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此刻的我已經能看見東西了,雖然也不得勁兒,起碼能看清每個人的臉。
在我牀頭,一共站着三個人,分別是華萬福,薛林山,以及我們班主任馬向英
。
沒想到學校的領導和老師都出現了,我這小心臟頓時有些緊張。
不過學生住院,老師的確應該過來看看,這是本分。我看着華萬福,意思是,你可得替我兜着,咱們的事兒不能穿幫,不然我就沒法上學了。
好傢伙,一個高一的學生,成天跟市委書記混在一起,就是爲了看風水。這事兒是多麼荒誕啊。
華萬福衝我點點頭,那意思我都辦的妥妥的,放心就好。
果真不假,班主任和薛林山看到我醒了之後,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薛林山跟我是老熟人了,依舊是地中海髮型,東部支援西部,一笑滿臉都是褶子,跟菊花差不多。
說道:“西涼啊,你這一覺睡得,可把我們急壞了,知道你是腦震盪,又沒人敢打擾。所以我們就等着。怎麼樣,現在好點沒?”
這貨知道我的手段,很尊敬我,我也不怕他,便點點頭說沒問題了。不過這半年來,我真心沒見過他幾次,可能是忙的吧。現在我出了事,他能來看我,說明心裡還是記着情份的。
薛林山放心般的點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說着他扭頭衝馬向英說道:“陳西涼的事情,應該通報學校,要全體師生都得引以爲榜樣,他這種不畏強暴,捨己爲人的精神是值得傳揚滴!”
這貨是德育處主任,比班主任高者一個級別,馬向英哪敢反駁,只有稱是。並且他面對我這樣一箇中等偏下的學生,難得露出了笑容。
“陳西涼,你放心養傷,別的事不用管,學校不會虧待像你這樣的好學生。”
我就草了,我也沒攙老奶奶過馬路啊,我怎麼就成好學生了?還不畏強暴,捨己爲人,怎麼說的跟董存瑞一樣?
我不解的看着華萬福,心說你這貨到底編排了個什麼理由啊。怎麼我一夜之間就成了人民英雄,這不太科學啊。
華萬福乾咳了一聲,趕緊說:“我說薛主任和馬老師,陳西涼同學剛剛好轉,我看還是叫他休息吧,並且這件事呢我也有一部分責任,我看就不用全校通告了,暗地裡給個口頭嘉獎就好
。畢竟他還是個學生,弄的滿城風雨對學校名譽來說不太好,你們認爲呢?”
薛林山立刻抱粗腿捧臭腳,挑起大指稱讚:“書記說的在理,在理。這件事兒就不必宣揚了,是金子總會發光,我看好陳西涼同學的。那就這樣,我們先回去,有什麼需要再聯繫我們。”
說完兩個人跟我告了別,扭頭就走。但都走到門口了,馬向英又補了一句:“胡建坤已經被我帶回學校上課了,你如果怕落下課程,我就叫他回來給你補課。”
我心說這裡悶的可以,有個人陪我也是極好的,但剛要答應,我的腦瓜子就轉悠起來了,特碼的,小賤那貨有啥好的,要是我們家小芳能來陪我,那…那就太美妙了。
我想都沒想,張嘴就說:“馬老師,胡建坤同學也耽誤了不少課程,就叫他安心學習吧,不如把武靜芳叫過來給我補課,畢竟她是班裡的學習委員,她有義務和責任爲後進生補課。”
馬向英一愣,那時候還是很封建的,叫一個女生在醫院裡給男生補課,貌似有點兒……
華萬福講話了:“就按照陳西涼說的做吧,他可是一個難得好學生。”
得!
這下誰都沒辦法了,我們班主任苦笑着說沒問題,隨後就離開了病房。
他們剛走,我就從病牀上坐起來了,哎呦,腦袋還是暈暈的,我一摸,後腦有一個大包,肯定沒跑了,就是被松樹給砸的。好傢伙,這的確夠兇險的,要是出了寸勁兒,我這條小命就交代了。
我甩了甩腦袋,就發現我兩個手臂上纏的各種儀器已經撤了,但胸口上還貼着很多吸盤,連接着牀頭的大方塊機器,我也不知道那是幹嘛的。
我心裡疑問多着呢,但腦袋實在疼,意識也模糊,隨手就拿起了牀頭的溼毛巾,擦了把臉,隨後端起茶缸子,把裡面的白開水喝了個精光。這才感覺好多了。
我這是第一次打量所在的病房,牆壁和天花板又白又幹淨,牆角還有一臺彩色電視機,另一面還有獨立的廁所,整個病房就一個牀鋪,應該是單間
。
肯定是華萬福搞的,一般的老百姓可住不起這裡。
不過我並沒有感激什麼,而是直接問道:“華書記,你到底跟學校領導怎麼說的?貌似我是因爲幹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才腦震盪的。”
華萬福有些尷尬的笑笑:“是這樣的,爲了叫學校相信,我說你昨天跟我在一起,遇到了一起惡性搶劫事件,你爲了保護我,跟歹徒搏鬥,所以才被打成腦震盪的。”
說完,他臉色微澀,低着頭,眨麼眨麼眼,一看就是做賊心虛啊。
我就草!小爺一身的手段,幾個歹徒能把我打成這個熊樣子?我這一世英名是特麼全毀了。我差點兒沒哭出來。
華萬福這傢伙,丟下一句話:“大夫說你現在已經沒有太大的問題了,可以下牀活動,不過要避免劇烈運動,一會兒那個婆婆就會過來,額,我還有個會議,我先走了。錢放抽屜裡了,想吃什麼就買什麼。”
說完,逃一般離開了病房,我擦,就跟我要揍他似的。
我氣憤的坐在牀上,伴隨着後腦陣痛的滋味兒,尋思着以後該怎麼見人。
可不多時,金花婆婆就來了,拎着飯盒,保溫桶,後面還帶着一塊‘冰’!
見到我精神頭良好,她老人家總算鬆了口氣,笑容滿面的,招呼我吃飯。說實話,從前天晚上下陰,到現在我真是沒吃過東西,不說還沒事,這一說,我感覺我的肚子都抽筋了。那個餓。
我也不客氣了,大家都是過命的交情,我摟着保溫杯就是一通吃,我天,裡面竟是雞湯,飯盒裡是紅燒肉米飯。
這可是我最愛,等我吃完了,喝了一大口水,往牀上一躺,舒服的打飽嗝,心裡就一句話,舒服,真特麼舒服,這恐怕就是人生吧……
金花婆婆看我真沒事兒了,就笑着說:“這次很險吶,要是釋川師兄知道了,得說我保護不周,等有功夫了,我再去找他賠罪吧。幸好你沒事,不然老太婆這心裡就沒着沒落的。”
這婆婆是大好人,明明是我有了困難,找上門去的
。現在反倒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哎,事情既然發生了,就別討論誰的責任了,這樣不好,本來就是一家人,幹嘛說兩家話呢。
我舔着臉笑:“婆婆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師傅看到你,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責怪你呢。要說這事兒啊,不賴你,也不賴我,全來那個狗孃養的邪教高手。反正我現在好了,全須全尾的,你老心裡就別有負擔了。”
金花婆婆欣慰的說:“哎,你的確是好孩子啊。釋川師兄有你這樣的弟子,這一生也不算白活。”
冰妃站在一次,不苟言笑,塗上石灰,就跟雕塑差不多,我真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嚴肅,難道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但突然間,她說了一句話,弄的我目瞪口呆的。
“婆婆不放心你,叫我照顧你幾天。這幾天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的在牀上呆着,要是敢亂跑,我就用針扎你!”
我擦,我錯愕的看着金花婆婆,那意思是,咱就不用這麼客氣了吧。我有胳膊有腿的,還用人照顧?況且,就是用人照顧,也不用這老孃們兒啊。你不知道我家小芳一會兒就來麼,要是叫她看到我病房裡有別的女人呢,那她還不廢了我?!
我用一種‘我無福消受的’的表情看着金花婆婆。
金花婆婆貌似看出了什麼,很淡定的說:“就這樣吧,不打擾你休息,我先回去。冰妃會陪你到出院的。”
我……
我連句話都差不上,婆婆就走了。一時間病房裡就還剩下我和冰妃,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我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誰叫我被砸成腦震盪了呢,我發誓,我這輩子都跟松樹沒完!
冰妃拉了一個椅子就開始看着我,那種冷冰冰的注視,我感覺我就跟個木頭樁子一樣。
反正我看一個活物,從來沒有這麼冰冷過。
我尷尬笑道:“冰姐,咱這兒是不是有點冷啊?”
“冷?
!”冰妃長相是極好的,就是太嚴峻了,就跟冰山一樣,此刻眉頭促成了小山坡,不摻雜任何感情的說:“我看你是心虛吧?”
我心虛,我一不偷二不搶,三眉頭偷窺你洗澡,我心虛什麼?
“呵呵,冰姐,我感覺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些誤會,你看咱們也算同甘苦,共患難,上過轎車,下過陰曹,也能算是自己人了,你看你是不是稍微放鬆點,這樣我自己也舒服。”我不得不慫,因爲誰特麼面對這樣一個娘們兒,都得慫。
冰妃冷冷哼了一聲:“自己人?我從來沒把你當成自己人,要不是你的話,婆婆怎麼會下陰,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年事已高,下一次陰就會減壽五年。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竟叫婆婆少活五年,你還想叫我怎麼對你?”
我一下就怔住了,心裡沉的發慌,沒想到婆婆竟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
我……
我一時間真不知道說什麼,也感覺不到腦袋疼了,反正陷入了深深的懊惱中。
就在此刻,病房門再次打開,我下意識的一回頭,還以爲是小芳給我補課來了呢,誰知道進來的竟是警局隊長,韓偉!
有日子沒見韓隊長了,整個人透着幹練和機警,但這張臉還是面無表情,就跟撲克牌裡的黑桃k差不多。
一個冰山美女,一個莊嚴刑警,我天,這倆人往我跟前兒一站,我感覺屋子裡的空氣都不流通了,是真憋得慌!
韓偉先看了看冰妃,隨後又看到我在病牀上,眼角下意識的眯了一下,和聲說道:“聽洪濤說,你跟歹徒搏鬥住了院。怎麼樣,現在好點沒?”
我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好多了,沒想到這事兒還驚動了韓隊長。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韓偉這個人根本沒有廢話,開門見山的說:“能把你打成這樣的歹徒可真少見啊,想當初四個持刀的混子都不能把你怎麼樣呢。我來這裡一是看看你的情況,二是瞭解下內情,還有就是,跟你說說邪教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