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馬車裡坐的誰,看這人的模樣應該是個管事,話說得還是挺客氣,謝青沅放緩了臉色,叉手回了一禮:“還好,沒有受傷。”
她嘴裡說着還好,那管事眼神卻是不賴,已經看清她一截衣袖被勾破了,連忙又是道歉又是取了一個荷包出來:“真是對不住公子,我們急着趕路,衝撞了公子,幸好公子大仁大量,不跟我們計較,些許補償謹表歉意,還請公子不要嫌棄。”
謝青沅剛擺了擺手,前面停着的那輛馬車裡突然響起了睡意朦朧的童聲:“木頭,車怎麼停了,我們到哪兒了,唐伯呢?”
謝青沅神色一凝,猛然看向那輛停在團桔黃光亮中的馬車。唐伯已經趁機將那隻荷包塞到謝青沅手中,飛快地轉身跳上了馬車,車伕清脆地一揚鞭,駕着馬車的的跑遠了。
謝青沅下意識地追上兩步,馬車卻很快消失在黑暗的長街中,謝青沅只得訕訕停住了腳;剛纔,是她聽岔了吧,不過那聲音雖然帶着惺忪睡意聽起來有些模糊,卻真的跟清衡的聲音很像。
清衡……要是還活着,現在也有九歲了……謝乃東,還有以醫術聞名的源城謝氏,還在虛僞的用繁榮掩蓋着內裡的醜惡……謝青沅剛纔還有些紛亂和空落的心一下子定了下來,攥緊手中的荷包,步履沉穩地繼續向驛館走去。
紀霖今晚只想求一醉,所以撇開臉不再看向謝青沅那邊,只對着前來敬酒的人寒暄兩句,來者不拒。
媚兒見他只顧着喝酒,扶在自己腰上的手卻像石頭一樣僵硬,生怕他喝醉了,晚上會成不了好事,見他端起酒杯還要自飲,連忙伸手輕輕壓在了杯口:“王爺,酒醉傷身,您還是……”
紀霖盯着那隻蓋在杯口的手,腦中卻驟然想起了另外一隻緊緊攥着酒壺的細頸的手:“……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好!”
媚兒瞧見他眼神忽利,如冰雪驟襲,心頭一驚,打了個哆嗦,暗悔自己剛纔有些莽撞了,正想把手縮回來,紀霖已經一把握緊了她的手。
媚兒怔了怔,臉上連忙轉出一片楚楚可憐的羞嗔之色:“王爺,您弄疼媚兒了……”那雙桃花眼卻半癡半嬌地向紀霖斜斜一睨。
她的面紗早已褪去,一張小臉妖媚可人,紀霖卻直直盯着那雙桃花眼,氣息突然粗重起來。
媚兒又怎麼不知道男人這樣子是意味着什麼?只要她傍上了素來不近女色的寧王,她就是寧王府後宅中的第一人,多少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媚兒如蛇的身段愈加柔軟了下來,螓首一低,露出一截膩白的玉頸,一邊挨挨擦擦向紀霖臉畔靠來,一邊伸手撫上了紀霖的胸口,藉着桌子的遮擋,划着圈兒慢慢往下摸去。
她這麼一動作,整個人幾乎都窩在了紀霖懷裡,一股甜香誘人的脂粉香味立時飄進了紀霖的鼻間。
不是沅沅身上清淡好聞的藥香!紀霖猛然醒回來神,刷地一手推開了身側的媚兒,向謝青沅的座席看去。
一片燈紅酒綠下,那處座席上並沒有謝青沅的身影,或許是剛好起身去更衣了;紀霖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看到……
明明這男人有了反應,沒想到會突然推開她,跌在地上的媚兒只覺得自己像被突然劈了一耳光,咬了咬牙,擡眼泫然若泣地看向紀霖:“王爺,可是媚兒哪裡沒服侍好,王爺惱了媚兒了?”
平城太守也醉意醺然地看了過來,說話間卻是舌頭都大了:“王爺這、這是怎麼了?媚兒姑娘沒、沒服侍好,王爺只管拉了她下、下去好好調孝攵……”
紀霖哪有心思再聽他這些葷話,一口就打斷了他的話:“謝九殿下呢?”
平城太守“咯”地打了一個酒嗝,知道自己這樣不敬,連忙掩了嘴:“南楚那位謝九、謝九殿下?他……”卻又一時暈着頭想不起來,茫然看了一圈,才指了一個侍女過來,“謝、謝九殿下去哪兒了?”
侍女連忙躬身回話:“謝九殿下說他身體不適,戌時末就告罪說先回去了。”她當時就來太守大人回話了,只是太守大人正擁着一名美姬喝酒,隨口應了一聲,看來並沒有記住。
戌時末?現在已經是亥時四刻了!謝青沅竟是早早就走了,是因爲看到了自己故意拉了個舞姬在身邊陪酒嗎?紀霖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只覺得空落落的難受得厲害。
媚兒還半跌坐在地上,見紀霖神色怔然,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袖搖了搖:“王爺~~”
紀霖刷地扯開了衣袖,面色冷寒地低喝了一聲:“滾!”
他身上殺氣驟放,媚兒駭得臉色雪白,心跳幾乎都停了下來,再不敢做出那副“求君憐惜”的樣子,偏偏腳軟得厲害站不起來,只知道下意識地坐在地上拼命往後退,全身顫抖得像風中的秋葉一般。
正廳裡瞬間都安靜了下來,一雙雙醉意朦朧的眼睛懵然看向主賓席。
紀霖吸了一口氣,回頭向平城太守交待了一聲:“夜已深了,多謝太守華宴,本王已然興盡,告辭!”說完也不等平城太守再客氣幾句,拔腳就向外面走了。
一直守在他身後的韓成海連忙跟了上去,又叫上了候在正廳外的幾名侍衛,護着紀霖出了太守大門。
馬車正停在正門外。紀霖卻一下子停住了腳,謝青沅是坐了他的馬車來的,那回去的時候呢?
回頭掃了韓成海一眼,紀霖聲音沉沉地發問:“老陸那幾人呢?可是跟謝九殿下一起回去的?”
“沒有,屬下是看到謝九殿下先離的席,本來以爲她只是出去片刻,後來一直沒有回來,才知道她是退席回去了;陸老幾人是隔了小半個時辰才走的。”
韓成海連忙答了,心裡暗歎了一聲。陸遙給王爺使眼色,眼睛都快轉抽筋了,偏偏王爺要麼就是不往那邊看,要麼看過去也是一眼掃過,只怕在老陸的眼裡,王爺也是摟着那個妖嬈的舞姬興致濃濃地享豐色福,所以無暇顧及別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