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藥的結果,讓老人和吉娜都很欣喜。
那個手腳結着凍瘡的男人一直在昏迷,但是灌下新配方的藥湯後,他發青的四肢不過幾分鐘就重新恢復體溫,頭上的虛汗也少了很多,迅速從渾渾噩噩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男人甚至不顧少女的勸說,從病牀上坐起身,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恭敬地向着站在幾人外邊的薩斯利爾俯身行禮。
薩斯利爾淡淡頷首,在親眼觀察過先後試藥的兩位普通人都沒有事情後,他也放下心來,走向這處帳篷外。
一個掛着寶石吊墜的年輕人正在石屋門口徘徊,他柔順的中長黑髮剛剛及肩,正不安地四下張望。
注意到有人從這處帳篷走出,青年立刻轉過身穿行在安置病人的帳篷間,飛快接近了這裡:“阿喬姆老師!吉娜!我帶了菲勒普斯先生到——”
這位青年的喊話聲,在看清帳篷邊那人的外貌後戛然而止,他略顯慌亂地行禮,因爲自己先前的不敬而忐忑:“薩斯利爾大人!您也來了……”
薩斯利爾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幫我叫莎拉過來,召集尤瑞艾莉和一支五人小隊,我們有一次快速行動。”
“是的!我這就去!”青年挺直脊背,在心口劃出十字架,薩斯利爾大人親口交代的任務,往深了說也算是間接替戰爭軍團效力了,這可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
青年撫摸了一圈胸前的寶石吊墜,然後向着身前比劃了一個往左右分開的手勢,一扇星光璀璨的虛幻門扉瞬間打開,他迅速從中踏過,消失在薩斯利爾面前。
薩斯利爾這纔看向肩頭的卓婭:“你給了吉娜一些好運。”
“是的,她並不是非凡者,運勢的變動對她來說很細微,即使在之後迎來虧欠的少許厄運,也不會干擾到她原本的生活軌跡。”
“這不符合你的行事風格。”薩斯利爾笑着搖搖頭。
帳篷裡傳出說話聲,老人正在與那兩位身體好起來的男人交流,瞭解他們身體恢復的情況和喝下藥湯的感受,這其中的變化都是經驗,是需要留存下來的。
卓婭安靜了幾秒,雲雀的眼睛裡有着顯而易見的困惑:“這是你所期望的事情,不是嗎?”
“是的,但並不是這樣的出發點,”薩斯利爾環顧着四周密集的帳篷,話語間帶上了嘆息,“在你能理解我和達日博格的‘期望’之前,可以多看看,不需要你做太多的事情。”
卓婭低聲回答道:“我不明白,但我會這麼做的。”
倒不如說,祂對於“看看”這件事要更加熟悉,一直以來祂都在這麼做,注視命運、觀察命運,這都是祂本能的一部分。
只是現在,卓婭正用着非常接近普通生靈的眼睛,在以另一個角度注視世界,所以不管發生什麼,對祂而言都有着獨特的新意。
但是世界的本質不會因此改變,達日博格究竟希望祂看到什麼,卓婭無法理解。
——
尤瑞艾莉不是戰爭軍團後翼隊伍“星之輝”的成員,而是右翼“審判之劍”的副隊長。
但是尤瑞艾莉的途徑比較特殊,在各方面都頗有實用性,又兼具了強大的控制、傷害與占卜能力,所以在出現需要小隊行動的時候,她便經常被臨時添加到名單上。
換句話說,能者多勞,多到不太尊重本人的意願。
尤瑞艾莉對每支隊伍都充滿抱怨,一直都很討厭自己的戰友們,不管是“審判之劍”的隊長還是“混沌之矢”的隊長,都讓她感到死板無聊。
然而要說尤瑞艾莉最討厭的,那必須得是“懲戒之血”的領隊,戰爭軍團的團長梅迪奇。
第一眼看到虛幻門扉從牆上打開,莎拉的兒子轉着圈從裡面翻出來時,尤瑞艾莉的神色很是冷淡,帶着明顯的厭煩。
她正坐在自己的樹樁臺前,對着一面被架起來的鏡子打理自己柔順的灰髮。
褪下戰爭軍團的制式盔甲後,尤瑞艾莉露出原本嬌柔的美貌,她的容貌與姿態都有着遠超普通人範疇的驚豔,只是漫不經心地將頭髮甩到腦後,伸了一個懶腰,都透出了勾人的魅惑。
不過尤瑞艾莉開口時,那甜美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就不怎麼好聽了:
“是莎拉讓你來的?下次走門,正常的門!不要這麼沒禮貌!”
亞伯蘭因爲使用“通行寶石”帶來的後遺症,還處在天旋地轉的眩暈裡,兩眼沒有焦距地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有、有任務,重要的任務,要召集您……”
尤瑞艾莉不耐煩地打斷了這個青年的話:“又是做什麼,快說,真是一刻都不讓人閒下來。”
“是療愈院最近出現新疾病的事情。”亞伯蘭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物體總算開始恢復平穩,不再打着旋飛舞。 “不是我乾的,你可以滾出去了。”尤瑞艾莉冷冷地瞪着這個年輕人,對亞伯蘭使用能力直接進入別人屋裡的舉動,非常不滿。
亞伯蘭的靈性直覺已經隱隱給出了警告,無形的蛛絲似乎已經纏到了他的脖頸上,尤瑞艾莉從不是位有耐心的女士。
不過亞伯蘭也知道該如何應對,他迅速地提及了這次行動的關鍵:“是薩斯利爾大人的吩咐,他親口說的,要您跟隨小隊一起行動。”
在聽到是薩斯利爾親口吩咐的那瞬間,尤瑞艾莉立刻起身,毫無怨言地收拾好她的施法素材與鏡子,迅速跟在這個年輕人身後。
唯獨對主與主的化身,尤瑞艾莉懷有同樣堅定的虔誠信仰,她是在主遠遊的時候被偶然救下的,而主所展現出偉岸的光明力量,讓尤瑞艾莉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希望”。
所以在戰爭軍團召集非凡者的時候,尤瑞艾莉毅然決然地參加了這支特殊的隊伍,只要能追隨“太陽神”的腳步,她什麼都願意做——這也是大部分戰爭軍團成員間的共鳴。
療愈院的門外,薩斯利爾正在跟那位穿着黑袍的女士交流,當亞伯蘭站到黑袍女士的身邊時,兩人容貌上的相似之處就非常明顯了,只要是一眼望過去,就能清晰地看到女人與那位青年身上存在着血緣關係。
莎拉一直望着亞伯蘭,不過亞伯蘭正專注於向薩斯利爾問好,拘謹地報道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
尤瑞艾莉走上前來,同樣恭敬地向薩斯利爾行禮後,才站到莎拉身後的隊伍裡,但是跟另外幾位“星之輝”的隊員保持了一點距離。
薩斯利爾溫和地點頭道:“那我們這就出發。”
亞伯蘭忽然挺起胸膛:“薩斯利爾大人,我、我也想——”
可是亞伯蘭忽然間看到了莎拉嚴肅的眼神,他的聲音一下子低了許多:“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去……”
薩斯利爾笑着望向莎拉:“這只是一次簡單的調查,不會有太多麻煩。”
莎拉怔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亞伯蘭,跟緊我們,不要隨意亂跑。”
“是!謝謝薩斯利爾大人,謝謝母親!”
這個年輕人高興地擠到莎拉的身後,另外幾個“星之輝”的成員都對他友好地笑笑,只有另一側的尤瑞艾莉衝着空氣低哼一聲,但是薩斯利爾同意了,她是不會表達任何反對的。
莎拉向着薩斯利爾垂下頭,詢問道:“那麼我們要從哪裡開始?”
薩斯利爾指了指西南方向:“我已經詢問過最先出現狀況的那些病人,基本都是住在西面的山腳,等到了那邊,再由尤瑞艾莉進行占卜。跟往常一樣,除非情況危急,否則我不會主動動手,你們需要自行決定。”
“我們明白,主會在內心指示出我們應走的道路。”
“星之輝”的成員與尤瑞艾莉同時在心口劃下十字架,亞伯蘭慢了半拍,但也同樣恭敬地做出了這個動作。
隨着莎拉撕裂開寬闊的通道,所有人依次走進,薩斯利爾跟在了最後面。
眨眼間跨越距離,幾人已經出現在朝陽城西面的山腳,再往遠處走就是生長着大片枯黑樹木的火山。
這座死火山已經不構成威脅了,反而因爲積累下來的火山灰,給西邊的農田留下了極豐沃的天然肥料,此外它還蘊含着豐富的礦產,短時間內足以支撐起朝陽城的消耗。
不過在走過靈界通道後,卓婭便往火山的方向轉過頭,安靜地觀察了片刻。薩斯利爾也隨之望了一眼那座死火山,若有所思。
在尤瑞艾莉拿出鏡子進行占卜的時候,亞伯蘭的視線時不時就會飄到薩斯利爾身上。
他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了那隻雲雀,能被太陽神的化身帶在身旁,那一定不是普通的鳥兒,它有什麼特殊嗎?
薩斯利爾注意到了這個年輕人好奇的眼光:“祂有名字的,你可以叫祂卓婭。”
“卓婭……”亞伯蘭又默唸了一遍這個有些拗口的名字,隨即意識到薩斯利爾大人的用詞,是“祂”。
亞伯蘭充滿敬畏地望了眼那隻雲雀,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抱歉卓婭大人!我不是有意對您不敬的。”
雲雀沒有反應,只是茫然地轉向薩斯利爾。
薩斯利爾笑而不語,甚至沒有替任何一方做出解釋。