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聖女的情緒沒有剛纔那般暴躁了,李閒纔再次伸出雙手,抓住她的雙肩,施出了強力的御鬼術。
魂盾丹反撲得很厲害,但這一次聖女沒有再搗亂,倒也沖刷得很順利。
黑煙被沖刷得越來越少,越來越淡。
腦海投影裡,那如玉雕雪堆一樣的身體,漸漸顯露了出來……
聖女擡頭看着正全神灌注得就像入定了一般的李閒,看着他那因爲太過耗心力額頭上冒出的細密的汗珠,看着他臉上那果敢而霸道的表情……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她的心頭涌動着。
遇到他之前,她本是高高在上的勾魂殿聖女。
不管什麼級別的半鬼,看到她都得仰望和臣服,連殿主都對她尊重有加。
有多少男鬼,只因多看她一眼,便被法器匕首挖去眼睛,甚至直接燒死。
在勾魂殿徒衆眼裡,她更是聖潔的化身,容不得一絲的褻瀆。
然而,遇到他之後,一切都變了。
他是這個世界上對她傷害和羞辱最多的男人,他粗蠻地把她抓進了鬼王空間,他糊里糊塗地毀了她的魂力之源,他設計奪走了她的如意門鑰匙,他把她封鎖在谷底山洞裡,他又隔三差五地把她揪出來打探消息、充當人質……
可以說,她作爲勾魂殿聖女的能力、威望、尊嚴,全被他踩在了腳下。
雖說她的清白仍在,但也是因爲他,才使殿主誤認爲清白已被他奪走了。
如果說她還剩下最後一項權利的話,那就是死了。
魂盾丹被激活而死,這是一個勾魂殿半鬼才可能有的獨特死法,也要被他奪走了。
他是她最恨的敵人。
原本,她應該一直都這般恨着他纔對。
但隨着黑煙一點點被沖刷,魂盾丹一點點被清除,她的身體越來越輕鬆和舒服,她竟然有些恨不起他來了。
勾魂殿的每一個成員,都必須服用魂盾丹。
體內有了魂盾丹,便終生都不能背叛勾魂殿,否則,只要魂盾丹被激活,無論躲在天涯海角,都不可避免地碳化成粉,魂飛魄散。
這是勾魂殿從上古到現在,都不曾改變的鐵律。
然而,這個李閒,竟然打破了這樣的鐵律,竟然可以把魂盾丹從身體裡逼出去。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他普普通通一個半鬼,爲什麼會有那樣的空間?
聖女看着李閒,細細碎碎地想着這些心事。
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對李閒有些“佩服”的時候,她忽然又厭惡起來!
“我纔不會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我纔不會對他生出好感!”聖女在心裡咆哮道。
她曾讀過人類的書籍,她知道在人類綁架案中,某些人質會出現一種奇怪的心理現象:他們會對犯罪者產生依賴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這被稱爲斯德哥爾效應,又稱人質情結。
但她是勾魂殿聖女,她不是沒有任何超能力的人類,她怎麼會對可惡的李閒有任何情感!
聖女強迫自己看向李閒的目光變得厭惡起來,她努力要保持着恨他的狀態:“他不過是個荒蠻之地的賤鬼,他粗魯無禮,他貪婪兇殘……”
…
…
聖女的身體在李閒腦海裡的投影,看起來已經正常無比。
但李閒不能停止御鬼術,一旦停下來,那黑煙就像滴進了海綿裡的黑汁,漸漸又瀰漫開來。
連試了數次之後,李閒明白過來,那應該是殘餘的魂盾丹。
魂盾丹不除盡,就不能徹底阻止聖女的身體碳化成粉。
於是,他把所有的金色能量波集中在位於聖女的丹田部位,猛烈地往裡面灌注着。
金色能量波的濃度越高,腦海裡的身體投影越清晰,他的感應就越敏銳,最後,他感應到了她懸浮在丹田裡的一個黑色的氣團。
此時,那氣團是活躍的,正嫋嫋地散發着縷縷黑煙。
黑煙的穿透力很強,碰到身體的任一部位,都會變黑,而這黑色又會不斷地感染。
不用說,它就是罪魁禍首——那枚被激活的魂盾丹。
李閒立即用意念引導着金色能量波,去卷那枚殘餘的魂盾丹。
魂盾丹一接觸到金色能量波,便躁動起來,劇烈地顫抖着,黑煙越發強烈地冒出來。
“呀——”宛若入定狀態的李閒,再次發出了一聲低吼。
滔滔的金色能量波,狂暴地涌了進去,團團裹向魂盾丹。
他必須快,否則魂盾丹的黑煙會重新將身體感染成黑色。
魂盾丹被越裹越緊,它散發出的黑煙,也被緊緊裹了起來。
但金色能量波並不像人的手那樣,可以一直緊緊地攥住,而是在不斷消散的。
李閒只能持續不斷地灌注着,然後用意念主導着金色能量波包裹着黑色魂盾丹所形成的一個大氣團。
聖女覺得自己的腹部越來越脹,甚至有金光透射出來,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那雪白的肌膚上,竟然也泛出了一層金色。
忽然,聖女感覺到一大團氣體從身體裡被扯了出來,她只感覺到眼前陣陣發黑,身體癱軟如泥,腦袋也無力地貼在了李閒的胸前。
但與此同時,她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
上一次,李閒毀掉她的魂力之源的時候,她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但這一次不同,這一次是徹底的放鬆。
猶如走下戰場的軍士,脫下了重重的鎧甲;猶如刑滿釋放的犯人,被取掉了一直禁錮着她的腳鏈和手銬。
她連忙內視自己的身體,除了她的鬼珠外,通體透徹,無掛無礙。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將和普通半鬼一樣,她沒有了對勾魂殿的徒衆們生殺予奪的能力,她不能再屏蔽讀心術,也不能再屏蔽李閒已對她施了幾次但每次都不能控制她的御鬼術。
她只是一個正常的六級初期的高階半鬼。
除此,她一無所有。
但她卻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而且,她竟然發現,自己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她怔怔地看着仍緊閉着眼睛、正準備結束御鬼術的李閒,心裡怪怪的想:“他這麼做,其實是爲了救那個叫小芊的女孩。如果不是爲了救小芊,他還會這麼對自己嗎?”
在李閒睜開眼的剎那間,她本能地將頭扭向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