然沒那麼傻,剛剛就見了能動的無頭屍體,自己能不信她剛纔說的麼?
大小姐聽多了,倒是來了興趣,“聽說,南方,湘西一帶一直都有趕屍的風俗,浣浣,這是真的麼?”
“大小姐,湘西趕屍匠趕的屍體是屍體屍變的一種,叫行屍,靈異一說是無魂的屍體自己在行走,另一說是方士替人揹着客死他鄉的屍體回故里,具體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畢竟我不是那兒的人。”
“那兩具乾屍算是哪一種?”大小姐果然興趣來了,看來要刨根究底了。
“大小姐,您上次說那具乾屍咧着嘴露着齒,可能是一具蔭屍。”
“真有這麼多種類?”張梓欽從殭屍,到血屍,行屍,再到蔭屍,看來這一躺不算白跑,絕對漲見識。
“蔭屍分爲乾屍和溼屍兩類,乾屍大致如大小姐所描述的,毫無水分,嘴巴還張得很開,傳言張着的嘴會吃後代子孫,禍秧家族;溼屍就更懸乎了,屍體像生前那般,不腐化,指甲和頭髮還會長長,據說朝他眼睛看會被勾走魂魄……”
可能是浣浣自己說着說着感覺氣氛不怎麼合適,越來越輕,張梓欽和大小姐聽的也是一驚一乍,浣浣也意識到說的有點過頭了,不再言語。
過了一會,大小姐清了清嗓子,“今晚有勞了,梓欽,浣浣,你們先回去好好休息。”
其實張梓欽以爲大小姐可能會把話鋒指向二小姐,畢竟那具乾屍是二小姐的傑作,可是大小姐卻沒有這樣的打算,可能是自己還在奢求着能找到證據證明二小姐只是一個受害者。也不知道,今早是否還會在楓樹下發現第三具乾屍呢?
兩人出去關上門後,張梓欽對浣浣聳了聳肩。她也並不迴應,轉頭就走了,消失在光與暗的朦朧處。
張梓欽在回去的路上,想着:浣浣一個姑娘,居然知道這麼多關於屍體屍變方面的東西,以及昨晚她非凡的身手,這樣的她蟄伏在許家到底爲了什麼?
許家下人有些事務是分成三個班次的,比如許家的日常戒備,分別以凌晨、正午、入夜爲點。
張梓欽回到屋子時,同一個房間的大超已經去換班了。這倒給了他外出不少的實惠。他打了一盆熱水,洗了個熱水臉,脫去了上身的衣服。右手已經從麻木中緩了過來,可還是有氣無力。
張梓欽看到右胳膊上有個黑黑的手印,令人毛骨悚然,感覺十分的不舒服。他用沾着熱水的毛巾擦拭了一下,頓時感到一股刺痛,心裡頓時暗罵那具血屍,又沒刨他的祖墳,幹什麼缺德事,怎麼無端端的一個勁衝自己耍,還在胳膊上留了個刺青手印,難道是拉幫結派麼?下次再遇到,一定要把他的手腳都打折……
正在張梓欽忿忿間,有人偷偷進了屋子。
“誰?”
張梓欽馬上謹慎起來,這個手印不會是追蹤術的一種吧。朝那一看,是背對着的浣浣。他虛驚一場,向這位不速之客問親臨寒舍有何貴幹。
浣浣依然背對着張梓欽,伸手朝他指了指。
張梓欽一看,還光着上身呢!穿上衣服後,坐在一旁。浣浣才轉過來,說起話來倒也不含糊,十分利索,“你右胳膊那個其實是鬼手印……”
張梓欽一聽覺得,鬼手印這個詞想必又是民間傳說中一個厲害的東西,便示意浣浣繼續說下去。
“你還是童子之身麼?”
張梓欽完全沒思想準備,浣浣要說的下一句居然是這個問題,而且問得這麼大義凜然,徹底顛覆了自己心裡浣浣的高度,她瞬間飆升了好幾丈。
張梓欽尷尬的只回應了一句‘啊’,就沒了下文,心裡想着:難道浣浣要佔我便宜麼?
浣浣看到張梓欽那不自然的樣子,一臉厭惡,惡狠狠的說道:“居然還有閒情滿腦子都在想齷齪的事?”
被這一說,張梓欽又尷尬了一回,笑着臉問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這次來,是來提醒你,你胳膊上的鬼手印可不是好東西。至於剛纔的問題,我是想告訴你童子尿是驅邪最好的東西,你是的話,往自己胳膊上那個一下,不是很方便?”
張梓欽能聽出浣浣語氣中的俏皮,這個不怎麼乖的姑娘,真會折騰人。
“假如不處理呢?”
浣浣走了過來,在張梓欽面前瞪大着眼悄悄說道:“輕則困擾一時的幻覺,重則暴斃,而且還會屍變!”
張梓欽看着浣浣已走到了門口,臉拉聳得囧成苦瓜了,讓他變成昨晚長得如此挫樣的血屍,再怎麼厲害也都不樂意。
浣浣在門口停下,淺笑着側着臉,邊額那縷髮絲已經繞在耳後,一張極美的側臉露了出來,臉上沾着的土灰並沒有掩藏住白裡透紅、嬌嫩的臉蛋。
“昨日的恩情……”
張梓欽看着她飄逸的背影閃了開去,直至消失,嘴角也微微上揚:不管她的背景如何,至少在許家這方面,我們應該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
張梓欽洗刷一切完畢後,也不知道是一時興起,想看看太陰日的月亮。據說,太陰日是很少遇到的,至於兇吉定論,這種自古爭論不休。
傳言當年蜀漢重臣諸葛孔明在五丈原,深知自己將不久人世,一晚恰逢太陰日,便打算向天借命延壽,擺下七星燈,正要成功時,陰差陽錯下大將魏延滅了七星燈,斷了孔明的延命計劃,實屬可惜啊。
後世有人提出,三國諸葛孔明擺七星燈是借陰命,並非陽壽,而魏延屬煞神,本陰衝陽,自然看不慣借陰命的孔明……
看着西邊大如盤的月亮,張梓欽總感覺氣氛不對勁。周圍不像往常那般寂靜,總感覺要發生什麼大事。正回屋打算先睡一個上午時,發現東邊白茫茫一片,不斷襲來的倦意讓他思維變得遲鈍,也不管心中那份不安,倒頭便睡了下去。
太府,周韋拼命敲着文大人的房門,壓低着聲音卻又想大聲喊出來:“大人,大人,出大事了……”
沒過一會,文不才披着一件衣服,一臉疲憊,“卞鵬他怎麼了?”
周韋十分着急,眉頭皺出了一個川字,“大人,不是,是北門二十位守門人都不見了,現場只留下二十具乾屍——”還未說完,文不才就衝了出去。
周韋忙拉住文大人,“大人,那二十具乾屍和昨日府上的那兩具幾乎一模一樣。”
周韋看着停下來的文大人,此刻臉上是說不出的表情。文不才思索了一會,強壓着聲音:“怎麼會?難道紅色乾屍還有同夥?”
周韋搖了搖頭,一臉沉重:“大人,今早守門衛士交班時發現的,屍體都悄悄運了回來。”
周韋左右一瞥,細聲道:“大人,會不會石室的怪物——”
文不才拂袖一臉否決,“荒唐,石室的九頭石鎖,只能在石室外,用九尾連同時開啓才能打開石室。”
周韋還是怕萬一的心理提醒道:“大人,您說那怪物是非自然之物,必有非凡的本領,真不是石室的怪物所爲,那就可以斷定它還有同夥。”
文不才深吸了一口氣,讓下人去取書房的九尾連。帶上兩名精衛,四人一同下了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