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天?我竟昏睡了這麼久?
蘇雪有些驚愕,小嘴和眼睛均瞪得大大的。婦人瞧見,又是一笑:“孩子你別擔心,如今醒了,便不會有事了,有你伯父在呢,再想辦法買些好藥來,總能治好你的,你就好好在我們家養着吧。”
提到眼前的男人,趙氏眼中有着藏不住的自豪,倒把許清明說得臉頰微紅,輕咳了一聲:“嗯,孩子,伯父會想辦法盡力……”
話未說完,他的眉頭不自禁地擰了起來,捏着蘇雪脈搏的手也緊了緊,眸中的凝重之色緩緩凝起,卻在對上蘇雪清澈的眸光後,迅速地斂去:“沒事,且好好養着,你斷了的左腿已好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
說完轉身,許清明的臉上又噙起凝重不解之色。人都醒了,脈怎麼還是這麼遲緩凝滯不見一絲好轉呢?
“那毒呢?”蘇雪平靜軟糯的話語出口,許清明的神色一僵,有些訝異地看向她,“是不是伯父的法子均無用,我體內仍有毒素盤桓,纔會致我呼吸艱難?”
既然他說她傷的是腿,那她此刻如此呼吸艱難喘息不止,想必就是李樂家的塗在她帕子上的毒所致了。爲了取她的性命斬草除根,有些人還真是準備充分花樣百出啊。
“孩子,你別擔心,你昏迷四十多天都能醒來,這毒總有一天也能清除乾淨的。”看着蘇雪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許清明誤以爲她是悲傷絕望,心便又軟了三分,忙開口勸解,“你知道自己中了毒,那知道是什麼毒嗎?你放心,我既然把你救回家中,就定然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你,哪怕是傾……也不會置你不管的。”
醫者父母心,打從決定將她帶回來的那一刻,他就沒打算再將她丟出去。
傾?
是說傾家蕩產嗎?四十三天的不離不棄,定然花費了他們不少的金錢與心血吧?
可此刻,他們夫妻倆還都是如此真摯毫不作僞的話語,蘇雪心頭泛起濃濃的感激。這樣的情意,便是她的親爹也做不到啊。至於所中的是什麼毒,除了知道它泛着比茉莉花還淡的香氣外,她一無所知。
想到這兒,蘇雪搖了搖頭,剛想說說它的氣味以便許清明辨別,門外忽然傳來焦急而大聲的呼喊:“清明叔,不得了了,勇子哥惹上大禍被人拿進大牢了。”
“什麼?”本站在牀旁含笑靜立聽着蘇雪二人交談的趙氏聞言,雙眼猛張,雙腿一軟下整個人癱倒在了蘇雪所躺的牀上,差點壓到了她的斷腿。
許清明亦是臉色一白,還抓着蘇雪的手一顫,神情茫然地擡腿奔了出去:“雷子,你,你說什麼?勇子他怎麼了?”
趙氏趴在牀上緩了緩,也連滾帶爬地摸到了門外,聲音顫抖:“到底是怎麼回事,出門時還好好地,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就被人拿進大牢了呢?”
被喚作雷子的少年急急地嚥下一口唾沫,顧不得急促的喘息,比手劃腳地道起了原委:“叔不是讓勇子哥和濤子一塊兒去鎮子上抓藥嗎?他們就邀了我一同去,本來一切都好好的,誰知抓完藥回來的路上,遇上秦財主的兒子秦天強毆打乞丐,眼見着就要將人打死了,勇子哥看不過上前說道了兩句,秦天強一氣之下便叫了人上前打他。我和濤子忙上前去拉。誰知才拉開,先前被打的乞丐卻躺在了勇子哥的身旁,已是沒氣兒了。秦天強一口指證是勇子哥將人打死了,叫了人將他送去里長那兒,那裡長聽秦天強的一面之詞,轉身就將勇子哥送去了縣城衙門。”
“那,那濤子呢?”趙氏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抓住了一旁的門框才勉強穩住身子,忙又急急地問道。
“濤子不放心,偷偷地跟着去了縣城打探。我就帶着藥跑回來報信了。清明叔,那縣城衙門可是有錢才能進的地兒啊,您得趕緊想辦法拿了銀子先去打點一二,否則勇子哥在裡面怕是要吃大苦頭啊。”雷子一面說着,臉上的急色和憂色又濃了幾分。
“這天理何在啊?銀子?銀子……”許清明兩眼發直,亂亂轉了一圈後猛然抓住了趙氏的手,趙氏卻是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沒有銀子,咱們家早沒銀子了。你平常幫人治病一直是隻收點藥材費的,如今家裡又……該當的都當光了,僅剩的幾錢銀子被勇子今兒個拿去鎮上抓藥了。孩子他爹,你,你快想想法子去周圍鄰里那裡藉藉去,若是勇子他有個好歹,我,我可怎麼活呀……”
“哎呀,趙嬸子,你可要撐住啊……”
屋外又是一陣亂亂的驚叫聲,蘇雪卻因着一撥撥驟然襲來的窒息感而胸悶氣短,喘不過氣兒,最後終於抵不過,徹底暈了過去,對於後續之事,自然不甚清楚。
再次醒來,她只覺得周圍靜得可怕,唯有自己那粗重的呼吸聲格外響亮,也格外駭人。
該死的李樂家的,不知道下的到底是什麼古怪的毒藥,讓她覺得自己既像個重症的氣管炎患者,又像個隨時會岔了氣的重度心臟病患者,呼吸困難,胸口堵得慌。一陣陣的窒息襲來時,就像有個人在緊緊掐着她的脖子似的,讓她生不如死。
難道,就這麼一輩子躺在牀上做個廢人一輩子被這種痛苦折磨嗎?
不,舊仇未報又添新恨,他們加註在她身上的痛苦,她必須得一點一滴地討回來,再不會手軟,再不會心善!
凝眸看着頭頂的屋樑,蘇雪上齒咬緊了下脣,雙手猛然抓緊身下的粗布牀單,慢慢地拖着斷腿想要坐起。然而,不過片刻,她只擡起了上半身,還未挪到身後的牀壁上靠着,一股更強烈的窒息感從她的胸腔一直漫延到了她的喉頭,讓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有多麼蒼白可怕。
“呼哧,呼哧……”她張嘴大口而急促地呼吸着新鮮空氣,喉頭處發出響亮而難聽的拉動風箱般的聲音。
“嗵!”椅凳倒地的聲音響起,趙氏慌張地從門外撲了進來,一把將蘇雪抱起,聲音中透着焦急擔憂,“孩子,你怎麼樣了?你怎麼樣了?孩子他爹,孩子又喘得厲害了,你趕緊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