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維卡呆呆地盯着那隻蜜蜂,他的表情很消沉,似乎爲了那片水窪的消失而失落。
不過在馬蒂歐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後,維卡立刻回過神來:“抱歉,我好像看到了一點什麼……”
馬蒂歐掃一眼那隻還在發出咀嚼聲的蜜蜂:“總之,北面就是碼頭的方向,我們繼續出發吧。”
“報酬。”說話聲從蜜蜂的翅膀上傳了出來,它原本捲曲的觸鬚逐漸伸長,遞到維卡的身前
維卡握住了一根蜜蜂的觸鬚,然後示意馬蒂歐握住另一根,在一陣刮過掌心的少許刺痛間,馬蒂歐感覺體內的靈力陷入了一個漩渦,在幾秒間飛快流逝了一半。
這隻靈界生物倒是很遵守承諾,沒有多吸取一丁點,而是主動收了回來,最後一次衝着維卡擺了擺腦袋:“儘快,命運的格子也被陰影所擾亂。”
“這又是什麼意思?維卡,要不然你幫我翻譯一下……”
在馬蒂歐說話的同時,那隻蜜蜂晃着毛茸茸的球形尾部,用前足搓出了一道靈界縫隙,隨即以一種跟悠然語調不符的迅疾動作,扇動翅膀猛地鑽了進去。
這樣的表現明顯是在躲避什麼,再想到剛纔那句充滿警告的話,維卡立刻生出了警惕,他用力推了一把馬蒂歐的後背,嘴裡低聲道:
“快走、快點!它在警告我們危險正越來越近,我們的敵人本身就有干擾占卜的能力,留在這裡真的太危險了……”
馬蒂歐困惑地嘆了口氣:“那我們爲什麼不一開始就離開,你還要在旅館睡上幾個小時?”
“不,那個留宿在旅館的時間點,本身就是一種甩脫對方的時間差,但是我總覺得很不舒服……”
維卡仍然在想着蜜蜂信使的話,就像是爲了刺激他的不安一樣,一聲淒厲的夜梟尖叫響起,讓維卡打了一個激靈。
他下意識往房樑上看去,卻沒有看到那隻突然發出聲音的鳥類。
兩個人又一次往北面前進,他們一路匆忙地小跑,唯有腳步聲響在安靜的街道上,在這個大部分人都安睡的時候,顯得很是刺耳。
馬蒂歐一邊拎着行李箱大步往前,一邊狐疑地觀察起周圍的環境:“說真的,這個點街上是不該有人的,但是……”
“嗯,是太安靜了一點。”維卡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兩人進一步加快了腳步,沒有多久,馬蒂歐臉上就露出一點興奮來:“總算到這了,只要再往前過去兩條街,然後往那個船塢的方向左拐——”
一個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突然打斷了馬蒂歐的話:“恭喜、恭喜,那就是最終的目的地?”
馬蒂歐下意識地回道:“對,馬上就——”
馬蒂歐與維卡不分先後地往前撲倒,馬蒂歐滾了一圈才彈起,手中已經抽出了一把左輪,而維卡以一種更加精妙的動作,在地面上單手一轉,便已經通過瞬間調節重心,輕盈地調轉了整個身體的方向。
維卡正對着突然開口的那位陌生人,手中掐着一枚不知從哪逃出來的符咒,額頭上卻飛快滲出了冷汗。
他沒有開啓靈視,明明這時候他最該做的就是這件事,維卡看上去跟馬蒂歐一樣冷靜,但是心裡卻早就慌亂得要發狂了。他完全沒有勇氣打開靈視,靈性直覺不斷髮出意義不明的尖嘯,幾乎要讓維卡失去面對那個神秘人的勇氣了。
那個披着斗篷的人靠在一棟房屋的屋檐下,就好像一直都待在那裡,正悠然地等待兩人抵達這裡一樣。
馬蒂歐瞥了一眼維卡的反應,看到維卡蒼白的臉色後,馬蒂歐反手瞬間朝那人開了一槍。
槍響——然後什麼都沒發生。
子彈消失了。
馬蒂歐甚至都沒有回過神,維卡就突然向他撲過來,在馬蒂歐驚愕的目光中,維卡惡狠狠地撞在馬蒂歐的手肘上,那把槍在碰撞間再度被扣下扳機,發出第二聲槍響。
“砰!”
血液從維卡肩頭邊緣一道擦傷濺出,同時灑在兩人的身上,維卡的聲音卻藏在那聲槍響之間,他念出了一個古弗薩克單詞:“混沌。”
兜帽下的人稍微站直了身體,但是在他還能再做什麼之前,那顆流彈擦過房檐,不知道擊穿了哪個部位,房屋瞬間開始往下垮塌。
如果只是普通房屋出現坍塌,根本難不倒這位跟蹤者——但是那枚符咒上沾了維卡的血,它迸發出了一道猛烈的銀光。
只是一瞬間,方圓數十米都被包裹在內。
馬蒂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靈體渾渾噩噩,像是突然封閉了所有的感知,他的身體好像已經消失,只剩下一點微弱的意識,在難以言喻的空虛間瑟瑟發抖。
直到有人呼喚了他的名字,馬蒂歐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他用力地翻起眼皮,重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被維卡拖着身體,他們已經到了碼頭邊緣。
“剛、剛纔……發生了什麼……”馬蒂歐環顧四周,看到近在幾十米外的“四葉草號”,感受到自己的靈性幾乎見底,大腦仍然停留在一片空白的狀態。
“那枚符咒,我用信使背後的符號做的。”維卡扶着馬蒂歐,讓他能自己從地上站好,肩頭的傷口讓他止不住地皺眉。
馬蒂歐點點頭:“上船包紮,其餘的,你直接跟亞倫船長說吧……你們大概更有共同話題。”
——
數分鐘後,披着斗篷的神秘人走到碼頭邊,卻沒有繼續追上船的意思,只是微笑着目送“四葉草號”匆匆啓航。
“總算完成了這個任務,這兩個低序列居然這麼能逃,我還以爲他們有什麼特殊呢……有點沒意思啊。”
結果兩人只是普通的非凡者,憑藉着一點點“好運”,才能屢次脫離祂的追查範圍。不過現在“時之蟲”已經放下去了,不管他們去哪,那都是本體要知道的消息,與祂沒什麼關係了。
中年人捏了兩下戴着單片眼鏡的右眼眶,望着那艘倉惶入海的船隻在遠處縮小,臉上露出很是滿意的笑容。
返身往逐漸亮起來的街道上走去,很快就會是新的一天。
晨光從海平線上升起,卻沒有摸到祂身後擺動的一丁點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