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條街的小巷子裡, 一個穿着青色襦裙的女子從一個不起眼的小門走了出來,她懷裡抱着一個包袱, 警惕地四周看了看, 然後將包袱拆掉將裡面的東西放入胸前的衣服裡,包袱皮被扔在一角。她縱身一躍, 踩着牆壁跳過高牆, 瞬間就消失了。
“紫嬋還沒回來嗎?”舒慈在抱廈小憩了一會兒,一醒來還沒見到人, 忍不住問旁邊的紫鵑。
“您再耐心等等,估計快了。”紫鵑在一邊捧着綵線籮筐做繡活, 她手指上下翻飛, 靈動巧妙, 秀出來的花兒也是栩栩如生,含苞待放的模樣,舒慈的荷包香囊皆是出自她手, 時間一長了,便再也沒用過其他人秀的了。
紫鵑的話音一落, 換上宮裝的紫嬋就踏入了內殿,她手裡抱着一個普通的楊柳木盒子瞬間就吸引了舒慈的目光。
“買到了?”舒慈眼睛一亮,面上浮現喜色, 起身坐了起來。
紫鵑把繡鞋放在她的面前,伺候她穿好:“娘娘小心。”
舒慈伸手:“快給本宮瞧瞧。”
紫嬋嘆氣,奉上前去:“您就這樣瞧?”
“不然呢?”舒慈輕笑,眼睛一轉, “照你的意思是關上殿門和窗戶,然後自己一個人躲在被窩裡悄悄看?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您都是當長輩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淘氣。”紫嬋和紫鵑無奈的相視一笑。
舒慈揮手:“紫嬋去換盞碧螺春來,紫鵑去弄點兒瓜果點心來,本宮要用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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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主子。”兩人蹲身福禮,各忙各的去了。
舒慈抱着盒子坐回榻上,懷着無比好奇的心打開盒子,拿出了第一本書。
民間文學博大精深,舒慈翻開第一頁就被吸引住了。首先不說裡面那對男女乾的那檔子事兒,就說這畫師的功夫,寥寥幾筆,勾勒成型,女的腰是腰腿是腿,男的胸肌分明,尤其是腿上的肌肉,仔細一看,甚至能感受到他因爲用力而稍稍鼓起來的肌肉。
茶水和點心被端上來了,紫鵑無意間掃到一眼,立馬腿一軟,差點兒磕到榻沿兒上。
“當心。”舒慈伸手扶了她一把,笑着說,“果然還是少女,這麼點兒就羞壞了?”
“娘娘!”紫鵑羞惱,清秀的臉蛋兒上爬上了紅暈,“你自己不也是……怎麼還說起奴婢來了!”
“本宮已經是真正的女人了,自然不似你們。”舒慈驕傲地擡起頭,得意的說,“行了,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了,看把你們給尷尬的,等以後嫁人了本宮再按這樣兒的給你們陪嫁幾份兒罷!”
“主子,您……”紫鵑詞窮羞怒,一時除了“臉皮厚”這三個字竟然再也沒有形容詞了。
“別跟她說了,算咱們輸,走走走。”紫嬋知道舒慈的德性,她要是逗起人來非得把人逗弄哭不可,趕緊拖着紫鵑離開。
見兩人倉促離開,舒慈樂得大笑,笑聲傳入外室,在外間伺候的宮女們面面相覷,怎麼了?
“娘娘暫時不需要人伺候了,你們都先下去吧。”紫嬋對着宮女們說。
“是,謝謝紫嬋姑姑。”
“嗯,去吧。”
大家魚貫而出,留紫嬋一人把着門,以免旁人亂入。
舒慈未出閣之前就是極好學的學生,先生們最怕給她授課,她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要是她問了什麼問題而先生們解釋不出來,她也不惱,只是那種輕描淡寫的眼神兒看過來便讓人覺得是自己才疏學淺愧對了祖師爺。
此時她斜躺在榻上,畫本半擱在小桌上,專心致志地研究着。越看她越佩服這畫師,不愧是珍本,就這樣的畫功,宮裡的畫師也未必有這樣的功底。
翻過一頁,畫上正是女的半躺在牀上,一隻腳搭在地上一隻腳放在牀上,身體被斜拉着,紗裙被要掉不掉地掛在她的身上,除了遮住了半副胸乳和臀以外,其餘的肌膚都露了出來,可正是因爲她這樣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樣子才引人入勝,讓人忍不住想要撕開那薄薄的紗裙一探秘境。覆在她身上的男人畫得也極爲貼切,雖然背對着讀者,但露出來的背上肌肉分明,一塊兒鼓一塊兒凹,極有美感。他雙手抓住女子的手,將她整個人攤開來,然後一隻腳勾起女子的一隻腳,讓她整個人徹底向他打開,慾望的氣息撲面而來……
看到這裡,舒慈端起旁邊的茶,一口飲了半杯。她面色緋紅,耳尖兒紅透了,胸口一起一伏,似乎是想起了那天的情形。
那天,他也是把她這樣按在牀上,然後這樣……那樣……
迷情的藥效讓她忽略了那一剎那的疼痛,反而覺得有種被撕裂的爽感。他的汗水滴在她的胸膛上,就如同這畫上的兩人一樣……
自從代入了自己,這後面的每一頁都讓她難以忍受。實在是太……太想付諸實施了。
把這本佳作壓在最下面,舒慈又重新抽出了一本。
“怎麼還有話本?”她嘀咕了一聲。
話本沒有畫本來的直接,她本想直接跳過,但一想,這些都是紫嬋冒着多大的風險偷運進來的啊,不看也是白瞎了她的心血,她還是翻翻吧。
這一翻,她就徹底淪陷進去了。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剛剛的畫本已經讓她驚歎了,沒想到這話本更上一層樓。筆者的筆力深厚,描寫起那種場景來簡直是如同第三人在旁觀,身臨其境。話本勝在那種可以自由發揮的想象力,她可以把這裡面的男人代入任何一個人,把這裡面的每一個動作都想象成自己和他……
“紫嬋!”
紫嬋推門進來:“主子,您喊我?”
“這些,你說放哪裡最合適?”舒慈按着這一螺書,鄭重其事的說。
紫嬋:“要麼燒掉要麼藏起來。”
“藏哪裡?”舒慈直接跳過了第一個選項。
“最安全的地方……”紫嬋目光四處尋找。
“我知道了。”舒慈起身,抱着盒子往自己的寢殿走去。
“您不會是放枕頭底下吧?”紫嬋震驚。
舒慈回頭看她:“自然是,這樣每晚還可以拿出來看看。”
紫嬋:“……”
“主子,您不趕緊毀了這些怎麼還要時不時的拿出來溫習啊!”紫嬋快哭了,要是讓別人知道貴太妃娘娘是這樣的娘娘,那估計她們主僕會成爲整個紫禁城的笑話吧。
舒慈側坐在牀上,拿過一隻如意枕解開後面的扣子,一本一本地將書塞了進去,她說:“以後千萬別忘了,就算是宮殿着火也要先抱着它們出來,知道嗎?”
“娘娘……”紫嬋真的快哭了。
“這都是民間瑰寶啊。”舒慈拍拍手,感嘆。
紫嬋:她想回到兩個時辰前,就算是空着手回來被打一頓都行。
因爲白天看了點兒不宜的東西,晚上舒慈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睡。一閉眼,眼前全是那些畫面,趕都趕不走。她披散着頭髮坐了起來,抱起那隻枕頭,解開釦子,索性又抽出一本來看。
這一看,便是到了天明。
“太后娘娘請各宮的主子到安春園嘗南方送來的荔枝,咱們主子呢?”王喜小跑着進殿。
“吵什麼,主子還沒起呢。”紫鵑站出來,擋住他。
“這個時辰了,還沒起?”王喜瞪眼,“那該怎麼辦?太后娘娘那邊侯着呢。”
紫鵑:“你先把公主請回來,我去伺候娘娘梳洗。”
撩開層層地紗帳,淡淡的紫檀香裡,美人斜躺在牀上,香肩半露,脖頸白皙,讓人遐想無限。
“主子,該起了。”紫嬋輕聲喊道。
“什麼是時辰了?”牀上的人哼哼了兩聲,翻了個身。
“已經是巳時了。”紫嬋說。
“哦……都這個點兒了啊。”舒慈眯着眼看了一下牀頂,眼前飄忽,“那本宮再睡一會兒吧……”
“娘娘,太后娘娘那邊讓人請您到安春園去,有南邊新送來的荔枝,您不是就好這個嗎?”紫嬋哄着她說。
“本宮頭疼,眼睛不疼,不起。”舒慈哼了哼。
“娘娘,您昨晚看了一宿的……書?”
“嗯。”
紫嬋嘆氣:“那奴婢就派人給太后娘娘回話,說您患了風寒,如何?”
“嗯,去吧。”舒慈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紫嬋放下紗帳出去,她一個翻身又睡了過去。
紫嬋讓王喜去安春園回話,又讓紫鵑去請太醫。
“做戲得做全套,別露餡了。”紫嬋囑咐紫鵑。
“你放心吧,太醫們都知道該怎麼做,我也知道。”紫鵑說。
“那就好。讓下面的人用小爐子給娘娘熬點兒粥,估計一會兒醒了得餓了。”紫嬋做事向來面面俱到。
“魚片粥如何?”紫鵑問道。
“可以,再準備幾個爽口的菜,娘娘昨晚熬夜了,估計有得頭疼,給提提胃口也好。”
“果然還是你最周到,我這就去,你去裡面侯着吧,說不定什麼時候娘娘就起了。”紫鵑笑着說道,提着裙子快步朝外面走去。
太后住的安春園裡,各宮的娘娘都到了,唯獨卻貴太妃。
今日駱顯剛批完奏摺,從南方送來的新鮮荔枝就到了,他想着這是女人愛吃的玩意兒,不如賜下去給各宮分一分。但轉頭一想,他又讓人全送到了太后的安春園。
果然,太后知道皇上第一時間就把所有的荔枝都送到自己宮的時候可是樂呵了,她是個自己舒服便想讓大家都舒服的性子,所以派人招各宮的娘娘到自己這裡來熱鬧熱鬧,分一分這荔枝。
“皇上孝順,哀家可不能吃獨食。”太后坐在榻上,對着旁邊的駱顯說,“哀家讓人給擡了一筐回澄園去了,這東西開胃益脾,補腦健身,你也得吃。”
“母后說得是。”駱顯頷首。
太后微微一笑,母慈子孝,甚好甚好。
只是她目光一掃在座的人,發現少了一人:“貴太妃呢?”
“啓稟母后,貴太妃剛剛遣了小太監來回話,說是昨夜着了涼,現下還躺在牀上起不來身 ,給母后道聲惱,就不過來了。”皇后回道。
“這天兒熱,也不能貪涼,定是她屋子裡的冰放多了的緣故,哀家以前也吃過這樣的虧。”太后深有感觸,遺憾的說,“她這病的不是時候,這荔枝是不能吃了。”
“是啊,就只有臣妾們有口福了。”皇后笑着說道,一邊說一邊用餘光打量皇帝,發現他端着茶盞喝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莫名地,皇后鬆了一口氣。
太醫前腳從頤春園離開,後腳舒慈就起牀了。
“娘娘,您可別再熬夜了。您看您這眼下,都青着呢。”紫嬋伺候她洗漱完,端出銅鏡放在她面前。
“是嗎?”舒慈湊近前看,“哎呀,真的啊……”
她最是注重顏色了,如今看起來臉色有幾分不好,立馬就決定再也不在晚上看那個東西了,忒誤人。
“您知道就好。”紫嬋鬆了一口氣,說,“睡了這麼久您餓了吧?廚房熬好了魚片粥,您吃幾口墊吧墊吧。”
舒慈拍了拍臉蛋兒,打定主意不再熬夜了。
“才起,沒什麼胃口。”
話是這麼說,等坐到桌邊兒了她才發現今日的菜色看起來很是誘人。
“您瞧,魚片粥、煨鹿筋、雞絲銀耳、糖醋荷藕、杏仁豆腐、清炸鵪鶉,尤其是這鹿筋,一路端上來的時候可饞到了不少饞鬼,燉得爛爛的,您準愛吃。”紫嬋淨手爲舒慈佈菜。
舒慈見此,忍不住感嘆:“紫嬋,你以後嫁人了本宮可怎麼辦……”
“奴婢不嫁人,奴婢一輩子都守着主子您。”紫嬋掀開小砂鍋的蓋子,香氣撲鼻,她盛了一碗魚片粥放在舒慈的面前,“您小心燙。”
“不嫁人怎麼行呢,本宮不是那等自私的人。你放心,你以後的夫君本宮一定會給你好好掌眼,絕不讓你湊合。”舒慈看着紫嬋,目光溫柔。
紫嬋說的也是真心話,她跟着舒慈已經十二年了,伺候她照顧她已經成了習慣,冷不丁的說嫁人她是真不樂意。何況,此時舒慈的境遇,她怎麼能放心的去嫁人?
“那奴婢就在這兒提前謝過您了。”紫嬋一笑,隨口應了一句,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很多年後,紫嬋已經兒女滿堂的時候纔回憶起,說這句話時,主子的眼神是多麼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