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以寧閉上眼,原本以爲自己又要摔個四腳趴地,來個狗吃屎,已經做好再次吃得滿口泥沙的準備。
噎死不說,可能還會把嫣然如花的臉摔得個稀巴爛,腦漿蹦得滿地灑。
其實,沒有那麼慘啦,跌下去,纔有逃得掉的可能。
聰明的她,當然做好了其它準備。
就在俏俏的臉蛋即將着地,準備來個鯉魚躍騰翻身的時候,一雙冰冷得有如凍了千年的手伸向她柔弱無骨,溫熱如玉的腰肢,輕輕一攬,再穩穩一帶,她就穩穩當當的坐回馬轎裡剛剛坐的位置。
救命恩人不僅把出手相救的時間計算得剛剛好,就連把她塞回之前坐的位置都拿捏得一分不差。
還有比這更鮮明的對比,手臂的冰冷和腰肢的溫熱。
猶如冷冬和灸夏。
讓紀以寧想到了寒冬裡的千里一雪,晧晧一白和夏天裡的陽光燦爛,微風習習,她能說還有百花齊放、百果齊香嗎?
忍不住搓了搓被凍得長滿雞皮疙瘩的手臂,直猜誰有那麼大的能力及時救了她?其實是多事地攪了她算好的局。
轉念一想,會不會一睜眼就身處於生活了二十多年,溫如花室的家裡呢?
陰風陣陣,寂無人聲。
沒有熟悉的味道。
“啊……”紀以寧無厘頭慘叫起來,像在夜間遇到夜魅鬼靈時纔會發出的慘叫聲,無比淒厲。
在她的身體右側懸浮漂着雙涼薄如絲的眼。
此眼長得彷彿剛從昂貴古畫裡畫出來,尤其像著名雕刻家一筆一劃認真雕出來的作品。
像什麼呢?
紀以寧低頭苦思冥想。
對頭,像龍眼,活龍之眼。
她在紀父的古董收藏室裡見過,不管是名畫還是名雕,都有此眼。
那雙眼睛的寬度、窄度、長度的比例就像是掐着算長出來的,設計剛剛好,完美得就像老天恩賜般,讓生得一雙狡好迷人的鳳眼的她也忍不住妒忌起來。
此眼一動不動,涼涼望着她,眼底戲謔的精光一閃而過。
紀以寧眼尖,捕捉到了,倒讓她發悚害怕的心稍稍消停一些,不至於發展到四肢發抖。
“哼,你是誰?到底想幹什麼?爲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紀以寧鼻間冷哼一聲,態度傲嬌。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要感激救命恩人的救命之恩,而是在心中憤恨他的多此一舉,還得弄清對方劫持她的真實目的。
紀老伯有錢,肯定會動用巨資,到處尋得她的消息,但還是得靠自己先弄清楚對方劫了她,是要錢、要命還是要人?
以好對症下藥自救。
要“人”--
就是最麻煩、最讓人頭痛的事,比其它兩個原因難上幾萬倍。
明明怕得要死,又不想承認自己因爲害怕身體抖得如風中飄零的落葉,看起來很悽慘。
“沒想到膽識過人的王妃也會害怕。要活活不成,要死不了的滋味,想想,任誰都會怕。”龍之眼眼底不明深意愈發濃郁,儘管說出來的是挑釁嘲弄,聽在紀以寧耳中卻心底發毛,道不明說不清恐懼,繞到她身體的百萬神經裡,抖得更加厲害。
此人內力深不可測。
“少在那裝神弄鬼,嚇唬誰呢?連臉都不敢給人看,難道是見不得人的人妖?或者真是偷渡過來的非洲難民?有本事就現出真面目來。”
紀以寧使出平常慣用於對付紀父的激將法,此技早就練得爐火純青,簡直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要不紀父怎麼會招架她甩的小奸計小聰明,破了紀家太極只傳男不傳女的家規,而讓她學得箇中精華?
他最吃的就是她的這一套。
不過,原本用於紀老伯身上屢用屢效的絕招此時換了對象卻失了效。
“激將法?可惜本王不吃這一套。想見本王的真面目還不簡單?想必冰雪聰明的王妃心中有數,知道怎麼做纔對。”
龍眼之主眼神不再定住不動,反而飄飄忽忽,忽上忽下,晃得紀以寧眼花繚亂,煩躁不安。
“只要你馬上、立刻現出真身,我就不再生事,隨你走一趟。”紀以寧的性格隨了紀老伯的暴躁乾脆,半點磨蹭不得。
就算她承諾得極爽快,龍眼之主還是不爲所動。
不過,不再飄忽,眼神倨傲、孤冷,定定望住她,“還有呢?”
嗓音就像空氣裡的陣陣陰風,陰冷可怕,一副如果沒有下文就免談的架勢。
“心甘情願做你的王妃。”
說完,紀以寧差點揚手甩了自己一巴掌,說出這樣的話連她本人都嚇了一跳。
不會是被下了迷魂術,鬼迷心竅,連說什麼話都沒辦法控制了吧?
“好,爽快,指血畫押,擊掌爲盟。”
“好,畫就畫,擊就擊。”懊惱得低垂腦袋的紀以寧莫可奈何昂起頭,挺起胸前碩大的驕傲,眼神也一樣倨傲孤冷。
哼,誰怕誰?老孃甩賴的技術在我爸身上練得就跟激將法一樣爐火純青,登峰造極,說過的話就跟放過的屁一樣,無憑無據,反悔抵賴那是分分鐘的事。
紀以寧只顧與龍眼之主擡槓,自鳴得意,卻沒有留意空氣中的氧氣越來越稀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